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26（二十）下
“你们认识？”许琛在旁边问。
“认识啊！海伦姐也是我们公司的。”
眼前的女孩她只知道她叫关彤，算是一个选秀起步的小歌手，如今跟她同属一家唱片公司，却不知道关彤原来是许琛小姨的女儿。
结果，她被姥姥邀了在他们那桌落坐，一边是关彤，另一边坐着许琛，再一看其他都是他们自家人，总觉得自己坐在那里怪怪的。
“海伦姐，你还没说我刚刚弹得怎么样？”关彤又问了同样的问题，十分钟前她才问过，她没回答，她一直不死心。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直说了，”她放下刀叉，毫不含糊地说，“那架钢琴我一来就叫人搬到别的地方去，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位置靠海，下午风大太阳也大，坐在那弹琴背着光根本看不清乐谱，还有你弹的时候一直被风吹，眼睛不难受吗？”
关彤有点呆住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首梦中的婚礼是你最近才练的？指法才勉强流利，你刚才一紧张节拍都是错的！还有两个地方也弹错！弹琴的人当然要自信，但更重要是平常心，最忌讳这样急于卖弄！我本来不想评价你，可你非要我说。”
“你，你怎么这么凶！我也就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而已。”小姑娘委屈极了，感觉都要哭了，搞得其他人都停下来看她们。
俞晓涵这才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了，一时脸色讪讪也不知怎么办。
“彤彤，你不是想要她做你的老师？既然想要在老师面前表现，就要经受得起批评。”许琛开口道。
她看他一眼，也对关彤缓颊道：“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吧，毕竟你是歌手又不是钢琴手，是我要求高了。”
见那女孩还不出声，许琛叹道：“你说你好好的书不读，竟去学人家当歌星！你爸妈还真由着你。”
“我怎么没读书了！我也在美国读了大学回来的！”
“那种三流大学还不如不读！”许琛不屑地说，“还有我听说你在美国那三年，买的包包都可以堆两个房间了！”
“你，你以为我是你和华姐啊，一个个的都名校毕业聪明绝顶！”她不甘心地回道，“我没那资质，读书压力大心里又烦，只能去买包！”
“小姨就是太惯着你了！想我小时候要像你这样，早被我妈揍得找不着北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大姨看起来挺温柔的呀。”
“她温柔是对你们，对我才不会，”他苦笑，“现在也只剩怀念了。”
俞晓涵抬头看许琛，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母亲，见他如此神情，她转头对关彤道：“你还太年轻，以为花钱买包就能消除烦恼，等你到我这年纪就会发现包根本不能治百病！烦恼的还是烦恼，烦恼完了还要想怎么处理这些包，更烦！”
许琛忍俊不禁，问：“那请问你现在都怎么解决烦恼？”
“弹琴吹笛写歌画画，但这时候写的歌要么很好要么就是垃圾，画画还行。”
“那我也很想知道，你去年那首幻梦一场，是在高兴的时候写的还是不高兴的时候？”凌华突然走过来笑着问道。
幻梦一场？她一楞。
那首歌是在跟许琛一起以后作的，那年夏天的夜，在他家，他在书房，她在客厅弹琴，弹着弹着就有了主旋律，她听着异常喜欢，自己配了歌词。本来很想给他听，甚至在那晚他要来她家时打算弹给他听，可谁知就没有以后了。
正在她发呆失神的片刻，关彤已经翻手机找出了视频，许琛听了开头的两句突然拿过手机认真看了起来。
“这首幻梦一场现在超红，都说会得今年的最佳歌曲。”关彤说道。
“不可能，”她回神，平静说道，“现在市场主流还是民族风和中国风，这种加了西洋曲风的本来就小众，我当时也是写着玩。”
“那这首歌你当初为什么给安琪唱？我觉得她的声音并不怎么样！”关彤有些气不过。
“安琪声线不完美但很有特点，我觉得她适合这首歌。你也想尝试这种曲风吗？我觉得你的声音不大适合，说实话我也觉得你应该再去学习，不用急着出名。”
