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情浓(2)(1/2)

作者:九月轻歌

恣欢60情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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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她仍旧点着一根蜡烛。

他睡得很不安稳:她连着几次过去给他盖被子, 他都是过不了多久就翻身, 顺道把被子掀开,扔到一旁。

她再一次给他盖好被子, 俯身按住。他要翻身,她就加重力道,不让他动。并没生气,只是想不出别的法子。

董飞卿醒过来,对上她视线片刻, 轻轻笑开来, “被子太厚了。”

她也笑了笑,收回手, “好些了?”

“好多了。”

她坐到床边,摆出郑重的态度, 和声问:“飞卿哥, 你到底怎么了?”

“你以为我怎么了?”他说, “说来听听。”

她凝住他眼眸,“与你至亲有关?”

董飞卿摇头,“那些都是陌路人了。”

她想了一会儿,更认真地看住他, “在外与女子结缘, 却被辜负?”

他笑出来, “哪儿有那个闲工夫。”

“那么,与过命的弟兄相关?”

“不是。”他和声说,“若他们出了岔子,我哪儿有时间躺在这儿。”

对,没时间生病,怎样都要赶到弟兄身边,伸出援手。别的可能,她想不出,“那到底是为了何事?你病得很重,看起来特别消沉。”

“七事八事赶到了一起,心火旺盛了些。”他笑微微的,“病重的人,能有几个不消沉?”

她将信将疑,刚要反驳,他已问道:

“你呢?”出声时,握住她的手,手势翻转,手指搭上脉搏。

她意外,但是没动。他不想说如今情形因何而起,很明显了,那么,她就不追问。

沉了片刻,他追问:“怎么回事?”

“入冬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了。”她说,“没好利落,容易发热。没事,不会过病气给你。”

“我问的是过不过病气的事儿?”他抬眼看住她,视线锋利,下巴抽紧。

她不以为意。

他又问:“掉水里之后,泡了多久?”

如他一样,她也不想细说现状因何而起,微微一笑,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改行做大夫了?”

他牵了牵唇,“有一阵想学针灸,到半路改学了歪门邪道。把脉还行,不敢开方子。”

“原来如此。”她莞尔,“我已经抓了药,没大碍。”

他起身下地,“你睡这儿。”自己则走向躺椅。

她问:“真好了?”

“嗯。活过来了。”

她就没说什么,吹熄了蜡烛,默默地歇下,过了好一阵子,轻声问道:“哥,你什么时候走?”

他反问:“你觉得呢?是不是想我明日就走?”

“嗯。”她放平身形,头枕着双臂,“真有弟兄陪你在这边,是吧?”

“是。怎么?”

“没怎么。有人照顾你,心安些。”她无声地笑了笑。身边有朋友,便不孤单,不孤独。就算他再消沉,也迟早会渡过去。

沉了好一会儿,董飞卿问她:“你在外面,有没有结识投缘之人?”

“……没有。没必要。”她说,“又没有谁可以跟着我四处走。”

“跟小时候一样,不定何时就让我觉着话不中听。”董飞卿语声和缓,“但是,又没法子反驳。”

她望向躺椅那边,笑了笑,“不提那些。”那些,都过去了,不会有了。

董飞卿沉默下去,过了好久才说:“明日带你出去转转。”

“嗯?”她意外,不是说明日就走么?

“明日就走是你想的,不是我的打算。”顿一顿,他问,“行么?”

“……行。”她把手臂收回,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额头,承认是自己脑子不够用,会错了意。

“能走动么?”

她嘴角抽搐一下,他个半死不活的人都能带人出去玩儿,她怎么就不能走动了?翻个身,她说:“问的真多余。”

他低低地笑,“安心睡一觉。别的事有我。”

“好。”她翻个身,被子一半盖在身上,一半抱在怀里,没过多久,沉沉入睡。疲惫的日子已久,难得有可以放松心神的机会,她不会错过。

翌日,她是被董飞卿唤醒的。

他数落她:“懒猫,起来吃饭。”

她睁开眼睛,对上他神清气爽的容颜,一时愣怔:这是昨日那个在床上挺尸的人?

“快点儿。”他拍着她额头,笑容温和,“热腾腾的包子、米粥,刚在门外买回来的。”

“哦。”她懵懂地揉了揉眼,“这就起。”每日早中晚,都会有走街串巷的小贩售卖早点、瓜果、熟食等等。她平时早晚两餐饭,也都是在门口买回。

匆匆洗漱,换了一袭半新不旧的道袍,她走到堂屋,坐在矮几前,和他一起吃饭。

吃完饭,他问她想去何处。

她说想去就近的名寺。

他迟疑,“寺庙建在半山腰,山路陡峭。我是真没事了,你能行?”

