爱哭的夫君第2章 宴会
耀日降临世间,将元姒眼中夜夜在外笙歌鬼混的天帝一同带来,手中还多了一盒吃食。 九重天共有九座华贵雄伟的宫殿,分为格摇殿、玄戈殿、摇光殿、开阳殿、玉衡殿、天权殿、天玑殿、天璇殿、天枢殿。 玉衡殿居中高阁而起,乃众仙家与天帝议事相商或筹办大宴之殿。 而天权殿乃为天帝居所,天璇殿为天后居所。 天帝迈入天权殿中,大殿由三百六十根楠木作为主体而构成,以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龙金玉柱,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阶,更说不尽那雕梁画栋,紫柱金栏,尽显仙界之大盛。 玄檀澈平日总黑着一张脸,少有好脸色。这会看向兔子的眼神却甚为柔和,见兔子仍在梦中,便用食指点点兔子毛茸茸的脑袋,将兔子的美梦敲醒。 本尊有莫大的起床气,不过兔眼终究是兔眼,即便元姒在其中掺杂了浓重的杀气与凌厉,对玄檀澈也就起到以卵击石的效果。 玄檀澈做事向来只按自己的意愿走,哪管兔子是爱是恨,权当兔子这毫无善意的眼神是眼神炽热的迎接,指尖点压兔子脑袋的动作变成了轻揉:“如此热切看吾,想必是思念吾罢” 元姒:“……” 汝若眼甚瞎,可挥刀自毁也。 说完这番令元姒大吐三千里的话,玄檀澈从带回的食盒中拿出一块芙蓉糕,心道若不喜胡萝卜,或许会和主子一样喜欢芙蓉糕。 兔子嗅了嗅递到嘴边的芙蓉糕,眼神发光,张口咬下一角,回味无穷。 以兔身品食所爱,口腹之欲虽大打折扣,然也可解她口头之馋。 这厮害得她如此凄凄惨惨戚戚 ,且当这厮在积德罢。 见兔子吃得欢快,玄檀澈看着兔子的眼神揉进蜜意,眼神落在兔子身上,却是透过兔子看到另外一个神,喃喃自语道:“连喜好都和随主人呢” “稍后吾便要去九琉仙岛,你要安生待于此”,天帝生出不舍之情,将手上的芙蓉糕投喂完毕,怅然若失道。 最后一句似说与兔子听,实则是说与已故的元姒听,或是说与自己听。 元姒才无闲暇探究他话里的意思,满耳只塞进了四个字——九琉仙岛。 九琉仙岛乃她故居,凤凰一族的栖息之地,若她能至九琉仙岛便意味着有机可见元惑。 元姒与表哥关系亲厚,重生之事因元惑的鼎力相助才得以实现,虽说只实现了一半吧,但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元姒必怀虔诚之心承元惑大恩。 然不成功的另外一半另算。 兔子即刻放下嘴头的东西,君子以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折腰时就折腰,偷得几分元惑的表演大法,眼神充满期盼地看着玄檀澈。 若神与兔光靠眼神就能实现无障碍交流,那苦苦修炼才得以有灵智的六道畜类岂不白费功夫? 显然玄檀澈完全没有从兔子的眼神中读出期盼,以为兔子不够吃,又贴心地递了一块芙蓉糕到它嘴边。 玄檀澈不懂兔子,但是上神可不会让指缝间的机会有溜走的可能,顺势爬到玄檀澈的手上,脑袋轻轻蹭着他的手心,卖力地讨好着她嗤之以鼻的天帝。 玄檀澈原先有些讶异,兔子怎忽而对他如此亲近,可天帝有个老毛病,什么事都能和已故的天后元姒扯上关系,讶异转变为悲伤,语气悲戚,听得兔子都快要感同身受起来了,“不舍吾?若姒儿也同你一样舍不得我便好了……然她总是丢下我” 脑海中想起元姒如断了线的风筝下坠的身影,那种直击心脏的苦痛,每每稍微回想,都是在蚕食他的心。 感伤一番,玄檀澈便把兔子放回笼中。上神对天帝的共情能力表示不满,只得紧咬他的衣袖不肯松嘴,今日这趟九琉仙岛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于是任天帝再他怎么扼住兔子命运的后脖颈,兔子都不愿撒嘴。为免伤到兔子,无计可施的天帝只得再次捞起兔子。 “当真舍不得我,便带你去一次”,玄檀澈想起来之前,元姒去哪儿也都会带着这只兔子去,这时又要感谢玄檀澈那个事事都能与已故的天后扯上关系的老毛病了。 待上神再次睁开眼睛,已至九琉仙岛。 天帝自然是落于上座,也让上神易于查寻元惑。 上神将脑袋从天帝宽大的袖子中探出来,却被他按了回去。 兔子不死心,再次探出脑袋,快速巡视在场的每一位神。 终于让她看见了正和青鸟君“腻歪”的元惑。 青鸟君乃西王母座前使者,是凤凰的前身,与元氏凤凰一族渊源颇深。 