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章(1/2)

作者:牙套雪姨

素手窃国84第八十章

夏天是一个很容易讨人厌烦的季节,日头大了,人也变得易燃,还有断不了的蝉鸣。烦。

好在宫殿里总是要舒服许多,最起码像澄琉这样的人是不知道夏日炎炎的,一大堆冰磊砌在盘里,白色的冷气自有扇子赶到她身边,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桌上搁着清凉的冰碗儿,澄琉哪个夏天能没有它?可再得宠,也有失宠的那天,失宠的澄琉也冷淡了她最喜欢的冰碗儿,眼看着那蘋婆和桃子变了色,眼看着细细的冰屑失掉它晶莹的白,变成一滩红黄交织的糖水。

“澄琉,你不吃冰碗儿啦?”生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伏在她身边:“你吃点嘛,都快没了。”

澄琉还是没说话,生夏问:“我让他们再做碗新鲜的?”

她刚准备转身,就被澄琉拉住了,澄琉哭丧着脸:“怎么办?生夏我怎么办?”

“没事的,陛下怎么会真跟你动气。”她的安慰依旧苍白,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于是还是很良心地出主意:“要不然你去找他?上次不是嫌你不找他吗?”

“没听见他今日安排得有多忙么,”澄琉到底还是不敢:“而且他早上说如果我再这样,他就不做柳下惠了,我怕他看出来我在做戏。”

“那你就从了呗。”生夏顺口。

“我的父皇才走几天?我的国家才亡几天?我不能牺牲我的复国大业去跟他恩爱缠绵。”

“陛下志在统一天下,他总会给你报仇的。”

“我不能让齐国落到别人手里。”澄琉别过脸去。

她们正有些意见相左,就见浦泽躬着腰跑进来:“殿下,晋国给您的礼物送来了,使者还在外面候着呢。”

晋国的使者,她推脱不掉的。于是澄琉伸手理了理头发,打起精神准备走出去。生夏看了看她的脸,道:“你别说,崔婕妤的药膏还真好用,这么快就消肿了,否则这时候见人可不羞死。”

“就是,幸好还有她。”澄琉暗想,燕文居然拿那些没用的药敷衍她。

澄琉慢慢地踱步到正殿,见院子里放了几只大楠木箱子,一个模样不错的官服男子侍立在侧,见她来了就忙不迭拱手行礼:“臣散骑常侍庾悌见过康乐公主殿下。”

“庾常侍,”澄琉坐到主位:“平身。”

见她坐下了,庾悌开始了惯常的开场白:“臣在晋国就久闻殿下风姿,今日一见,果然是端庄娴静、有天人之姿啊。”

“庾常侍谬赞了。”澄琉颔首,不过她现在心里很烦,只想他快点把废话讲完。

又你来我往地瞎扯了几句,庾悌终于切入正题了,他侧身指着院子里的几只箱子:“此是我晋国陛下赠与殿下的一点见面礼,陛下说不清楚殿下的喜好,所以还请殿下笑纳。”

“陛下客气了,请常侍代我谢过陛下。”

“不敢不敢,”庾悌拍拍手,旁边的侍从又上了几个盒子:“这是豫章王殿下赠与殿下的礼物。”

豫章王?怎么这时候拿上来?澄琉不太懂晋国的规矩,她不知是规矩如此,还是其僭越了。她看见庾悌把一个盒子打开,介绍道:“此乃软玉鞭,《杜阳杂编》记载其瑞妍节文,光明可鉴,虽蓝田之美,不能过也,屈之则首尾相就,舒之则径直如绳,虽以斧鑕锻斫,终不伤缺……”

澄琉没心情听他掉书袋,这鞭子她是听说过,不过那是她只以为这只是个哄人的传说,没想到还真有。她远远地看见侍从手里端着那么一条玉鞭,心里倒觉得有几分好奇,这豫章王真好玩,这样的东西都能给搜罗来。

“此乃龟兹国进奉之游仙枕,其色如玛瑙,温温如玉,制作甚朴素,枕之寝,则十洲、三岛、四海、五湖尽在梦中所见。”庾悌说话十分流畅,一大段话一咕噜就溜出来了,最厉害的是他居然还会一口地道的洛下正音,澄琉打心底里觉得他不去天桥说相声真可惜了。

“豫章王听闻殿下常有梦魇之症,所以特地寻来给殿下。”庾悌笑眯眯地哈着腰,澄琉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有了几分不悦,豫章王是什么人?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他竟然还知道她晚上睡得好不好。

“劳烦豫章王殿下费心了。”澄琉想起来仿佛是听说这个豫章王也跟着来了魏国,她想或许有机会能见着面。澄琉实在好奇,一个乐意纡尊跟着使臣们出使别国,还那么关心她起居的人该是什么样子。

