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霞的火红年代（佟丽娅主演谍战剧《霞光》原著小说）第四十二章：厉鬼显形42
夜色深沉，天际堆起了浓厚的卷云，沉沉地遮蔽了月光。麻苏苏和甄精细并肩蜷缩在如墨般漆黑的夜色中，一言不发地看着彼此。在他们头顶，一线微弱的光亮从窗口照射出来，隐约的交谈声从那里传了出来，夹杂着推杯换盏的碰撞声，看上去屋里几人聊得正开心。</p>
大风四起，甄精细抬头看看天，面带忧色：“姐，坏了，要下雨。”</p>
麻苏苏也抬起头：“下雨好啊，正好配合咱们装神弄鬼。”说着，她从皮包里拎出了两件衣服，在风中展落开来，一黑一白两件长袍，在呼啸的大风中猎猎作响。</p>
小屋内，袁飞燕拧开了收音机，夜空中回荡着苏联歌曲《喀秋莎》的旋律，傅家庄得意地清了清嗓子，用俄语随着高唱了起来。高大霞喜滋滋地听着，端起酒瓶给傅家庄和袁飞燕倒酒，三人脸上的醉意越来越浓。</p>
歌声隐约传来，甄精细仰脖看着，低声嘀咕道：“姐，他们住的挺好，又是秧歌又是戏。”</p>
“有他们哭的时候。”麻苏苏冷声道，把手里的白色长袍套在了身上。</p>
甄精细好奇地打量着她，麻苏苏剜了甄精细一眼：“穿你的。”</p>
甄精细抖开衣服，三两下套在了身上：“姐，咱们扮得这是什么鬼？”</p>
麻苏苏慢悠悠回过身来，一袭白袍在风中张牙舞爪：“黑白无常，索命鬼！”</p>
一声惊雷刺破夜空，甄精细不由打了个寒噤。</p>
洋房客厅内，方若愚从黑暗中闪身而出，默默立身在窗前，探身向外张望。只见影影绰绰中，两个黑影骤然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天空中划过一道电闪，黑白无常的身影立现，吓得方若愚一哆嗦，险些没站稳身子。</p>
黑暗中，换上了黑无常扮相的甄精细捋着自己的长舌头，又反身打量着麻苏苏。 麻苏苏不经意间一抬头，电闪雷鸣照亮了眼前甄精细，麻苏苏吓得一激灵，捂着胸口半晌喘不上气来。</p>
“姐，姐！”甄精细惊慌失措地扶住了麻苏苏。</p>
麻苏苏毛楞了半晌，好歹缓过了一口气来：“可吓死我了。”</p>
甄精细不由低笑起来。麻苏苏狠狠一瞪眼，甄精细连忙忍住笑，朝楼上看了看：“姐，咱什么时候上去？”</p>
麻苏苏侧耳聆听着二层小屋里隐隐约约的歌声：“他们唱累了就该睡觉了，等他们迷迷糊糊的时候，咱上去一亮相，保准吓他们个半死。”</p>
“怎么知道他们能喝迷糊？”甄精细隔着黑无常的头套挠了挠脑袋。</p>
麻苏苏冷笑了一声：“咱们的人事先做了手脚，用不了多一会儿。”</p>
甄精细一惊：“里面还有咱们的人？”</p>
“不该问的别问。”麻苏苏冷声道。</p>
甄精细啄米似的点头：“把他们吓出来，咱就完事了呗？”</p>
“吓出来咱们的计划就成功了。”麻苏苏回身望着夜色下的街道，成片的洋房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自此以后，就没人再敢搬家了。”</p>
狂风骤起，拍打着窗户哗哗作响。高大霞晃晃悠悠地举杯，三人不知第几次干杯，高大霞不知疲倦地倒着瓶里的酒。</p>
袁飞燕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不，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就醉了。”</p>
傅家庄舌头发硬：“今天这酒，怎么这么上头？大霞，就这么多吧。”</p>
高大霞大笑着拍桌：“在酒桌上说不能再喝的，都还没醉。”说着又给袁飞燕满上了一杯，“飞燕，多喝点，喝醉了一闭眼一呼噜，谁还管神不神、鬼不鬼。”</p>
袁飞燕一咬牙，仰头喝下，随即剧烈咳嗽起来。</p>
高大霞一只手给袁飞燕拍着后背，另一只手倒酒：“再来一口，顺顺！”</p>
袁飞燕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面条似的塌软在了高大霞怀里。高大霞无奈地笑了笑：“醉了，真是醉了。”</p>
傅家庄含糊不清地说道：“醉了也好，一觉起来，就没事了，省得害怕。”</p>
高大霞正喝得兴起，又把目光转向了唯一尚称清醒的傅家庄。傅家庄惊慌失措地摆手：“不能喝了，再喝就，就真醉了，还得捉，捉鬼哪。”</p>
