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176节
姜青禾恍然，她笑着?不再管那杯酥油茶，在屋里闲聊了会儿大家冬天过得怎么样，等外头粮食全部卸完，大家都进来喝过酥油茶后。</p>
她才走出去，跟外面一众牧民说：“这次来除了见见大家以及收牛羊粪以外，还?是想?问一问，今年的春毛卖吗？”</p>
“如果要卖的话，可?以用?粮食换，”她拍了拍那一堆叠起的粮食。</p>
“不只是春毛，如果有上年攒下来的皮子或者是羊毛都可?以。”</p>
其实现在压根不是剪春毛的时候，还?太?早了些?，天气不够热，失去羊毛庇护的羊也会生病。</p>
所以姜青禾只是想?趁着?这个难得能过来的机会，跟他?们打好交道，好换羊毛和皮子。毕竟别看这些?部落人少，但是他?们的羊并不少，一年年的配种早就壮大了羊群。</p>
而且他?们不像蒙族土默特小部落那样，因为头人阿拉格巴日长老有平西草原的地契，而要被迫交牛羊毛的税。</p>
这群部落的人居无?定?所，他?们很少出现在市集和大众的眼里，衙门管不着?他?们，所以他?们部落的羊毛从羊身上剪下来后就全归自己。</p>
“去年的也收吗？”哈萨克族人期期艾艾地问，上年碰上了黄毛风，蒙藏边集都没来得去。</p>
“换啊，要青稞、塔尔米还?是麦面都可?以，”姜青禾的粮食储备量很足，甚至她还?早早承包了今年春山湾所有的青稞和一半以上的黄米，甚至请了二?牛早早帮她去收粮，在五月青稞收获期买下，为换秋毛和皮子做准备。</p>
牧民们欢天喜地地去拿自己剩下的羊毛和些?许皮子，宁布在一旁面向姜青禾说：“琶杰。”</p>
姜青禾接受了他?这句福寿增生的祝福，然后拉过徐祯，她说：“你能把这句话跟他?也说一遍吗？”</p>
宁布愣了会儿照做，姜青禾说：“我还?有个孩子，希望下次你见到她也说一句。”</p>
这下宁布真的笑了，他?吐出舌头，然后表示，“下次我会祝她扎西德勒，再祝她齐木德（永生）。”</p>
姜青禾摇头，她面向这茫茫的草原，她迎着?风说：“把齐木德献给草原，和草原上的草吧。”</p>
这样在草原上到处游走的人们，才能赖以生存。</p>
换了粮食的这天晚上，姜青禾留在了冬窝子里，路途遥远，她没办法?一天内来回。</p>
她吃到了哈萨克族的酸奶，很浓郁的奶香味，因为奶是哈萨克的粮食，所以她们的奶制品都有股醇厚的奶味，而且味道上，藏族、蒙族和哈萨克都有差异，各有各的好吃。</p>
还?有土民的伊日哈，麦子做的茶，有股淡淡的麦子香。</p>
由于姜青禾说过这是买卖，各换各需要的，压根谈不上啥感谢，大伙便不再说，而是邀请她下次再来。</p>
等到秋季羊奶量最多的时候，请她来吃牦牛奶做的酥油茶、奶皮子和酸奶，以及土民说的热天来，请她吃萱麻口袋，她一一应下。</p>
后面姜青禾起身跟徐祯出去，两人手牵手一起走在初春的草原上，月光朦朦胧胧，偶尔有虫鸣，更多的是清脆的鸟叫声。</p>
这是难得惬意的时候，抛去了种种要做的事情?。</p>
她甩着?徐祯的手，前后摇晃，望着?天上的湾月，有点后悔，“应该把蔓蔓带过来的。”</p>
“这路走得太?累了，她现在应该很高?兴，”徐祯跟她十指相扣，走在被羊啃秃的草地上。</p>
姜青禾笑了声，已经能想?象到，蔓蔓邀请她的几个好朋友过来，夜里在她的房间?里睡觉，几个小丫头趴在一条被子里，头凑头想?，嘀嘀咕咕说话，然后说到兴奋的地方还?要嘻嘻哈哈大笑。</p>
虎妮肯定?会走过来喊，“老猫獾最喜欢敲不睡觉小娃的门了。”</p>
然后惧怕一个不存在生物?的孩子们，就会老实闭嘴，渐渐睡着?，乱七八糟地躺着?睡觉。</p>
姜青禾这样一想?，便觉得没带上蔓蔓也挺好的啊，她和徐祯也很少有二?人独处的时间?。</p>
这回倒是在草原上好好走了圈，最后姜青禾走累了，徐祯背着?她走，她把脑袋搁他?的肩膀上。</p>
两人随意地聊，连能看见的小草也值得说几句，最后徐祯问她，“苗苗，做歇家开心吗？”</p>
他?很少会问这种话，因为他?有时觉得做歇家对于苗苗来说，那很难用?简单的快乐去定?义，更是一种背负在身上的责任。</p>
毕竟之前在祭敖包时，长老递给她的那两条哈达，被她好好挂在他?们房间?的墙上，只要窗户一亮，光打在上面，最先看见的就是蓝白两色的哈达。</p>
他?知道，这对于苗苗而言意义重大。</p>
可?是今天看她轻松打入其他?族群里时，当他?们得到粮食后的欢呼雀跃，他?分明看见了苗苗的脸上也有最真切的笑意。</p>
所以他?想?，当歇家应该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吧。</p>
“最开始不觉得，”姜青禾回忆起那时，怎么描述那时的累呢，每一天就连睡着?时脑子里都在想?事情?，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驴，被绳子拴在磨上带着?前行。</p>
那个时候的疲累，除了身体上还?有心理?上的累，有段时间?老是会觉得想?哭，尤其是自己能力有限时。</p>
她慢慢将身子低伏，趴在徐祯的背上，侧目是远方无?边黑暗的草原，她的声音渐渐低了点，她尝试用?很久没说的普通话来表达，“可?现在你问我啊，我觉得很快乐。”</p>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你懂那种曾经是为着?钱，为着?羊毛、皮子和羊去做一件事的吗？那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些?，我觉得我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歇家。”</p>
“姚叔说没有女歇家，就是因为女人心太?软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可?在做买卖交易的时候，感情?就变成了束缚在脚上的绳索，拉着?人不能走。”</p>
姜青禾笑了声，“可?我就是剥离不掉情?感，大家对我太?好了。</p>
当我为着?很多身外之物?去奋斗的时候，到了一定?程度，我会再难拥有满足感。”</p>
“但是当它转化为另一种感情?之后，就是我希望土默特部落能够欣欣向荣后，我觉得每一天看着?它变好，大家有更好的生活时，那种快乐是多少的羊毛、皮子和羊群都没有办法?换来的。”</p>
“虽然直到今年，我依旧会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心软了。要是像其他?歇家那样，该收的收，该克扣的克扣，不要谈感情?。”</p>
“这样的话我应该早就成羊大户了，坐拥上百头羊，有数不清的皮子，羊毛一堆又一堆，用?都用?不完。”</p>
“可?是现在，”姜青禾她望着?照着?两人前行的明月，“我终于明白了，我想?做个草原歇家，做个好歇家，让来跟我交易的牧民，能得到最基本的尊重，能给他?们带去温饱。”</p>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最好还?有一点点富足。”</p>
“这样不管过了多少年，我能够坦荡的站在这片草原，站在曾经立过誓的长生天底下，告诉他?，我问心无?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