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修凡记第206章 小老天爷6
虎口关可不是割据西北一隅的西魏国的边关，甚至不仅仅是人族的边关。 面对北方瀚海的那一段城墙，在千年前，确实是大秦为了抵御草原族群所建，如今在关内戍守的却是一支人族和妖族联军。 灰衣汉子出了小镇，迎面一座孤立的山岭耸立在两道绝壁中间，他沿着一条小径攀上山岭。 立在山巅，迎着北风，虎口关尽在眼底。 另一侧向阳的缓坡，虽是深秋时节，尚有大片的草丛。 山坡上散开着几十只羊，一个身穿羊皮背心，头缠白巾的黑面汉子坐在一块山岩上，手里托着根两尺多长的烟袋，吞云吐雾。 灰衣汉子喊道：“大伯。” 黑面汉子闻声看了过来，“小子，怎么没去爬大姑娘的床，年轻人发骚，是内火，跑山上吹风降火气，屁用不顶。” 嘴里说着浑话，一双细长眸子眼光如刀似剑，在灰衣汉子身上逐寸逐分细看，看那样子是恨不得刮下一层，才好看清楚。 “成了。”灰衣汉子傲娇的仰着头，两道亮丽剑光在空中交叉而过，瞬间掠到两旁高崖之上，嗖，的一声掠回，悬停在他脚边，一抬脚踏在其中一柄剑上，御剑而起，兜着山岭转了一圈，到了黑面汉子坐着的岩石上空，轻巧的跃下，笑声爽朗，将手里拎着的烧鸡递了过去。 黑面汉子接过烧鸡，撕下只鸡腿，呼叫一声，“小黑。”羊群边草丛涌动，一头毛色油亮的黑虎高高跃起，大口一张，接住了抛在空中的鸡腿。 轻巧的一扭腰肢，又隐没在草丛之中，尽职尽责的守护着羊群。 叔侄俩在大岩石上盘膝而坐，边吃边聊。 “我已经看得穿虎口关的障眼法了。”灰衣汉子眺望对面的山崖，在眸子里凝注一点剑意。 山坳西面高耸入云的崖壁，褪去色彩，接着消去线条，露出真实的面貌。 一口散发着玄妙道意的紫铜大鼎，鼎的正面镌刻着两个斗大的古篆‘镇山’，大鼎端端正正摆放在一条拱形城墙前面。 原来那里才是虎口关真正的关墙。 一支百人队的战士，两两为伴，跨进洞开的城门，其中身材气质和酒铺少年骆荧相似的战士，狂化变身，保存了人的上身，生出键马的身躯，四足双臂，骨骼匀称，肌肉饱满，充满了力量美。 他们将身边的人族伙伴驮在背上，向远处真实的黑色大山奔去。 他们的硕大的蹄子上，钉了由王庄匠户特制的马蹄铁。 因为这一路的地面，密布着层层叠叠竖立的尖锥，历经千年，那些尖锥依旧锐利，其间还散发着气息肴杂的迫人煞气。即便是九品的武者，也无法不借助蹄铁的保护，抵御住尖锥的伤害。 原因就是这遍地的尖锥，除了本身材质古怪坚硬无比，还残存着不知多少大修士的道法神通余韵。 人族骑士和烈马族战士组合成的骑队，笔直的向着黑色山脚翻涌的一团黑潮冲去，就在骑队接近前，那一片黑潮一阵猛烈摇动，终于脱出了黑色山岩的约束，眨眼间凝出数十个身躯魁伟，面容僵硬，披着黑甲的魔族战士。 烈马族战士边奔跑，边抽出背后的双剑，刷刷，左右旋动，马上的人族骑士也抽出了兵器大力挥动，人和马裹着一层剑光刀笀，撞向了魔族战士。 世间任何一支骑军都无法达到他们这种配合无间的程度。 最低也是武道七品的这些人族和妖族战士，将重骑冲阵的时间、速度、冲击力控制的精准无比，几乎将战力挖掘到了极致。 只有经过无数次实战，才能掌握娴熟将个人武力和战阵相结合的如此完美。 五十骑，疾行如风，依旧保持着如一人的紧密。 然而，今天他们对面的敌人也是一队魔族精锐，并没有铁骑冲击之下崩溃。 他们狂舞着战斧、狼牙棒、铁骨多等重武器，发动了反冲锋。 这不是人族和妖族跟魔族的第一场战斗，也不会是最后一场战斗，他们已经相互熟悉了对方的战斗方法，在尽可能发挥自身优势，还是无法一击建功，剩下的唯有死战！ 双方接触前的最后一刻，一部分人族骑士以气御剑，抢先发起了一波中远程攻击 ，不等他们收回飞剑，两支小队伍已经碰撞上，烈马族战士擦着魔族战士一边狂奔，一边倾尽全力舞动双剑，格挡轰砸下来的重兵器，护着自己和背上的骑士，加速冲了过去。 两支小部队的接触只有一瞬间，便分开来。 烈马族战士集体减速，骑队画了道漂亮的弧线，调转回来，人族骑士和背负他们的烈马族战士，眼神冷漠的看着在前一刻双方发成接触的战场。不大的接触面，零零碎碎散落着崩碎的战甲兵器，红色的血，破碎的肢体。分不清哪些是人族和妖族战士，哪些是来自妖族战士。 带队的人族骑士迅速对双方战损做出了评估。 