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真相(3)(1/2)

作者:九月轻歌

恣欢61真相(3)

此为防盗章, 订阅率为70可破, 或等72小时。感谢支持正版!  董飞卿的笑意渐渐敛去, 语气是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起初,我去陕西看了看我娘。

“她再嫁的那个人,虽然只是个七品县令,但祖产颇多。姓钱, 手里也有钱。

“她又生了一子一女,每个月都会带孩子去寺庙上香。

“比起离京那年,她胖了很多, 总是笑眯眯的,显得特别和善。

“我只是看了看她,每次都躲在高处, 远远地望着她和儿女说说笑笑。

“她娘家那边, 不是早就随着她迁过去了么?她爹娘很疼爱她的儿女, 每隔日就去看望。”

程询留意到他的措辞, 无声地叹了口气。到了这地步,这孩子对他外祖父那边也是一点儿亲情都没有了。

董飞卿自嘲地笑了笑, “我那时候真是闲得横蹦, 跟钱县令家中一个管事攀上了交情, 说自己姓程——借用了一阵您的姓氏, 时不时请那管事到饭馆喝几杯。

“一来二去的,那管事就开始跟我抖落钱家的事, 他们提起过我一些事。

“钱县令看过邸报, 知晓我辞官的事, 连连叹气,再听说我被逐出家门的事,便怀疑我在董家受了天大的窝囊气。可我娘说什么?说我就是天生反骨的人,从几岁的时候就嘴毒、不听话,活神仙也拿我没辙,不吃几次大亏,消停不了。”

董飞卿抿出一抹微笑,“说的对。她没冤枉我。我在那个县城消磨了好几个月,她一直照常迎来送往。

“亏我还自作多情地想过,她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甚至有几日闭门谢客,就是为我的事儿上火,我怎么都要见见她,当面跟她说几句话。

“但是没有,她那样子,比我欢实多了。

“没有也好。就算见了面,我又能跟她说什么?

“问她当初为何与祖母一样,把我撇到一边,只忙着婆媳斗法?

“问她当年离京之前为何都不曾看我一眼?

“还是问她,我中了探花之后,她有没有以我为荣?我被逐出家门之后,她有没有以我为耻?”

程询拍抚着他的背。

董飞卿又笑了笑,“说来说去,我最想问她的只有一句话:我就那么让她嫌弃么?”

程询温声宽慰:“你只是与她的缘分浅薄。”

董飞卿仍在笑着,但那笑容透着孤单寂寥。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是在同一年,程叔父和他的父亲董志和离京外放,前者去了广东,后者去了广西。

父亲身在广西的时候,祖母给父亲物色了一名通房,三年后,通房生下一子,抬了妾室。

妾室的事,引得母亲对祖母生出不满,婆媳两个起争执的情形越来越多。偏生祖父是个嘴碎的,婆媳两个起争执的时候,不知道喝止,只一味帮着发妻斥责儿媳妇,全没个一家之主的样子。

一来二去的,三个人的矛盾愈演愈烈,祖父祖母甚至放出了迟早勒令儿子休妻的话。

他被家里乌烟瘴气的氛围弄得头疼,觉得长辈们都不正常,办的事都上不得台面。

没错,他从小就嘴毒,说祖父祖母没个长辈的样子,一点儿气度、涵养都没有,而且也不会管教下人,下人但凡有点儿规矩,也不敢把府里的事传扬出去。

祖父祖母气得不轻,冷笑着说他到底流着一半外人的血,长大后怕也是个白眼儿狼。憎恨儿媳妇之余,顺带着迁怒到了他头上。

他也指责过母亲。那次,他起初认认真真地对母亲说,您就不能忍一忍么?要不然,带我去外祖父家里住一阵。祖父祖母到底是长辈,就算过错全在他们,外人也会暗地里笑话您不孝。

