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85第八十一章
今晚无疑是极其热闹的,然而又比任何一个酒色笙歌的夜晚要刺激,澄琉暴露在明处,无数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敌人将伺机而动,还有冷眼的投机者旁观在侧。她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哪怕是在逃亡途中。
这时候她才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句疯话:你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喝彩像雷鸣一样,为她风雨飘摇的心境做铺陈,虽然澄珪没能得偿所愿,然而酒劲过了的澄琉仍是十分不安。
些许恼怒,些许恐惧,让她乱了心神。
殿里放着新鲜的冰,丝丝寒气吹到她身上来,澄琉打了个寒颤。她这才感觉到什么东西铬在了腰间,低头,却见是那封信。她与高海还没有通过任何消息,澄琉觉得这里面不会写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忽然觉得如果这时候把信交给元昊,会不会还能扳回一局?
澄琉脑子里有些发昏,直到魏国夏夜的冷风把她吹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畅春园的殿外了,而她是如何告辞,如何离开了宴席,她自己也不清楚。
“陛下歇下了吗?”澄琉看了看里面亮着的灯,问门外守夜的宫女。
“回殿下的话,应该还没有。”
“替我通传一声。”
“是。”宫女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就有人来传她进去,澄琉跟着那人进了一重又一重门,那人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外,埋下头,示意澄琉自己进去。
她于是推门进去,却见元昊正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和素悄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埋头侍候元昊沐浴。
澄琉走到他身边去,把信递到他旁边。
元昊眼睛都不睁一下:“又不是给我的。”
“我不敢看。”澄琉有些后怕,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元昊此话一毕,却又有些犹豫尴尬地说:“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脾气都不大好,你别见怪。”
他的声音好没底气,应该是不习惯给人道歉,澄琉没想到他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小气,于是立马兴冲冲地趴到他浴桶的边沿上:“这么说我们又和好了?”
元昊佯做桀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然而他还是把信接了过来,还没拆开信封,就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舞跳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澄琉有些惊讶,她这才跳完多久?
“喏。”元昊向架子旁努了努嘴。
澄琉循向望去,却见一柄画轴放在上面,她走过去打开,见是幅笔法俊逸的写意画。她或许跳得没那么潇洒,但这飘逸的笔画让她的身姿变得曼妙了。
她重新卷上画轴,又跑回到他身边,见元昊并不拆信,只说:“啧,我也不想看。”可他却边说边拆开了信封,澄琉看他把信都拿倒了,但他毫不在意地折了个角,然后把多出来的纸撕掉了——看来他要裁个方形。
澄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手指折来扯去,竟把一张信纸折出了个环来。他抓过澄琉的手,把纸环往她食指上戴,却见戴不进去,于是又换了无名指,这下终于进去了,元昊大功告成般地笑了一下。
“这什么呀?”澄琉把手指撑开,放远了瞧:“你还有这手艺呢 ”
“戒指啊,小时候斫桐教我的。”
“一碰水就该坏了。”澄琉嫌弃。
“谁叫你随便戴在手上了,这是何等珍贵的礼物,你该供奉起来。”
“呸。”
元昊看着她手上的指环,若有所思地问:“觉不觉得那个赵谦益对你格外殷勤?”
“赵谦益?”
“就是豫章王。”元昊暗笑,怎么,她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生夏也这么说。”澄琉问:“可他图什么?我都已经跟他皇兄定亲了。”
“他的生身母亲早亡,从小养在如今晋国太后膝下,与赵靖益算半个同胞,不过你也知道赵靖益是个鹰犬少年,所以朝中一直有人想废了他改立赵谦益,二人似乎颇有些剑拔弩张。”
“你是说他打算通过我得到魏国的支持?”难怪他千里迢迢地来一趟魏国呢,原来是为了近水楼台。
“嗯,”元昊摸了摸下巴:“那个为难你的晋国人仿佛名义上是赵靖益的人,实则是为赵谦益效力。”
哦——原来如此,难怪赵谦益还会挺身而出帮她呢,原来全是自导自演。
“和素,更衣。”元昊洗完了,他自顾自站了起来,澄琉自觉地把头低下去,而元昊的一双腿还是在她面前晃悠。
可愈是不敢看到什么,身体里就愈是有股好奇的冲动怂恿你去看,澄琉到底是不小心看清了他的腿。
元昊并不是那么精壮的身材,他的腿也如手臂一样,十分的匀称,可那匀称又与女子的匀称不同,你总是能认出来这是双男子的腿。
澄琉低着头,为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感到羞耻,却正听见元昊的声音:“你困不困?”