和身下的烈马族战士有一个短暂交流，他扬手在身前左右分别挥了挥，身后的骑队立刻左右分开，分成两队，各种以弧形路线，贴着魔族战士奔行，奔行中烈马族战士负责防护，马背上的骑士或是御剑，或是祭出各种法宝。 魔族战士随即组成数个人的小队，相互掩护着，以快速移动的战法，来应对人族和妖族战士的滋扰战术。 魔族战士身躯强度远超人族和妖族，但是，也仅能短时间抵御尖锥的伤害，不大功夫，魔族战士就不得不放弃了这次突击，留下几个死士阻击，余下的蜂拥向黑色的山岩，化作黑烟，拼命向岩缝间隙里钻。 一处偏僻城墙上，一对中年男女与一位宝相庄严的僧人，漠然的望着远处的战斗。 忽而，女子扬手挥出，战场上空剑光流转，仿佛下了一场花雨，男子默念“斩！”，一道沛然至极的剑光斩在花雨某处异常波动。 剑芒过处，凭空炸出一团黑雾，黑雾像是拥有生命一样，在重伤后痛苦的扭动着。 就在黑雾最后像离开了水的鱼儿挣扎几下，僵直不动，随即就要散入空气中时。 眼帘低垂的僧人，手掐法印反手扣下，黑雾高处随即显出一只巨大手掌，将流散的黑雾尽数收入了掌中。 一阵风吹过城头，只见衣袂摇动，三个人又恢复漠然而立，三人的脸上如同携刻上的表情，有三分无奈，三分疲惫。 虎口关便是千年前掀开通向魔域的通道口， 俗世王朝和山上宗门最讳莫如深的世外之地。 它就在这儿，朝天大陆连通南北的要道上， 小野这次过来，在关城外连续战斗了一个月，他很理解每一个跨过镇山鼎，投身战场的，妖族、人族，以及魔族。 族群与族群间为了争夺生存空间的战斗，没有是非可讲，唯有死战，战斗中谁都可能是下一个死者。 小野剑道是在这个战场淬炼而成，今日这样的小战斗不知参加过多少次，万人大战也没少参加。 这位大伯曾经代师传艺，家中老大的架子端太久，如何都放不下来，在同辈间板着黑脸从没有一丝笑模样，半句废话也不会说。 反而是跟小野这个侄子，一老一少胡天胡地胡说八道， 千年间，登上过这座山岭的不足十人，上来次数最多的就是小野这小子了。小野也一样，跟爹妈在一起时也没跟大伯这样随意。 棕红酒葫芦在爷俩间转来转去，话头扯开了，扯到哪是哪！ “大伯，我这次在大业城见到了另一支的白首叔叔。” “白首复原的怎么样？” “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妥呀！？” “当年老爷打开魔域通道，亲自带着人族和妖族大修行者杀了进去，通道口也就成了口袋口子，需要有人堵住了。 而且，将禁止打开条缝隙，破坏了禁止大阵完整，是有可能整个大阵崩塌，需要有大阵师守着，既要维持通道畅通，还要维持着禁止整体运行。 负责堵口子是我和你爹你妈，你二伯和白首俩人修修补补。 那道禁止是老爷无量境时所布，你数数，无量下面是清净，清净下面是神圣，神圣再下一层才是通天。境界差太远了，这窟窿还是不能堵住也不能扩大，白首和你二伯俩人能不累吗！？ 也是那次合作，我才明白为什么山巅的大修行者都说，白首谁也打不过。” “为什么？” “他一个大阵师，找人打架难不成要带着一座大阵！ 带了也没用呀，人家会跑呀，躲得远远的，你说他能打过谁。 反过来，谁没事跟身在大阵中的大阵师干架！ 高两个境界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他是通天境大圆满的大阵师，天地间也只有老爷可能高出他两个境界，剩下的谁也不没那那么高境界，不就是谁也打不过吗。” “白首叔叔原来这么厉害。 他们那一支另外的几个我还都没遇见过，是不是也都挺厉害。” “白泽是妖族中第一个修行人族功法达到了通天境，转而又自创出一整套适合妖族修行的功法，被整个妖族尊为大祖，就证明了他确实很强大。 千年前老爷召集人族和妖族强者时，应召而来的妖族大修士们都说，白泽大祖正在闭关参悟，相当于人族神圣境的无影境。 事情过去后，我们才知道，其实是十一个妖族部落联合造反，白泽被亲信下毒，又被十数通天境大妖群殴，重伤之下，自闭在了北海的海底洞府。 老爷将反叛白泽的十一个妖族部落的大妖，统统逼着进入魔域，现在想来，老爷当时应是知道白泽出事了。 再后来，我守在这儿不挪窝，白泽复出后一直也没见过面，如今他有多强，我也不知道。 你爹妈应该不会跟你提起白渊。 白渊也是剑修，你爹在紫铜关外一剑斩山，遇到的对手就是白渊。 