母亲就剜了他一眼,说大人的事,你懂什么,少指手画脚的。

他气呼呼地说,要不是家里鸡飞狗跳的,我怎么会总去别人家住?您只顾着跟祖父祖母吵架,弄得他们都不待见我了。您要是有本事,就吵出个花样来,把他们制住,要是没那本事,就该忍着。不然,除了祸害您自己的名声,还有什么用?再说了,有涵养的人,才不会像您那样,动不动就红着一张脸、瞪着眼睛挖苦人。

母亲听他连珠炮似的说完,瞪了他一会儿,给了他几巴掌。母亲温暖的手掌打在后脑勺上,很疼。

挨打之后,他跟母亲闹了好几个月的脾气。

母子相见,母亲见他总没个笑脸,就说丧气,挥手让他滚出去找唐家、陆家的孩子玩儿。

他满腹怨气,跟修衡哥、开林哥蹭吃蹭住的日子越来越久,偶尔回家,也只是拿自己的书本,总躲着母亲。

几个月过去,母子两个竟真的生分了。面对着母亲,他总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气人的话张嘴就来,哄人的话想半天也闷不出一句。

母亲长期肝火旺盛,没心情跟他说话,相对来讲高兴的时候,会多赏他一些物件儿,让他转手送给两个异姓哥哥。

父亲回京述职那年,祖父祖母说到做到,勒令长子休妻。

而母亲要争的结果却是和离。

随后,祖母对母亲下了狠手:言之凿凿地指责儿媳妇出嫁之前曾与一名男子私相授受,成婚后也藕断丝连。不但在家中说,且吩咐下人把这消息传扬得街知巷闻。

母亲与娘家联手针锋相对,翻出了祖母年轻时的旧账,历数祖母成婚前后曾与三名男子暧昧不清。

祖父祖母气得双双病倒在床。

他听说之后,整个人懵了:双亲和离势在必行,他怎么办?

长辈们像是一起把他忘了。

他住在程家的日子越来越久,温柔美丽的婶婶特意腾出时间开解他,陪着他,总给他做好吃的。

到末了,父母的姻缘以和离收场。

母亲带着嫁妆离开董家那天,一早跟他说了和离的事。

他茫然地看着母亲,问她,我呢?我怎么办?您能不能把我带上?

母亲苦笑,摇头,摸了摸他的脸,说只要你愿意,每隔三两日就能去外祖父家找我。

他没来由的委屈、气闷,说您何时想我了,派人传话给我,我得了信就去看您。

母亲叹了口气,说好,随即神色黯然地上了马车。

他茫然地跟在马车后面,跟了很久。

马车越走越快,他就跟在后面跑,一声一声喊着“娘亲”。

马车不曾停下,也不曾慢下来。

后来,他累了,也觉得自己的样子太蠢,转到街角蹲着。

修衡哥走到他面前,用指节敲了敲他的额头。

他这才发现,修衡哥一直跟着自己。

修衡哥笑了笑,说你这小孩儿满大街跑,我不放心。

他忽然鼻子发酸。

修衡哥又敲了敲他的额头,说哭吧,哭过这一次,把眼泪戒了,好么?

他点头,之后就真的哭了,哭了很久,不断用手抹眼泪,却总抹不尽。

从那天起到如今,他只哭过那一次。答应哥哥了,就不会食言。

那年,他七岁。

戒了眼泪,却戒不了犯蠢的毛病。

两年后,母亲远嫁。在这两年间,母亲从没派人传话给他,他赌气,一直没去过外祖父家。

她离开京城那天,他寅时起身,独自溜出程府,走着去了外祖父家,等到母亲出门,傻呵呵地跟着送亲的队伍走出去老远。

这次,是程叔父亲自策马找到了他,说你这小皮猴子,要么就追上去跟她好言好语地道别,要么就回家继续睡觉,不声不响地跟着是唱的哪一出?你大半夜的没了踪影,我跟你婶婶都快急死了,再有下次,看我怎么罚你。