“不太困。”
“先别走,咱们杀一盘。”他更衣的时候,布料在空气里震动,发出沉稳庄重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就像生夏铺床的时候一样。
“我不跟你下棋,”澄琉赌气,转身要逃跑:“我才不自取其辱。”
她前脚刚抬起来,衣领后就被人提起来了,她听见元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敢跑。”
于是他们打打闹闹地出了浴室,澄琉一玩起来就非常疯,她一个不小心就碰倒了元昊书桌上的纸页。
“你还真是——”元昊佯作无奈地嘲讽了一句。
澄琉毫无诚意地讪笑着道了句歉,然后就弯身把纸捡起来,却见上面写的还是那日聊过的殿试题目,澄琉咦了一声:“怎么还在忙这个呢?”
“太傅说太简单了,一定要借此考一考这些士子经世致用的能力才行。”元昊见奴才们还在摆棋盘,于是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转身坐到椅子上,一本正经地问:“高贡士,朕问你,若你为官治国,将如何用这句话?”
澄琉一把把他手上的纸抢过来,却见上面胡乱地涂鸦着些不成型的思路,其中被圈了一遍又一遍的还是价格的升降规律。
这上面可都是好东西,澄琉的思路一下子被拓宽了,她总觉得什么东西就要出来了,可她就是没办法把它整理出来。
“高贡士,想出来了吗?”元昊懒懒地问。
“我在想——”澄琉把纸摆到他面前:“你看,如果我们在前几年都花大价钱买一件东西,它的价格是不是就会被我们抬高?”
“嗯。”元昊示意她继续。
“那如果我们买的是什么地里种的,那农人们是不是就会烧了粮食全都改种那玩意儿?”澄琉在纸上比划:“那么等大部分农人们都习惯了种这东西,我们再把价格压下来,用只比粮食高一点点的价格去买,不就一本万利了?”
元昊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但魏国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使?况且如果仅仅如此,难免不会被写完。”
“不行!”澄琉拉着他温软的大手往外走:“不行不行不行!”她知道高珻不会生气,他只会妥协,澄琉喜欢他的妥协,他总是无奈地笑笑,然后什么都听她的,你能从他的笑容里品出他对你的宠爱来,那甜丝丝的滋味自然与旁人的恐惧无法比。
“好吧,你今日又想干什么?”高珻看着她,笑眯眯地问。四哥高珻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跟陈娘娘一样漂亮,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齐国有很多小姐思慕着他呢,那阵仗应该比元昊差不了多少。
澄琉其实只想跟他一起,她并不知道在一起做什么,不过高珻既然把问题抛给她了,她总得给个交代,于是她不怎么思索就说:“我们去骑马!”
“又骑马。”高珻笑了,他们都连着骑了多少天的马了?他于是止住了脚步:“外面好冷,我们留在屋里吧。”
“屋里?玩什么?”澄琉不喜欢留在屋里。
高珻思索了一会,一拍手,道:“我教你玩双陆。”
他们于是就这么玩了一下午。澄琉的确不是个好学生,她总是不认真,一会儿要打岔,一会儿又耍赖,不过高珻又总是能治得住她,只要他拍一下她的头,严肃道:“认真点。”
澄琉玩到晚膳时分,皇后宫中来了人唤她回去,澄琉自然是不愿意的,可那人十分着急地跪下磕头,说:“奴才求求殿下了,快回去吧,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哦,原来是他,他不是宠澄琥不要她了么。
但澄琉还是回去了,自她受高嵘喜爱以来皇后就常拿她当挡箭牌,只要一吵架就找澄琉,她虽然平日与母后不睦,但也是知道事情轻重的,所以每每也就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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