庾悌是个礼数不错但很能唠叨的家伙,澄琉僵着个笑脸跟他瞎扯了半天才算礼数周到地把他打发走。要说按澄琉这样的性子,如果是在齐国,早就该把庾悌打出去了,不过在魏国她还不敢给元昊掉链子。

庾悌走不久,澄琉刚以为自己可以静静地为她与元昊的矛盾烦心了,然而偏这时候就有尚衣局的人送了拉拉杂杂一堆东西来,还有个面熟的小太监过来支会澄琉:“陛下说明日午后在紫云台设樱桃宴,邀豫章王赏荷,晚上在芙蓉泣露另设宴请诸位晋国使臣,请殿下务必盛装出席。”

澄琉漫不经心地刮了一眼那衣裳,一件是游园的袍子,另一身是晚宴要穿的礼服,她哦了一声,见小太监还不走,于是说:“知道了。”

得到了她的确切答复,小太监这才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

或许是为了尽量不着痕迹地讨好元昊,澄琉十分乖巧地打扮好了,到了点就老老实实地跑到紫云台规矩地坐着。

元攸跟着端贵妃,早早地就过来安排准备,原以为他又会来找澄琉说话,然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澄琉一眼。倒是元敬,头一个就跑到她身边说长说短,他说听见齐国人说话十分好笑,澄琉说那是长安官话,齐国贵族都这样讲话,跟魏国的洛下正音一样。

说着说着,澄琉感受到了一束似有若无的目光,她抬起头,看见元攸远远地看着她,澄琉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疏远自己,她摸了摸鼻头,很好,很好,她现在已经得罪了两个人了。

元昊是同豫章王一道来的,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不过这也是十分正常的,很少有人能跟元昊这样脾气的人争执起来,当然,除了澄琉这样有出息的。

这样的宴会一定也是少不了元缨的,不过澄琉刚开始并没有看见她,直到侍酒的宫女递来一张纸条,澄琉才看见她远远地坐在对面,与另外几位已经出嫁的长公主待在一处,看到澄琉在张望她,元缨轻轻地冲她挥了挥手。

澄琉见此次卢昭并没有与她一道入宫,想来是因为卢妃刚去世,他参加这种不大正式的宴饮有所不便。她正东想西想,生夏就碰了她一下:“那个豫章王干嘛一直盯着你?”

她这么一说,澄琉就不自觉抬起头来看,却见豫章王在与元昊说话,她正想反驳生夏,就看见那个奇怪的豫章王刚与元昊说完话就把目光转向她。这样四目相对,他也一点羞愧都没有,反而对她笑了一下,澄琉看到他这莫名其妙的表情心里发麻,反倒是她的视线先躲开了,澄琉埋下头吃了粒樱桃,连乳酪都忘了蘸:“生夏,”她口齿不清:“这样在晋国是不是很正常?”

“这样盯着一个未婚女子在全天下都不正常。”生夏低声发牢骚:“生怕别人瞧不出来似的,回头告诉陛下去。”

“陛下早瞧见了吧?”澄琉觉得元昊现在不会管她。

樱桃宴听起来如何如何,其实有资格参与的人早就不当一回事了。樱桃没怎么吃,星星点点的红散乱在鎏银盘间,人早就散到各处谈天赏花去了。

澄琉准备去找元缨,可那家伙跑得太快了,澄琉只晃了一眼就不见人影了。虽说她才是正主,却一个不小心就落单了,晋国人都忙着巴结元昊呢,也腾不出比一句寒暄更多的时间给她。于是她正好可以慢悠悠地在池子边踱步。今年夏天来的晚,蓄势许久,荷花自然也开得漂亮,一朵朵都跟仙子似的。

“康乐公主。”

澄琉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她转过身去,看见豫章王背着手,含笑站在她身后,这是要说什么吗?他本该跟元昊待在一起的,澄琉只中规中矩地应:“豫章王。”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些粳米一样白腻的牙:“魏国的荷花真是好看。”

澄琉嗯了一声,她觉得这样有些骄矜失礼,但她嘴巴张了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本王对殿下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倒与传言十分不同,”他回过头来跟澄琉笑了一下:“不过我们以后相知的时日还很长是不是?”

“是啊,有的是机会。”澄琉觉得同他说话太辛苦了,他的话简直让人不知怎么接下去,这样埋怨着,澄琉忽然想起来她还未谢过他的礼,于是福了福身:“多谢王爷的礼,澄琉十分欢喜。”

“殿下好客气,看样子真不像是欢喜。”这个豫章王还真喜欢难为人,他抄起手,说:“实不相瞒,本王迷路了,殿下能劳驾为本王引路吗?”