那是叔父唯一一次跟他发火,却让他心里暖融融的。他想了想,说我回家睡觉。

叔父笑起来,把他拎上马,带他回到程府。

父亲这边,在江西任上就娶了继室,调任回京时,继室已是大腹便便。

他讨厌那个女子,觉得她长相透着尖酸刻薄。

那女子也讨厌他,当着外人对他笑吟吟的,单独相对,总是看他一眼就撇一撇嘴,嫌弃地转开脸。这一点,他挺佩服她的:不声不响地就能把人伤到骨子里,也是一门绝活。

“我找过差事,做过趟子手、镖头,也做成过两笔小买卖,看哪个富贵门庭不顺眼了,就找由头劫富济贫——我也没多富裕,每回都没落下我自个儿。”

说完这些,他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

程询逸出愉悦的笑声,“你倒是实诚。”

“眼下刚回来,家里缺东少西,我尽快添置。”董飞卿道,“至于日后,等安顿下来,我想到书院谋个差事。京城内外,大小书院,有四个吧?姜先生的淮南书院我就不去了,他看到我就得头疼,过几日,我去另外三家转转。”

程询等了片刻,见他欲言又止,道:“这样,得空你去找我一趟,把一些话说透。”

“好。”

走到正房后面,程询看着那一片杂七杂八的花草,笑。

董飞卿问:“瞧着这些花草不顺眼吧?”

“把花圃弄这么难看,也不容易。”

董飞卿哈哈地笑,“胡乱撒的种子,以为能有一番野趣,没成想,长成了这样。”

程询转身回到正房,在厅堂里落座。

蒋徽捧着托盘走进来,笑道:“叔父,我给您新沏了一壶茶。”

程询道:“瞧出我喝不动友安沏的茶了?”

蒋徽只是笑。

刘全回来了,毕恭毕敬地给程询请安,起身后,望向董飞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董飞卿对蒋徽道:“你陪叔父说说话,我有事吩咐刘全。”

蒋徽说好。

程询则吩咐程禄:“这儿没什么事,你回去一趟,记得绕路去马场看看。”

程禄称是,对蒋徽欠一欠身,转身出门。

蒋徽道:“叔父那个马场——”

程询微笑,“一直留着。你是不是听你婶婶说过?”

蒋徽眉眼间有了清浅的笑意,“起先是听明师傅说,您开着个年年亏本儿的马场,把里边好些骏马当孩子养着,任谁出价多少都不出手。一次婶婶让我看您的骏马图,顺道求证。”

程询和声道:“马场不大,但是留在手里的马匹越来越多,往里贴的银钱越来越多。你看,谁都难免有败家的事由。”

话有点儿听头,蒋徽会意,盈盈一笑,“我明白。有不少人,贴钱的事由不过一两样,是人之常情。”

程询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指一指一旁的座椅,“飞卿和你一样,外人认为你们天生反骨、离经叛道,却不知你们最重情义。飞卿聪明绝顶,可偶尔一犯傻,就能惊掉人下巴。遇到什么事,你别动气,照顾好自己最要紧。”

蒋徽落座,莞尔,“我做傻事的时候也不少。”

“你可不是。”程询话锋一转,“与丁家的事,单凭我所听闻的那些,会生出多少疑虑,你应该清楚。”

董飞卿那般粗枝大叶的人,都觉得整件事不对,何况深沉睿智的叔父。蒋徽望着他,“您应该看得出,我不是品行纯良的人。最起码,有些时候不是。”

名利场、锦绣堆中的真正纯良之辈,他没见过,顶着这种名声的蠢货、伪善之人倒是见过不少。“所谓纯良,到底该是怎样的言行?像纯良名声在外的那些人么?”程询牵了牵唇,“若是那样,你不是那种人,我倒能放心些。”