“附近我没去过的地方,只有这一处。我可以的。”

他说那就行,随即,从药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她,“对你这病症也有益处。”

她犹豫一下,当着他的面儿服下。

于是,出门雇了车马,到了山脚下,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

他一直走在她前面,偶尔顿足,回望落后几步的她。

她每次都是回以一笑。

冬日的江南,也是处处都美,但是比起烟花三月,诗情画意总会消减几分。是以,中途并没驻足于何处。

到了寺院,两人一起送了些香火钱,漫步在偌大的寺院之中。

寺中的钟声、祥和、平宁,都能让红尘之内的她在当时变得平静、随和。

午间,二人讨了斋饭,吃得津津有味。

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仍是走在前面。

她脚步慢慢变得迟滞。

或许是心神在极度紧绷之后的全然放松引起,享受完惬意的流连在向往之地的惬意,归去途中,倦意袭来。

又或许,是心神放松之后,病情就变得强势。旧疾引起的在体内流窜的那股子忽冷忽热,下山期间,让她头脑昏昏沉沉。

他曾两次驻足,回眸望向她。

她俱是回以微笑,尽量快一些往下走,可是过不了片刻,几乎渗透到骨头缝里的疲惫,就会让她懒得举步。

天黑了,仍有行人散落在山路上。她想,这种人,才是诚心拜佛的吧?一早来,迟暮归。不似她,只是来求一日清宁、安稳。

走在前面的他再一次停下脚步,一手向后伸出,对她勾一勾手,“来,背着。”

“我不高兴还需要由头?”蒋徽笑道,“他就更别提了,本来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她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忙点儿正事。”

郭妈妈见她不欲多谈,便不勉强。

蒋徽在小书房里忙碌了好一阵。

她亲手做了三个账册,一本留为己用,记录、清算出这几日的进项、开销;一本给刘全,让他管着前面的大事小情和账目;一本给郭妈妈,让她管着内院诸事及账目。

随后,取出三百两的银票交给刘全,内外收支都走这笔银两的账,每月初向她报账。

家不论大小,都得有个章程,账目更要清清楚楚。

刘全和郭妈妈都高高兴兴地领了差事。蒋徽若不正式安排下来,他们平日当差多有不便。

末了,蒋徽取出一百两的银票,唤友安去换成现银:“十二个五两的银元宝,余下的四十两,三十两换成碎银,十两换成铜钱。”

友安不明所以,却是二话不说应下,匆匆出门,很快回来交差。

蒋徽把他和刘全、郭妈妈一起唤到面前,各赏了二十两银子,和声道:“公子拿回了一笔银钱,一半年之内不需担心衣食起居。

“你们因着公子或我的缘故,比起风光之时,处境可谓一落千丈。

“家里如今的情形,你们也知道,我们给不起你们以前当差时的月例。

“如今刚安顿下来,我与公子成婚也没多久,这些银子既是让你们沾沾喜气,亦是请你们体恤,往后家中诸事,你们多费心。门户再小,凡事也不能敷衍。

“这些银两,是让你们手头有点儿余钱,最起码近期不会过于拮据。往后若遇到难处,只管与我直说。”

末了,她语气轻快,“今日只管爽快地收下这二十两,到领月例的时候,可不准嫌少。”

刘全、友安是董飞卿的心腹,不是她的。她对这两个不可或缺的人,理应有个相宜的态度。带上郭妈妈,则是让两个人明白她对奶娘的看重。

三个人听明白她的用意,俱是会心一笑,痛痛快快地接了银子,行礼道谢。他们对董飞卿或蒋徽,不是寻常的主仆情分,有没有这笔丰厚的赏银,都会如以往一般尽心当差,但是蒋徽这般开诚布公的做派,让他们心里特别受用。

接下来,蒋徽赏了灶上的两个人各三百文,小厮、小丫鬟各赏了二百文。说白了,是收买人心,也是安抚人心,目的只是让他们尽心当差。

对这些人,她必须依照现状打赏。出手就是一两个银锞子,那是富贵门庭中的人们的惯例,对如今的她而言,那叫败家。

董飞卿回来后,听她说了这些事,挺赞成的,转而问她:“打算去看望谁么?”

蒋徽摇头,“不去。谁都不看。”

不论与谁,不论情分是否如旧,登门拜访的话,说不定会给对方带来是非困扰。没必要。当然,谁前来家中做客的话,她欢迎之至。

董飞卿与她的心思相同,颔首一笑,又问:“带你出门玩儿几天?”