他身旁分明就跟了几个魏国内侍!怎么会找不着路!澄琉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拐弯抹角的人,他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来试探。可以后与他接触的时日还长,澄琉不想这么早就撕破脸,于是她敷衍地笑了一下:“王爷要去何处?”

豫章王笑吟吟地反问: “殿下去何处?”

“我——”澄琉想甩开他,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托辞,还是生夏机灵,说:“先前河间王不是还请殿下过去么。”

“呀,我差点忘了,阿缨多半也在那儿呢。”澄琉抱歉地跟豫章王告辞:“实在对不住,他们还等着我呢。”

话毕,澄琉转身就要走,忽然就被他叫住了,澄琉没想到他真会这样厚脸皮,于是远远地停下来,拧身问:“王爷还有事吗?”

豫章王不答话,只一步步靠过去,看着澄琉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才施施然说:“有人让本王把这东西转交殿下。”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澄琉狐疑地接过信笺,却见封纸上写着“舍妹澄琉亲启”——是三哥的信。

她不自觉惊讶地一抬头,看那家伙还是一脸讨打的笑容,她一时心慌意乱,连忙把信塞进袖子里,转而又用低沉的声音严肃地说:“你们不该这样,不过多谢王爷好意了。”

“那殿下此时是否有空引本王出去了?”

“王爷要去何处?”

“御花园最美的荷花在何处?”

澄琉不懂晋国人这些哑谜,她决定装懵:“在烂柯亭可以看到荷花池最美的一景。”这还是元缨告诉她的,澄琉并不给豫章王插嘴的机会,直接就往那儿带。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快要走到的时候,豫章王才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说:“之前有人在假山后偷听,说了这许多乱七八糟的话,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澄琉这才恍然,也是,怎么会有说话这样奇怪的人,她不失礼节地答道:“王爷见外了。”她指着前面一方别致的亭子:“那就是烂柯亭了。”

豫章王神色淡然地与澄琉拜别,就独自往亭子里去了。他前脚刚走,澄琉就迫不及待地与生夏讨论:“三哥怎么肯信他?万一给旁人知道了呢?”

生夏把嘴一撇:“我瞧他是故意的。”

“你瞧谁都是故意的。”澄琉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那他在樱桃宴上那么盯着你算怎么回事?”生夏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刚开始对你殷勤些,让你尝尝甜头,以为他对你有意思,之后再解释解释,你就会心有不甘,”生夏摆摆手:“这都是男人的手段。”

“那假山后的人怎么解释?也是他杜撰的?”

“你觉得陛下的人要监视你会做得那么明显?”

澄琉不说话了,生夏成功地说服了她,不过她问:“他干嘛这样做啊?”

“想借你讨好旁人吧?”生夏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澄琉,按理说王侯一类的人是不会去别国出使的,他这样来一出,多半是另有图谋,澄琉很好奇事情到底是如何,可她又不敢去问元昊,唉,这种时候好难挨。

不过一个异国男子并不会吸引她们太久,她与生夏又聊起了她的正事:“对了,我要你打听的事问到了吗?”

“问到了,”生夏一副自得的样子:“齐国人再停几日就走,后日有一个饯别的晚宴,卫刺王一定会出席。”

“那送信的人呢?找好了吗?”

“咱这次可真走运,这次侍宴的人里有个是浦泽的朋友,他已经应下了。”

“靠得住吗?”

“浦泽说让你放一万个心,他那朋友就算自尽都不会出卖谁。”

……

“这些天忙什么呢?瞧你与夫人关系倒是缓了不少。”元昊看了郑英一眼。

“就那样儿呗,女人嘛。”过去的事情郑英就不放心上了,不管它曾经多么棘手。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元昊忽然在他胸口上擂了一拳,若有所思道:“你说朕什么时候才能像你那么结实?”

郑英不明所以地抚了一下元昊打过的地方,笑道:“天天都跟着那些新兵操练,没几天就成这样了。”

“哟,都当尚书了还亲自干这些小事呢。”

“我爹逼的呗。”

元昊走到他面前:“这样,你以后进宫来陪朕打拳,朕跟舅舅求个情,怎么样?”

郑英只当元昊仅仅是为了帮他,于是不禁感激涕零:“我真是交对朋友了!”

……

澄琉正想着这些烦心事,忽然就撞到了什么东西,她转头看见元攸倒在地上,应该是不小心撞上了。饶是知道是意外,澄琉仍是吓坏了——这可是元昊与端贵妃的心肝宝贝,魏国最显赫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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