笑容在蒋徽唇畔徐徐绽放。

那笑容至纯至真,让她在他眼中,变回了记忆中在他和妻子面前那个聪慧流转的孩子。程询笑微微地喝了一口茶,“你离京之后,叶先生和你婶婶都不放心,我曾派人追寻你的去向。你让他们远远跟随了两个月,便把人甩掉了。”

蒋徽点头承认。

“我见你这般警觉,知晓你不愁生计,便撤回了人手。”程询如实道,“而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游转民间,不找个落脚之处。你走过的那些地方,很值得我琢磨。”

蒋徽微微低头,避重就轻,“您不是说撤回了人手么?”

程询轻轻地笑起来,“你在前面走你的,我的人起码离你百八十里,这总不是跟踪吧?”

对,不是跟踪。那是追踪。叔父要是不讲理起来,真够人喝一壶的。

程询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停一停,问起她的打算:“日后是闲居此处,还是另有打算?”

蒋徽斟酌片刻,“我想过夫唱妇随的日子。”董飞卿不会无缘无故回京,她横竖也没感兴趣的事由,不妨跟他凑热闹。在他身边的日子,开心、生气都少不了,但绝不会百无聊赖。

程询想了想,“那自然好。”

蒋徽问起程家大公子:“我听说,恺之哥哥和苏家二老太爷出门游历去了?”提到的那位老太爷,是程老夫人的二哥。

程询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二月初就溜了。”

蒋徽忍着笑。

程询喝了一口茶,“我那个活宝二舅,不到六十,就变成老小孩儿了。”

蒋徽也喝了一口茶,借此掩饰笑意。

“我派十名护卫赶上去,做一老一小的随从。结果倒好,俩人变着法子把人甩掉了——都是一家人,知道护卫的路数,当然能让他们遍寻不着。”

“您能容着?”蒋徽才不信。叔父护短儿,但亲朋要是给他添堵,他不把人收拾服帖不算完。

程询慢条斯理地说,“我让护卫回来了。”

“一定有后招吧?”

程询微微颔首,眉宇舒展开来,“我跟修衡打了个招呼,让他派几个出挑的护卫,去找那俩人。过了半个月,两个人写信回来,我二舅训了我好几页,恺之求着我把人撤回,说随从多了碍手碍脚的。我只当没看过。”

蒋徽由衷笑出来。

程询也笑开来。蒋徽与爱子恺之亦是情同兄妹,他自然不介意与她说这些。

蒋徽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问:“程祖父怎么说?最疼爱的长孙出远门,他能放心?”

“自然不放心,总跟我吹胡子瞪眼的,说怎么会有看不住儿子的爹。”程询用指关节刮了刮一边的浓眉,“我真没地儿说理去。只能让修衡费心,命护卫尽快把那俩不省心的带回来。”

蒋徽笑不可支。

董飞卿折回来,见蒋徽笑得这般开心,不由笑问:“说什么了?乐成这样。”

蒋徽笑答:“恺之哥的事儿。”

董飞卿望向叔父,“没少上火吧?”

“出去转转其实也挺好,主要是老爷子总跟我闹脾气。”程询笑道,“刚跟解语就说这事儿呢。”

解语是蒋徽的小字,前些年,妻子和他商量着给她取的。

“老爷子数落您什么了?”程家祖父和叔父较劲的情形,乐子特别多,他以前总是特别不厚道地盼着爷儿俩闹别扭。

蒋徽笑着起身,转到前面看友安回来没有。走过垂花门,恰逢他拎着很多东西往后走。

“照着单子买齐了,是不是回来晚了?”友安有些不安地问。

蒋徽和声道:“没。时间还早。”

“得嘞,那您再喝口茶、说说话,小的把东西安置好,帮您把鱼什么的收拾出来。”

蒋徽笑着点头,“辛苦了。”

友安匆匆去往厨房。

蒋徽缓步绕过影壁,穿过门洞,站在正门的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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