他本姓邓，是南越国的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夫人存了私心，魔域之战前，竟让他远赴南海深处悟剑。 等他剑道大成，回到朝天大陆上，等着他的是山河变色。 南越已经被大秦灭国。 有杀神吴起率领横扫天下的六十万大军坐镇江南，被杀破胆的江南诸国臣民，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复国无望，潜入大军中刺杀大将军吴起，吴起的武道修为不再他之下，还有大军保护，找不到机会。 他就想直入秦国，刺杀秦王。走到半路，遇上关东诸侯反秦联军，便加入了其中，随军攻打紫铜关。 然后就被你爹一剑给斩了。 但是，我一直怀疑他并没有死，被你那个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爹，手下留情，暗中放他逃走了。” 小野默然点头，这事还真是自家老爹能干出来的。嘴里却说道：“我爹还不是在学着大伯。” 阿大把一截鸡脖子连皮带骨嚼的咯吱作响，有些自得的晃着头。没错，他这个老大出了名的护短。 魔域之战，他们这一家折损严重；赵老道和教书匠强行提升到神圣境，带队在魔域大杀四方，归来后携同残存的大修行者们，登天又封天，化作了封天大阵。 可当时不这样做又没有别的办法。 人族和妖族修行者们退出魔域，身后就是紧追而来的魔族，那可是全民皆兵，不计生死的疯涌而来。 如今关口内的遍地独特的尖锥，就是数十位通天境之上的大强者和数百魔族大修士，在狭窄的通道，道法、神通、魔功、妖术尽出，拼死对轰。 山岩大地化作齑粉，又融做岩浆，反反复复，连封闭魔域的禁制蕴含的上古道韵在内，不知有多少剑意，刀意，道韵残存其中。 最后，是阿二狂化显现出莽牛真身，孤身冲入魔域，撞断一座高山的山根，用一整座黑岩高山堵住了通道。 阿二却因伤重倒下，被压在了山底。 白首为了将整座黑山和封禁大阵融为一体，以精血在大黑山上书写符箓布置法阵，致使真元枯竭，才让黑岩山拥有了部分封禁大阵的道意。 就是你看到的，山岩破碎后会重生。 即便这样还是不行，如果无法压制魔族修行上限，魔族聚集足够多的通天境大修士，黑岩山终究是封禁大阵的替代品，抵挡不了多长时间通天境大能的冲击。 只有再次封天，才能压低修行上限，遏制天下新生出通天境的大修行者。 赵老道和教书匠八大通天境大修士登天以身献祭大阵，先圣也升天启动封天法阵。 留下来看守黑岩山的几个，刚缓了口气。 忽然妖族大修士统领妖族大军自北而来，要借道虎口关奇袭大秦腹地，与之呼应，关东诸侯联军也汇聚在了紫铜关外。 白首奄奄一息，他那一支的小老幺白星，也受了重伤，而且他本就不擅长战斗，老三需要留下照顾病患 还能打的就剩下了阿大，阿四和小五。 前面那场大战时，阿大无时不想着照顾弟弟妹妹们，从头到尾最不惜力，大战之后数他最疲惫。 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持刀出虎口关，刀开三山，三日三夜，斩杀了八万妖族将士，以一己之力逼退了妖族大军。 阿四和小五万里增援紫铜关，双剑合璧，血洗联军先锋营，将后续关都诸侯联军堵在了邛山道。为吴起回援大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先圣门下的一刀两剑，勉强稳住了新生的大秦帝国的国运。 然而他们都忙去了，黑岩山这边就剩下了真元枯竭的白首，和只会救人最不善于厮杀的阿三。 虽然白首稍稍恢复一点真元，就忙着查漏补缺，黑岩山终究无法顶替封禁天地的法阵，最后还是让魔族中最善于幻化的一支--魅族，偷偷穿过黑岩山，逃出了虎口关。 二百年后，魅族和妖族结合，竟进化出了一个异化的种族--柔族，这个变异种族，无论男女，生来都容貌俊美体魄矫健，还全是天生的修行胚子。 然而，却又是天性凉薄，嗜血好杀。 阿三就是为了弥补当年的失误，要彻底灭绝这个异化的种族，在虎口关外制造出出八千里生灵断绝的黄沙大漠。后来他也受到天道反噬，在阿二之后，成了第二位身死道消的先圣家仆。 阿大点上一锅烟，深吸了一口，问道：“那位的意思是老爷自己不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