小姑娘脸色又有点不高兴，这时凌华插嘴问：“我很想知道，这首歌为什么叫幻梦一场？”
“没什么特别缘故，只是当时想到这个名字。”
“哦，我知道了！这歌里有种童话情结，是不是那个男人是你很喜欢的，跟他约会你觉得特别不真实，所以叫幻梦一场？”
关彤才说完，就见俞晓涵手一滑，整杯水打翻，弄湿了桌子。许琛立刻叫服务生拿来纸巾，仔细为她擦拭。
他看着她的手，她这才发现许琛一直在看这歌的视频。
“那夜的白茶花芳香四溢，那夜的塞纳河平静如水……那夜的你，如此专注……是夜着了魔，还是人心被蛊惑……可深情的眼，火热的吻，我只能沉醉不愿醒……”
一句句歌词，在她与他之间唱着，是歌手在唱歌，是回忆在唱歌，唱着那不清不楚的情情爱爱……
“咳，歌曲创作就是创作，请不要做过多联想。”
她是说给许琛听，哪知关彤回道：“我也是随便猜的，说错了你别生气。”
许琛终于看向她，眼神发亮，她抵挡不住他那样的眼神，立刻低下头。
“那夜你问过我为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他在她耳边说。
她的耳朵顿时红了，人也站起来：“那个，快轮到我们演奏了，我先去准备。”
说完又逃了。
“这歌融入了法国音乐的旋律，节拍也很特别，我是后来才注意到歌词，所以特别找来给你看。”凌华意有所指地看着许琛。
许琛着迷般地一遍遍回放，然后对关彤说：“把这首歌发给我。”
那边，乐队人员准备就绪。今天是即兴演出，本来准备的第一支曲子也是梦中的婚礼，既然已经被关彤演奏过，俞晓涵跟其他三人临时商量改成了久石让的夏天，不是经典曲目但节奏欢快，正适合这里如初夏般的时节。
抑扬顿挫的小提琴音一阵阵起来，然后是钢琴声，叮咚叮咚非常有节奏又欢快，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俞晓涵坐在那里，身姿纤瘦挺拔，她那双手抚过钢琴来来回回所带动的跳跃的音符，那快得看不清的流利指法，那充满生命力的弹奏，那全身心投入的模样，到这时，许琛和刚才同桌的很多人一样，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严厉地评价关彤的琴艺，关彤跟她，完全没法比。
这是首非常快节奏的曲子，弹着弹着她脑后的发髻松下来，她全然不在意，仍然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偶尔抬头看着大家微笑。中间有一段间奏节拍尤其短促，只见她低头弹得格外尽兴，发髻完全散了，长发整个披散在脑后，她依然不在意，指尖跳动，神情享受。
许琛看到很多人拿出手机在拍，这是很动人的一幕，一个优秀的钢琴师的倾情演出，那种敬业和投入让人感动。
短短三分钟的开场曲，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时，为她迎来满堂喝彩。
“真棒啊！”许琛看见舅妈激动地站了起来。
“晓涵还是谦虚了，”姥姥不禁说，“我刚遇到她时，她说来给婚礼做伴奏，说会一点点乐器，明明就是个出色的演奏家嘛！”
许琛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俞晓涵身上移开，他既为她骄傲又觉得着迷，看着这样的她，怎么叫他不着迷？
凌华见许琛这般神情，转身对自己的父亲说道：“爸，你也看到了，她这么优秀，哪里配不上许琛？你何必要干涉？”
“托尼！”艾琳也开口道，“当年我们全家都不同意我也要嫁给你，如今你为什么要干涉文森？那个费蒙集团的千金也好，凌华的学妹也好，他根本没兴趣！如今他已经自由身，为什么不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来爱？”
许琛听见了，低着头沉思。
舅舅看着许琛道：“她们都为你说话，你自己怎么不开口？”
他叹了口气：“舅舅，我不想惹你不高兴，但我对晓涵是认真的，除了她我不要别人。”
“她钢琴是弹得不错，可就她刚才那性格，一根肠子通到底，你也喜欢？”
他低笑，说道：“那也没什么不好，都要像我们这样肚子里拐个七弯八弯，做人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