高大霞豪迈地拍着大腿：“喝到太阳出来，鬼就不敢来了。”</p>
傅家庄有气无力地拒绝：“真，真不能喝了！”</p>
高大霞不由分说地给傅家庄斟满了酒，晃晃悠悠地倒回座位上，斜斜瞥了他一眼：“刺锅子，现在也没旁人，你和我说实话，你怕不怕鬼？”</p>
“我就不相信有，有鬼。”说罢，傅家庄仰头喝酒。</p>
“我也不信。”高大霞小声说道，“可有人装神弄鬼，也挺吓人的。”</p>
傅家庄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怕了？”</p>
“我怕什么？”高大霞扬了扬眉毛，端起酒杯，一口喝下。</p>
“我看你是在给自己壮胆。”傅家庄也跟着举杯。</p>
高大霞自觉收到了侮辱，皱着眉大喊：“我高大霞这辈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p>
傅家庄痴笑道：“别的字，你也不，不会写。”</p>
“你敢笑话我！”高大霞气冲冲地抓起酒瓶，“罚酒！”</p>
两人酒酣之际，黑暗中的人影也开始行动了。冷风拍打的梧桐树，在窗边狂乱地舞动，甄精细攀在梧桐树上，顺着微微拉开一线的窗帘看向房间里。屋里二人似乎喝的正在兴头上，黑暗中不时传来他们荒腔走板的歌声。</p>
甄精细跳下树来，树下等候的麻苏苏连忙凑上前去。黑暗中黑无常与白无常对视了一眼，各自吓了对方一跳。</p>
“人吓人，吓死人，一点儿都没说错。”麻苏苏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看了看上边，“还在喝？”</p>
甄精细按住了黑无常在风中飘舞的舌头：“他们就快不行了，再过一会儿，就能五迷三道了。”</p>
麻苏苏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来：“再等会儿，咱们这黑白无常一露面，准能让他们灵魂出窍！”</p>
房间里，傅家庄已经语无伦次起来：“大、大霞，其，其实，我，我也怕。”</p>
“你也怕？我还以为光，光我怕。”高大霞大笑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p>
傅家庄喘着粗气道：“不、不怕是，是装的。我和你说，到、到了关，关键时刻，就、就得咬、咬紧牙关，装！你，你不怕了，鬼、鬼就怕了……鬼、鬼也怕、怕人……”话没说完，傅家庄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p>
高大霞摇着傅家庄：“刺锅子，你别睡，别睡！”</p>
傅家庄伏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少顷，竟是微微打起鼾来。高大霞气冲冲地敲着他的脑袋：“你个刺锅子，吓唬完我，你、你先睡，睡了！”</p>
狂风越发急促，洋楼外大树在风里张牙舞爪，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听来莫名令人感到不安。高大霞猛然掀开窗帘，看向外面，只见树叶晃动，不见其他。高大霞晃晃悠悠地反过身，抓起酒瓶子猛喝一口，朗声高喝：“酒壮怂人胆！”</p>
梧桐树下，甄精细悄然爬了上来，见高大霞已然自顾自发起了酒疯，连忙从树上扔下了绳子，朝下喊道：“姐，上来！”</p>
高大霞忽地看向窗户，隐隐发觉窗帘似乎在动。</p>
“谁？”她警觉地低呼。</p>
窗帘后没有反应。高大霞不由笑了笑，自嘲道：“真没出息，自己吓唬自己。”说着又抓起酒瓶灌了一口，目光从房间里扫过，停留在了桌边的杂物堆上。杂物堆顶端放着一个白色头套，高大霞好奇地凑上前去，发觉那原来是喜儿扮演白毛女时用的假发。她抓起发套打量了片刻，胡乱地套在了头上。</p>
甄精细将麻苏苏拉上露台，又反身去试着开露台的门。门里已经上了插销，甄精细蹲在窗边抓耳挠腮。麻苏苏一把推开了甄精细，取下了一截铁丝开着门锁。</p>
四下风声大作，落叶卷地飘零。麻苏苏正开着门，忽地发觉一条舌头掉在手上，吓得她一个激灵，原来是甄精细凑了过来。麻苏苏朝着甄精细怒目而视：“你要吓死我！”</p>
