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深几许第60章 受天福乐悠永无穷
正月刚过去不久,乔瑜儿的产期就到了。 先是肚子疼了几天,再是见红,可闹了四五天孩子也没生下来。 竹卿听见这个消息紧张了起来,她还记得自己的孩子没有的前几天,也是先见了红。 “夫人别急,乔姨娘的孩子已经足月了,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稳婆现在就住在娴雅居日夜轮班守着,绝对不会有事的。”润禾宽着她的心,劝她别太焦虑。 竹卿想了想道:“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她不想见的人是玉衡,可孩子是无辜的,她已经历过丧子之痛,自然不希望这件事再次发生在另一个女子身上。 更何况照拂妾室和孩子本就是正室的责任。 娴雅居里很是暖和,乔瑜儿自见了红之后不再随意走动,安静躺在床上保胎。 丫头来通传夫人到了,乔瑜儿不自觉的护住腹部,警惕的看着门口。 竹卿进门见她这般明白了几分,坐她床边道:“你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 竹卿说的直截了当,乔瑜儿反而红了脸:“妾身身子不适失礼了,还请夫人见谅。” 话毕就有人上了茶来,竹卿抿了一口放下盏子,缓缓道:“你这里我是头一次来,布置的倒雅致,可见你眼光不俗。” “夫人谬赞,妾身不敢当。” 竹卿目光落在乔瑜儿腹部,关切道:“大夫说你见红多日也生不下来,你觉得还好吗?” “妾身偶尔腹痛,叫了大夫来看也没个准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乔瑜儿脸色不佳,可见她也被折磨够呛。 “我…没生养过,也没有些经验教给你。”竹卿道,“平时世子不在府中,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派人来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乔瑜儿荷瓣般的娟秀面庞流露出几分感激:“夫人照拂之恩,妾身没齿难忘。” 竹卿也不欲多留,拍拍她手道:“你养胎要紧,我就不多扰你了,好好歇着吧。” 竹卿刚走,乔瑜儿身边的侍女荟心捧过桌上的两根人参和一柄玉如意给她看。 “这是夫人带过来的,娘子可要留着么?” 乔瑜儿目光掠过如意,淡淡道:“夫人有心,留下吧,万一用得着呢。” 几场春雨后,乔瑜儿终于要生了。 竹卿抱着花狸睡着正香,迷迷糊糊被润禾叫醒,润禾焦急道:“夫人醒醒,乔姨娘怕是要生了。” 竹卿蓦然睁开眼睛,也顾不上梳头,急匆匆穿好衣裳去了娴雅居。 乌云一片不见半分月色,临到娴雅居竹卿反而迟疑,脚步随之慢了下来。 再一次遇上生孩子的场景,她有些怕。 她怕孩子生不下来,怕生下来又夭折,她还记得自己的孩子是如何被人抱走的,失去孩子的痛始终留在她心里。 刚踏进娴雅居就听到丫头在向玉衡回话,孩子太大乔瑜儿恐怕要难产,请玉衡先说句话,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竹卿听到这句话脚下一软跌在润禾身上,抢在玉衡张口之前喊道:“两个都得保住,不许出现任何意外!” 她头一次这么强势,却是为了保住妾室母子。 玉衡闻声回头,见竹卿变了脸色知她以己度人担心乔瑜儿母子,遂对丫头道:“按夫人说的去做。” 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孩子依然没生出来。 玉衡在院里走来走去,掩饰不住担心的神色,竹卿心烦侧身避开,微微靠在润禾身上,站的太久她已觉疲累,奈何孩子没落地她也不放心。 站了会又有丫头来报乔瑜儿累晕过去了,王大夫正用人参吊着精神,等乔瑜儿转醒。 空中飘下雨丝,周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为乔瑜儿祈祷着,盼望她们母子能平安无事。 雨越下越大,不得不进屋避雨。 竹卿坐在椅子上盯着屏风和罗幔,耳边传来乔瑜儿的哭喊声,听的人十分揪心。 伴随一声清脆响亮的儿啼打破寂静,孩子终于呱呱坠地。 等丫头婆子们为乔瑜儿收拾妥当,竹卿跟在玉衡身后去看她。 生产后的乔瑜儿十分虚弱,嘴唇苍白浑身无力,发丝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稍微清醒后迫切问道:“孩子呢?孩子去哪儿了?” 玉衡拉着她手放在掌心安抚道:“乳母抱去喂奶了,一会就抱回来。。” 乔瑜儿才放下心,又问道:“男孩女孩?” “是个男孩。”玉衡擦去乔瑜儿额头沁出的汗珠,声音格外温柔,“瑜儿,多谢你为我生下这个孩子,你受苦了。” 乔瑜儿扯出无力的微笑:“为了世子,妾身不觉得苦。” 正说着话乳母抱了襁褓过来,玉衡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如同抱了稀世珍宝一般,在孩子脸上看了又看,又俯下身让乔瑜儿看孩子:“你看他下巴长得多像你…” 乔瑜儿笑道:“孩子的眉眼和世子一模一样呢。” 玉衡思索一阵,欣喜道:“小名就叫永儿,受天福乐悠永无穷,希望他能永远快乐。” 永儿如同一团粉色的肉球,皱巴巴还没有长开十分可爱,竹卿看个不住羡慕极了,有心想要抱抱又觉自己多事,只看着永儿的睡颜出神。 乔瑜儿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笑盈盈去摸永儿的小手。 玉衡大有感慨之意:“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站在他身后的竹卿一愣,目光从永儿身上收了回来。 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永儿和乔瑜儿身上,无人注意到竹卿何时悄悄退了出去。 夜雨冷的刺骨,竹卿指尖冰凉走在雨中,除了润禾没人知道她的失魂落魄,这场喜剧中,他们才是真正的主角,她何必留在台上给人添堵。 亦或者,她本就是那个多余出现的人。 真好啊… 他也做父亲了。 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竹卿信手抹去,心中却泛起无尽的苦涩。 揽煦阁内早已熄灯,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竹卿独自躲在帐帷后抱着双膝,默默地坐在床角。 这个合府欢庆添丁之喜的雨夜,她知道自己注定难以入眠。 然而她并没有发出一丝哭音,只是无声流泪,胸口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扯着五脏六腑要将她撕裂一般。 直到那股腥甜的味道再也压制不住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竹卿才用手帕捂住嘴,尽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