元惑在小辈面前才有正经做派,平日里痞里痞气,任性爱记仇,但性情纯良、健忘。 与他的性格不同,元惑相貌出众,秀气得过分,皮肤白皙,稍不注意还以为是位女扮男装的调皮仙子。 上神偷偷摸摸的从玄檀澈的袖子里溜出来,正准备寻机跑向元惑,然又被大手一把捞了回去。 眼看玄檀澈皱着眉头,似是察觉兔子随时准备溜走,有点生气了。 还好上神是懂安抚天帝的,见势不对便立即用头蹭蹭玄檀澈的掌心,乖乖地钻进他的袖子里,天帝皱着的眉头才堪堪舒展开,继续与元氏仙族的元老们交谈着。 此行上神非至元惑跟前不可,否则下次便不知何时才有机可见元惑。 玄檀澈素来谨慎,大事小事兼细致于心。这不,与元老们说几句,便又低头看一眼兔子,见兔子还乖乖地躲在袖中才放心地继续交谈。 终于上神这招缓兵之计让天帝成功放下警惕之心,隔了很久都没有留意兔子。 这时正巧一位族中长老前来与玄檀澈攀谈敬酒,元姒蓄势待发:正是时机! 上神一边卯足了劲跑,一边感叹玄檀澈的忍受能力。 这些老匹夫最遭她嫌,从前逮着她就不停说教,以至她不喜待在族中,得亏是玄檀澈才能应付他们,可忍受那些没有价值的叨扰。 常年关在笼中的兔子显然体力不支,来到元惑身侧时已气喘吁吁,然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还是蓄力张口咬在元惑的腿上。 确实吸引到元惑了,但也成功吓到了元惑,抬手就是一掌,直把兔子拍晕。 上神昏迷前已将过往恩惠一笔勾销:尔待我复还元神,必取你鸟命! “啊……兔子?”,元惑抓住兔子的耳朵,十分讶异为何凭空会出现一只兔子,提起来用力的晃了晃,兔子翻着白眼没有反应,他疑道:“死了?” 转而看向正座上侃侃而谈的天帝,脑中的任督二脉忽而打通,心道:莫非是天帝殿中的兔子,栖宿在兔子体内的元姒苏醒了? 念及此,元惑施法给兔子渡入仙气,两眼翻的白兔子才悠悠转醒。 “尔为元姒?若为元姒,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罢”,元惑心中有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来确认心中所想,若兔子真是元姒,必能听懂他的指令。 元姒:…… 欲杀之而后快的心情越发急迫。 嘁!今为兔也,而劝饮酒,汝若卸耳听己言,便知甚荒甚谬!吾今为刀俎鱼肉,来日大卸尔八块! 元惑上神果真倒了一杯酒,眼中全然不见兔子那绝望又满是杀气的眼神,还在心中竖起拇指夸耀他足智多谋。 待酒杯满上,元惑上神慈笑着将酒杯放到蜷在地上的兔子身前。 元姒:‘“……” 如若心中有疑,想以此法辨她身份,也在情理之中,然斟满一杯是何意? 上神无计可施,只能认命地将粉红的嘴伸入杯中,伸出可爱小巧的舌头浅舔两口,以为此举已能证她身。 见兔子只是浅添琼浆,元惑以为兔子乃因琼浆新奇才舔舐几口,并非是真的听懂了他的指令。平日一根筋的神仙此刻却怀揣着万事需谨慎的心情,不依不饶说道:“须得空杯见底,余才敢认” 元姒:尔必亡于吾刀下也! 上神一鼓作气,用此柔弱之身痛饮杯中玉露,然毕竟是畜牲之躯,不胜酒力,上神发觉天旋地转,脑瓜麻木。 见此,元惑上神终敢认,它便是九重天上自家妹妹栖宿的躯壳,又惊又喜,眉目间全是喜色,似终盼来这一日般神采奕奕。 与精神抖擞的元惑不同,栖宿在兔子体内的上神迷糊得紧,却还要被元惑雪上加霜地在头上拍上几掌,“果真是表妹,尔怎才醒,吾盼今朝已有两百年……” 醉酒的上神毫无战斗力,塌软着身体躺在元惑手中,而元惑总废话连篇,上神毫无耐心地用前爪挠了挠他的掌心。 元姒:莫空耗光阴,快快将解脱之法道来! 要不怎么说元惑上神是一根筋呢,这个紧要关头却不合时宜地潸然泪下,一副寻亲欲哭的模样,看得元姒直想将这位表兄的头打爆。 元惑悲戚道:“吾家妹妹自幼命苦,常遭天之戏耍,如今生死两茫茫百年才得以一见,想必思念哥哥至极,才会如此温柔地抚摸哥哥的手” 元姒:“……” 莫讲空虚之言!事态紧迫,言吾之仙体现藏何处?言复神归元之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耐心见底的上神猛地一口咬在元惑因煽情所需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食指上,元惑吃痛才正了正脸色,准备言归正传。 