话音方落，房门“啪嗒”一声弹开了。两人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屋来，麻苏苏随手关了走廊的灯，眼前立时昏暗一片。</p>
甄精细不由抱紧了麻苏苏的胳膊：“姐，别关灯，我怕。”</p>
麻苏苏怒容满面地甩开了甄精细：“不关灯能作法嘛！”</p>
突然间，惊雷四起，走廊上的白色窗帘在这一刻同时飘舞起来。黑暗中飘来了一阵沙哑而凄婉的歌声：“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p>
甄精细再次抱住麻苏苏的胳膊：“姐，我怕！”</p>
麻苏苏使劲想要推开甄精细，未果，不由低声喝骂：“你个笨蛋，你是鬼她是人，有什么好怕的？”</p>
甄精细聆听着黑暗中的歌声：“她，她怎么唱起歌来了。”</p>
麻苏苏心下也犯着嘀咕，旋即被她强压下去：“吓的，她这是给自己壮胆，没听见声调都颤颤吗？”</p>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同时惊住了。咳嗽的是斜躺在长沙发上的邢团长，他无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白床单，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隔着昏暗的光线，麻苏苏和甄精细只见楼下白被单子在蠕动，不由心下大骇。</p>
黑暗中，高大霞戴上了白毛女的假发，难听地朝着喜儿的唱词：“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哎，扎呀扎起来！”她在走廊里缓步穿行，忽地看见了镜中自己的倒影，被自己的扮相吓得惊叫起来。</p>
惊恐的喊叫声传来，麻苏苏和甄精细都吓得一哆嗦，迟疑了半晌不敢上前。麻苏苏强压下内心的惊惧，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甄精细：“下去看看，是什么人。”</p>
甄精细小心翼翼地走下楼去，麻苏苏则悄然走向了袁飞燕的房间。</p>
一楼客厅内，邢团长睡得正沉。黑暗中缓缓伸来了一只大手，一点点扯掉了他身上的白色被单。</p>
少顷，甄精细下到楼底，一道闪电伴着闷雷炸响，大雨骤下。惊雷瞬间照亮了空旷的客厅，惨白色的电光下，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立起，裹着素白色的布单，似是人形却不见五官。甄精细周身一颤，惊恐地长大了嘴巴：“鬼呀！”</p>
喊声惊醒了邢团长，他忽地坐直了身子，几乎贴到了那道沉默的白色身影脸上。邢团长吓得惨叫了一声，转眼又倒回了沙发。甄精细顾不上细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连滚带爬地朝楼梯跑去了。</p>
白色的幽灵缓缓移动，布单下露出了一张大脸，是方若愚。</p>
二楼走廊内，麻苏苏听见了客厅此起彼伏的两声惊叫，立时收住了脚步，反身朝楼梯口飘来。只见黑暗中慌慌张张地跑来了甄精细，麻苏苏不由低声呵斥道：“叫什么！”</p>
甄精细惊慌失措地指着楼下：“鬼！”</p>
麻苏苏朝下望去，只见邢团长歪倒在沙发上，身上的白床单不见了踪影：“那不是人吗？在那睡觉！”</p>
甄精细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鬼，是鬼！”</p>
麻苏苏反手赏了甄精细一耳光：“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鬼？”</p>
甄精细被打得清醒过来：“姐，鬼，真有鬼，飘来飘去！”</p>
“不可能，我们才是鬼！”</p>
甄精细愣了愣：“还有人抢咱的买卖？”</p>
麻苏苏看下去，突然一惊。一声炸雷，闪电交加，下面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白色幽灵。电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投出了一道扭曲的阴影。</p>
麻苏苏和甄精细惊叫了一声，惊恐地抱在了一起。</p>
方若愚飘到楼梯前，一步步缓慢登上来。麻苏苏和甄精细惊慌地看着缓步上楼的白色幽灵，浑身上下竟分不出一丝力气来逃跑。</p>