蒋徽欣然点头,“好啊。”

生长于京城,但她很少有随心所欲游玩的机会。

董飞卿与她正相反,从小到大,只要有空就四处转,有名、有趣的地方,少有他不知道的。

“明日先到最热闹的几条街转转,”蒋徽说,“瞧瞧有什么变化。另外,淘换点儿零碎物件儿。”

董飞卿说好,翌日,他真就随着她在街上转了一整日。

扰攘的街头,大多数时候,她走在前面,他落后一段,偶尔,走到行人车马较少的路段,两个人会并肩而行。

她穿着深衣,头发仍是如男子一般利落地束起,脚上一双薄底小靴子——这是她觉得最舒服的装扮。

她时不时走进古董、纸笔、香露铺子,或在小摊前驻足,兴致勃勃地观看铺子里、摊位上的各色物件儿。

他没什么兴趣,但也没有不耐烦,总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侧,听着她与伙计、摊主说话。

半日下来,她什么都没买,董飞卿也没数落她。看得出,她意在打听京城如今的行情,和别处比较一下。

午间,董飞卿带她去了一家邯郸人开的饭馆,点了招牌菜红烧骨酥鱼、清蒸肉沫蛋和淡菜虾子汤。

“这儿只有这三样做得好。”他跟她解释,“如果和以前一样的话。”

蒋徽的大眼睛微眯,“骨酥鱼真做得好的话,只点这一道就行。”她最爱吃的就是骨酥鱼,他带她来这里,算是歪打正着,合了她心思。

饭馆并没变——他记得的这三样,做得极佳。

大快朵颐之后,蒋徽说:“以后还要来。”

董飞卿莞尔,觉得她笑得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猫。

下午,情形与上午大同小异。

傍晚,蒋徽走进一间古董铺子。铺子是一栋二层小楼,江南人开的,里面的格局,竟与她在江南当差的铺子相仿。

她走进去之后,便有些恍惚,在一楼转了一圈儿,对殷勤招呼自己的伙计视若无睹。

伙计并无尴尬、失望之色,建议她到二楼看看。

她总算听到了耳里,点一点头,步上楼梯的时候,回眸望去。

董飞卿闲闲地走进门来,脚步稍稍一滞,望向柜台方向。

这片刻之间,他与重逢当日的他身影重合——

那天一大早,老板派人传话:翌日一早得空,要过来查账。比起以往查账的日子,提前了十来天。掌柜毫无准备,瞧着没理出脉络的账目欲哭无泪,看到她,双眼放光,当即赏了二两银子,让她暂且搁下手头的事,一日内把账目梳理清楚。

她无所谓,收下赏银,站在柜台后翻账册、打算盘。有客人进来,自有伙计应承。

到傍晚,江南的斜阳晚照、绮丽霞光无声入室。

做好账面,她担心出错,全神贯注地从头到尾查阅,用心算查验有无差错、疏漏。

门外低而克制的两声咳嗽之后,有人走进门来。

一名伙计迎上去,殷勤地招呼。

那人进门之后,不消片刻,散漫四顾的视线便有了焦点,落到柜台后方的她脸上,锋利,直接。

她无法忽略,抬眼望过去,心头猛地一震。

是他,又不像他:面色是病重才会生出的苍白,眸子漆黑明亮,闪着给人十足的压迫感的光芒。

分明是心有殇痛、心绪暴躁的人的意态。

对视片刻,她低下头去,继续做手边的事。

他不知怎么让上前招呼的伙计噤了声,随即,踱步到柜台前,静静地,饶有兴致地审视她。

易容之后的样子,她不知道他能否识破,心里倒是十分坦然。

掌柜的明显是一头雾水且满心不安,但一直没出声,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冷眼阻止了。

良久,他抬手,用两根手指的骨节敲了敲柜台。

她抬眼相看。

他用手势告诉她:我到外面等你。之后,也不管她是否明白,转身出门。

暮光四合时,她走出店铺,一眼就看到坐在斜对面茶摊喝茶的他。

她回往住处。

他随行,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路上,她买了现擀的面条、卤菜。的确,她厨艺很好,但为自己开伙的时候,不过是下一碗面、蒸一碗饭,再多的,都懒得做。

她那时的住处,是个极小的院落,植有一棵银杏树,只得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东面是寝室,西面是厨房。

饶是如此,一个人住着,也常觉得空旷。

银杏树下,是一张躺椅、一个矮几、一把矮凳。

董飞卿进到院中,稍一打量,走到银杏树下。

她忙着把买回的东西放到厨房,洗净面容,生火做饭。端着两碗面条,走到院中矮几前,却发现,他已在躺椅上入睡。

她把碗筷无声无息地放到矮几上,坐到矮凳上,长久地审视他。

023 婚前(4)

这一次,她选择识时务,接受他的好意。

路上,伏在他坚实温暖的背上,她睡着了。醒来时,月明星稀,已在平坦宽阔的路上,离山已远。

她说我可以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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