悲戚的神色忽而转为深沉的懊悔,“那日你暴毙而亡,哥哥我呀是极力想把你的尸体带回九琉归根落叶的。但吾至九重天索要尔之尸体,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至口干舌燥都未劝动天帝一分,天帝抱着尔之尸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甚都不肯交出……” 元姒总觉得元惑将她尊贵的仙体说成尸体,充满诡异与怪异…… “然尔之元神我亦无法过久存留,便将尔之元神藏于此兔子躯中。兔子常待尔身旁,自然是沾染了尔的气息,且又受仙气供养,最适作盛尔元神之器……” “此兔子何来?”,一旁的青鸟君见元惑从方才起便长久侧身,一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心中有疑便探出一张俊脸欲一探究竟,于是看见了元惑手中的兔子。 自家妹妹与青鸟君,孰轻孰重? 自然是青鸟君,元惑口中之言戛然而止,当即扭头笑容灿烂地答道:“这便是我那假死的表妹,元姒” 元姒:“……” 表兄对青鸟君果然一如既往地敞开心扉…… 青鸟君闻言,抬起眸子望向帝君,清澈的眸子之中揉进一丝疑惑,不解地问道:“天帝怎会将上神带来?” 元惑瞧天帝不顺眼,但瞧青鸟君却是顺眼得不得了。 青鸟君容貌过人,然气质清冷,总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不过元惑他自己也不知天帝为何会将妹妹的兔子带在身边,或许是想东施效颦,学着妹妹的样子随时随地地将兔子端在手上罢,草率地给天帝安了一个由头,“应是发癫了” 元惑给予了中肯的推测。 青鸟君也不再打扰这对兄妹互诉衷情,正过身子喝自己杯中琼浆。 孰重的一边已经照顾到,元惑恢复心中的杆秤,又关照起熟轻的一边,继续说道:“天帝按天族的规矩将尔葬于无妄海中,吾便暗中潜入挖墓,然待打开棺椁却是空无一物……吾料想尔之尸体应是被天帝藏匿起来了” “奈何哥哥使尽神通,亦无法寻得天帝藏匿尔之尸体的秘地,尔正好利用此副身躯好好窥探一下,只要能见……” 显然元姒之前的担忧是极为正确的,还未等元惑的话全数倒出来,他便被一团黑影给笼罩住,一神一兔之间全是障碍的交流也只能无情中断。 玄檀澈脸上尽显不悦,盯着兔子的眼神像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似的,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此乃吾之物!” “帝上,此兔瞧着眼熟,许是愚妹生前常带与身旁的畜牲,记得下神便来到下神身边罢,现归还帝上”,元惑虽然一根筋,但在见机行事这方面颇有天赋,面上淡笑着,将眼前这一切全归于偶然。 玄檀澈并不信元惑这般说辞,接过兔子时探究的眼神毫不忌讳地扫视着元惑的脸。 元惑丝毫不心虚,依旧摆着一副淡然的模样,玄檀澈瞧着他不像撒谎,却也透露着不对劲。 “内兄不必如此拘谨,内兄代本尊照顾这顽皮的兔子,本尊应言谢才是”,玄檀澈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说着一番毫无感激之意的谢辞。 元惑眨了眨眼睛,红色的瞳孔中终于泄露一丝心虚与愧疚,看着那醉倒昏厥的兔子,这声谢受的是理不直气也不壮。 结束宴会后,玄檀澈便抱着兔子马不停蹄地回到九重天。回到九重天时,黑布已收走世间的光亮,唯余几点光亮在天边苟延残喘。 天权殿之中更是一片昏暗寥静,天帝将酒醉的兔子捏在手中,思绪在黑暗中漂浮不定。 若说兔子顽皮跑出,可为何偏偏去往元惑身旁?他分明瞧见元惑与兔子在说些什么…… 玄檀澈脑中骤然浮现一个天方夜谭的想法……或许这只兔子和元姒有关? 这么想来,元姒身陨后几日,元惑先是来讨了她的仙身,没成功又来讨要兔子。 那时他才从师尊那知晓元姒神未灭的事,心中满是寻回元姒丢失之元神的想法,便无闲暇管这兔子的去处,此后念及是姒儿喜爱的宠物又向元惑要了回来。 当初若不是师尊告与他,仙界与魔界间的结界不破元姒神不灭,他都没办法坚持等这么久…… 可是,这一等便是百年之久。 姒儿,汝为何迟迟不归……为何仍不愿回来……吾快要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