眼看着白色幽灵离他们越来越近，麻苏苏不知拿来的力量，骤然暴起，一把抄起了花架上的花瓶，反手便朝着幽灵的脑袋砸去。方若愚躲闪不及，下意识伸手去格挡，被麻苏苏砸了个正着。他只来得及闷哼一身，连人带床单滚落下了楼梯，麻苏苏与甄精细紧跟着下楼，抄起武器逼了上去。</p>
方若愚倒在楼梯底下，白布单上隐隐渗出血来。麻苏苏疾步冲了上来，伸手去扯方若愚头上的白布单，看到白布单上的血在扩大，又吓得一阵哆嗦。就在这时，二楼走廊忽然传来《恨似高山仇似海》的高亢歌声：“冤魂不散我人不死，雷暴雨翻天我又来！”</p>
麻苏苏抬头一看，伴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披着白发的“白毛女”突然闪现在楼上，下到半路的甄精细吓得发慌，滚落下楼。</p>
白发飘飘的“女鬼”大手一挥，指着楼下扮相各异的几只“鬼魂”，凄厉地高唱着：“为什么把人逼成鬼，问天问地都不应，好，我就是鬼，我是屈死的鬼，我是冤死的鬼，我是不死的鬼！”</p>
雷声轰响，甄精细筛糠似的哆嗦起来，麻苏苏吓得直往门口挪。</p>
“哪里跑？”白发飘飘的女鬼一指楼下，踮着脚尖飘下楼来。</p>
麻苏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巨大的恐惧在她心底炸开，迫使她不顾一切地掉头飞奔起来。黑无常甄精慢了一拍，屁滚尿流地跑在了后面。</p>
麻苏苏撞开房门，冒着交加的雷雨蹿了出去，甄精细紧随其后。方若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来得及跑开，白毛女一个虎扑冲了下来，头上的白发飘落在地——正是高大霞。她一把扯住了方若愚的白被单，朗声高喝道：“我叫你装神弄鬼，显形吧！”</p>
方若愚死死拉着白被单，“嘶啦”一声，被单扯开，方若愚蒙着头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奔进了大雨飘摇的夜色里。</p>
高大霞在门口顿住脚步：“吓死你！”</p>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邢团长悠悠醒了过来：“干什么这是，吵吵闹闹？”一抬眼，正与披头散发的高大霞四目相对。</p>
“啊！”邢团长再次呻吟了一声，又回了沙发上。</p>
高大霞望着门外的倾盆大雨，咬了咬牙，拔腿追了出去。</p>
雨幕中，方若愚裹着半截白单子屁滚尿流跑出来，仓皇地拐进了胡同里。高大霞飞奔着追了出来，不见了方若愚的身影，失望地跺着脚。</p>
就在这时，近处传来一声断喝：“别动！”颤抖的枪口对准了高大霞的脑袋。</p>
高大霞立时呆愣在了原地。</p>
闷雷轰响，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良运洋行内，黑白无常仓皇地闯进了门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身上的雨水混着冷汗不住地流淌。</p>
麻苏苏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胸口：“我这心脏呀！”</p>
甄精细连忙搀住了麻苏苏：“姐，快坐下歇歇！”</p>
麻苏苏坐下，狼狈地扯下了白帽子：“一个白袍鬼就把我吓得肝儿颤，怎么，还跑出个白毛女鬼？”</p>
甄精细迟疑道：“姐，那俩是不是真鬼呀？”</p>
麻苏苏恶狠狠地骂道：“哪来的真鬼，都是假的！”</p>
“假的，你还，还跑。”甄精细小声嘀咕。</p>
顾不得责备甄精细，麻苏苏捂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人吓人，吓死人哪！”</p>
她扭头望向窗外，远处的洋房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了。</p>
雨渐渐小了，四下泛起了一阵朦胧的水雾。雾气中，持枪者缓缓逼近了高大霞，高大霞背身对着他，哆哆嗦嗦地装神弄鬼起来：“我就是鬼，我是屈死的鬼，我是冤死的鬼，我是不死的鬼！”</p>
