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139节
高个子羊客记性很好, 他?伸手在如?今开?了道的地方比划, “俺记的, 这地方原先没?得路，到?了秋草都黄得死掉了, 边上还?有好些大石头。那时这路难走的要命, 一个个水坑填也不填, 往上数三年, 俺还?在这里摔了手。”</p>
“俺也记得, 那路让车轱辘都陷了进去?，俺们拔拉好半天, 结果那年就从这带了二十头羊走，亏大发了, ”老头抽着旱烟，远眺那片草原，想起?的尽是不愉快 。</p>
胖子蹲在地上，抖抖身上沾的土粒子，“进去?瞅瞅呗，没?想到?才?一年没?来，咋这路都开?出了呢。”</p>
他?们下车牵着马走在黄土大道上，路平坦好走，很宽，至少像他?们这种专门拉羊的大底盘车，也能轻松进入。</p>
在木栅栏的后面有不少草垛子，甚至插了草人，他?们赶车骨碌碌的声音很大，惊的上头啃食草粒的沙鸡和其他?鸟类呼啦啦飞起?一大片。</p>
“搞啥子名堂？”胖子不解。</p>
老头呼出一口旱烟，抖抖剩余的一点烟灰，他?瞄着沙鸡飞过的地方，悠悠地说道：“秋天鸟迁到?南边去?了，这草原上还?有这么多鸟，好啊。”</p>
胖子嘟囔 “好啥呀三叔。”</p>
“咋不好嘞，这会子没?了草，鸟越多越好，”老头敲了敲栏杆，一副小辈半点不晓事的表情，“你扒开?土瞅瞅就明白，底下生了多少虫卵猫冬，等天暖开?化?钻出来啃草茎。就像那蝗虫，最爱夏秋时产卵，这往下挖肯定有它的虫卵。”</p>
“有了鸟，它用爪子刨了土，翻地里的虫子吃，死在这里的啥鼠兔、地老鼠它们也会吃，吃了就拉，鸟粪肥地阿。”</p>
老头摸了摸胡须往前边走边说：“俺才?说好啊，这明年的草长势不得了。”</p>
要是春天草长得好，刚熬过了一冬的羊能快速上膘，补足冬天掉下的肥膘，到?了夏秋就更不怕病了。</p>
但?如?果草长得稀稀拉拉，嫩草萌发得晚，那羊本来一冬都在掉膘，春补不足，夏季天热绵羊肯定遭不住，山羊也受罪，总得折上一批。</p>
常年在草原上走的老头才?会感慨，比起?路来，这留鸟的举动更让他?吃惊。</p>
这趟原本只是顺道来瞟一眼的行程，从进了草原后，就变成了专门往蒙古包走的，他?们此时从兴致恹恹到?昂扬，想瞅瞅今年的羊是不是也跟着草原大不相?同。</p>
他?们顺利到?了驼队驻扎的帐篷，绕到?了蒙古包旁，也顺利见到?了牧民，但?不顺利的是，没?有看见羊。</p>
牧民对他?们虽说热情，却没?有早前那种大老远就惊叫欢迎，甚至在边上玩跷跷板的小孩，也只是瞟了几眼，又高高兴兴玩自己的去?了。</p>
全然?不似以?前，一窝蜂围过来，挨在自己爹娘的旁边，仰头瞪大眼睛瞟着他?们，走到?哪跟哪。</p>
羊客一头雾水，他?们享受到?了牧民的奶豆腐、咸奶茶还?吃到?了风干肉，这往常是牧民招待贵客的，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p>
直到?他?们提出要去?看羊，牧民们齐齐摇头，他?们说：“得等歇家来。”</p>
“啥，你们找了个歇家？”胖羊客惊呼，早些年这群牧民啥也不懂，挑了错处压价，也只会跟在旁边小声说再涨点吧。</p>
这会儿来了个啥歇家，胖子咽了口唾沫，跟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和眼里瞧到?了凝重的神色。</p>
不管这歇家是啥角色，都意味着买羊无法再按照他?们的预期，用两三块砖茶换一头成年壮硕的羊了。</p>
老头忍不住想再吸口烟，他?说：“那你们去?找歇家吧，俺们等等。”</p>
三个羊客以?为很快能见到?，但?等他?们把草原看出花来，视线钻透土层，从晌午明亮的日光盼到?入夜，也没?有盼来所谓的歇家。</p>
第?二日在胖子要发火质问时，才?看见那条蜿蜒曲折的大道上，有马骡子吁吁的喊声，他?们看见了车，那是一辆棚车。</p>
赶车的是穿羊皮袄子羊皮帽的青年。</p>
等车停稳，高个羊客走上前，他?理理自己的羊皮袄子，带上点笑?说：“歇家是不，来里头坐，俺们谈谈。”</p>
徐祯跳下车准备栓缰绳，他?闻言扭头看过去?，摇了摇头，“我不是歇家。”</p>
高个子羊客哦哦几声，摸摸鼻子，此时棚车里跳下一个面老长了不少白胡子的老头，他?立即大迈步还?小跑了几步，上前很确定地说：“歇家，你昨儿个咋不来，俺们等了你好久嘞，走走走，屋里坐会儿去?。”</p>
“啥玩意歇家，俺个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折腾起?这玩意，看清楚些，俺是羊把式，”羊把式脾气一如?既往地直，嫌弃地瞅着对面那个眼神不好的羊客。</p>
娘嘞，这年头得了麻眼病的都能出来当羊客了。</p>
羊把式甩甩手走了，留下高个子羊客在风中凌乱，啥玩意呐。</p>
棚车里又跳出个小娃，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小娃抱着条黑不溜秋的小狗，她艰难地伸出手摆了摆，一脸严肃，“我可不是歇家，我是来草原走亲戚的。”</p>
高个子羊客抹把脸，他?没?疯好吗。</p>
一重重打击下，等他?看见从棚车里下来的年轻妇人，他?说：“俺晓得了，你不是…”</p>
“我是草场的歇家，”姜青禾语气清晰而坚定地告诉他?。</p>
“阿！啥？哦呵呵哈哈，”高个子羊客用了三个语气词，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波动。</p>
娘啊，他?们牧民咋没?说是个女歇家。</p>
“昨儿个叫事给耽误了，这才?没?来成，你们别见怪哈，”姜青禾也不管他?的震惊，言笑?晏晏地说，“晌午在这我做东，大伙一块吃顿饭，羊反正就在羊圈里，跑不了的。”</p>
胖子爱吃，没?等其他?人婉拒，他?立马说：“那感情好，晌午吃啥？不会又是咸奶茶配风干肉，好吃是好吃，嚼的人腮帮子疼。”</p>
他?这会儿还?觉得这女歇家人怪好的嘞。</p>
老头真想抽他?一巴掌叫他?醒醒，别被点吃食冲昏了头脑，高个子羊客还?呆呆站在那。</p>
等待吃饭的功夫，姜青禾坐在蒙古包前的小矮凳上，跟他?们套近乎，“我听说羊客可厉害了，羊队也多，从塞北这一片开?始收羊，一个镇能收二三百只。叔，你们指定更厉害是不，三个人都出来收羊，还?年年不落地来。”</p>
“那你们这收了羊，都是宰了还?是做啥？”</p>
胖子闻着旁边蒙古包传来的炖肉香味，他?一抹哈喇子，准备一五一十告诉她，“咋会都宰了，宰了那羊也不往鲜货上卖，俺们会把羊…”</p>
他?话说到?一半，身上的肉被拧了一把，疼得他?五官扭曲，知晓犯了忌讳，不敢细说，只匆匆以?“还?有羊拿来配种”结束。</p>
其实他?们三个是羊队的分支，每个镇都分三个人去?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