持枪者的枪口也哆嗦着：“别再装神弄鬼啦，把手举起来！”说着一把扯下了高大霞的白头发。</p>
高大霞一怔，发觉来者的声音竟然莫名耳熟：“守平？”</p>
高守平一惊：“姐？”他连忙收起枪来，“你，你怎么变成鬼了？”</p>
高大霞心有余悸地喘气：“不变鬼我能把鬼吓跑啊！”</p>
高守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把鬼吓跑了？”</p>
“对呀，除了你姐还有谁这本事？”高大霞不由眉飞色舞起来，“守平，你是不知道，我一唱‘我就是鬼’，把三个鬼吓得屁滚尿流！”</p>
“光吓跑顶什么用？你得把他们抓住。这样，群众才能信服。”高守平叹了叹气。</p>
高大霞一时语塞：“我，我能抓住吗？那可是三个鬼！”</p>
高守平狐疑地看着他：“傅大哥还能不帮你？”</p>
高大霞不屑地哼哼了两声：“我能指上他？”</p>
桌边的傅家庄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天色大亮，一线晨光照进了小屋里。傅家庄猛然睁开眼，见四下没了高大霞的身影，心底一颤，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恰逢邢团长迷迷登登醒来，两人茫然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客厅，不由预感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p>
“大霞，大霞呢？”傅家庄急切地问道。</p>
邢团长如梦初醒一般惊叫了一声：“啊？我刚才稀里糊涂，看见好几个鬼，大霞是不是叫鬼给吃了！”</p>
“你才叫鬼吃了哪！”门外出来一声大喝，高大霞不紧不慢走进屋来，身后跟着高守平。</p>
傅家庄关切地迎了上去：“大霞，你怎么跑出去了？”</p>
高大霞没好气道：“我去撵鬼啦。”</p>
“鬼在哪？”二楼忽然传来一声低呼。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只见袁飞燕虚弱地倚在扶手上，焦急地喝问，脸色苍白。</p>
晨雾四起的街头，方若愚如惊弓之鸟一般跑来，反手扯下了头上的白布单子。雨水顺着脸庞流下，他看看手腕上的伤，洇红了一片血渍。</p>
洋房客厅内，阳光照射进来。众人聚在长桌旁，相视无言。傅家庄懊丧地揪着发根，沉声说道：“这酒喝的，太耽误事了！大霞，你没出危险就好。”</p>
“我也不知道能冒出来三个鬼，这要是知道，我都不敢出来。”高大霞叹了口气。</p>
“三个什么样的鬼？”袁飞燕紧张地问道。</p>
高大霞回忆着自己在黑暗中见到的景象：“黑白无常两个，另一个穿着白大褂……不对。”高大霞忽然指了指一旁的邢团长，“那个鬼，披的就是你的白被单子！”</p>
邢团长抓了抓后脑勺：“大霞，你叫鬼吓彪了吧？我哪来的白被单子，你这是要把我逼成冤鬼呀！”</p>
傅家庄小声提醒道：“你睡觉的时候，大霞给你盖的。”</p>
邢团长下意识拍了拍身上：“怎么没有了？”</p>
“叫鬼拿走了。”高大霞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思忖了片刻，又低声道，“那个鬼的身量，跟有个人一般高矮。”</p>
傅家庄抬起头来：“你又要说是挽霞子？”</p>
“你说对了，真跟他一般高。”高大霞激动起来。</p>
良运洋行内，麻苏苏和甄精细脱下了黑白无常的衣服，前者随即吩咐道：“马上烧了，别叫人看见。”她放好了吐着长舌头的帽子，忽然扭头看向了甄精细，“你的帽子呢？”</p>
甄精细一摸脑袋，心下微微颤了颤，哭丧着脸道：“落在小洋楼了。”</p>
麻苏苏气恼：“你，你个废物！”</p>
高守平眼睛忽地一亮。他俯下身来，从角落里拾起一顶黑色的帽子，上头还瘆人地挂着一条长长的舌头。傅家庄疑惑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高守平茫然地甩了甩帽子上长长的舌头：“一顶帽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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