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29
李澈的手机是真一点电都没了，已经自动关机。这块冰冷板砖的主人没得可玩，只能在沙发上干坐着。 </p>
他没觉得尴尬，陆予心倒先不自在起来，盯着手机屏幕一格格上升的电量，恨不得马上充满。 </p>
很可惜，他盯了半天，那屏幕上的数字也才变成5。 </p>
时间太煎熬，陆予心起身去拿浴巾：“你就在这充吧，我先去洗个澡。” </p>
李澈点点头。 </p>
陆予心没洗太长时间，尽管他知道李澈还没走，没那么想出去，可浴室里面热气蒸腾，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被闷晕了，他还不想到时候要李澈把自己拖出去。 </p>
身上裹着浴袍，头发用毛巾吸干水，随意擦了擦没吹，再去瞥桌上的手机，数字变成45了。 </p>
他想，李澈真应该看看“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的手机广告，然后考虑换部新的。 </p>
“刚才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李澈指了指沙发上他的手机。 </p>
陆予心拿起来，没看见未接，便到通话记录里找了下，发现是江铄，而显然刚才的电话也被接通了，通话时长17秒。 </p>
“你接了？” </p>
李澈：“嗯，我跟他说你在洗澡。” </p>
“……”陆予心想想，就知道江铄的脸色不会太好看，而眼前这位竟然面不改色，“你别乱接我的电话。” </p>
李澈抬眼看向他：“他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p>
陆予心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直白，顿时被噎了一下。 </p>
他揣摩不出李澈想表达什么意思，试探，还是单纯的询问，于是便像从前上学时李澈那样，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p>
“应该不是。”李澈说，“他说你们在尝试交往，但你们没有太亲密的举动。” </p>
陆予心接着问：“如果他是呢？” </p>
李澈沉默了一会儿，用很认真的语气道：“那我觉得你该重新思考这段关系，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喜欢你。” </p>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如果是以前，陆予心一定会问为什么，但现在他只是默了两秒，问：“什么是喜欢？” </p>
这个问题让李澈有些始料未及。 </p>
接着他看见陆予心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了支烟：“他不是我男朋友，准确来说，现在还不是，以后不清楚。” </p>
民宿规定屋内禁止抽烟，天花板上有烟雾警报器，但显然陆予心是惯犯了。李澈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p>
“大二还是大三，记不清了。” </p>
在联系不到李澈以后，陆予心过过一段很混乱的日子，作息颠倒，成绩挂科，整天跟在学校认识的几个人在酒吧鬼混，李澈的消失让他计划好的人生忽然失去了方向。 </p>
他给陆天华打过电话，侧面打听了些关于李澈的事，当时他真怕李澈是出了什么事才失联，可陆天华告诉他，昨天李澈才跟李素萍通过电话。 </p>
原来只是单纯想甩掉他了。 </p>
他们的分手发生在李澈决定出国的那天，而真正的失恋，从这一刻才刚开始。 </p>
从始至终，向两个人未来奔赴的只有他一个。 </p>
陆予心就是那段时间开始抽烟的，幸好也只是抽烟，酒也喝一点，但喝得不多，看见酒瓶他总是会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喝醉，他和李澈在巷子里说过的暧昧的话。 </p>
李澈说试试，真的就只是试试。他像个不喜欢不合适，就被随手丢到了一边的试用品，毫无被爱的尊严。 </p>
眼前烟雾缭绕，李澈拧了下眉：“我记得你以前连烟味都闻不得。” </p>
“是吗？”陆予心往边上走了一点，免得真触发了烟雾警报器，随后把窗子开了个缝，外面雪下得小了，但依然冷得冻红了他的眼睛，“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p>
李澈说：“每次在台球厅，你看见有人抽烟都会绕着走，还会下意识皱眉。” </p>
这么小的事都记得，真是难为他了，陆予心笑了一下：“那你记性还挺好的，我记性差，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p>
李澈用他刚才的语气反问了句：“是吗？” </p>
抽完一支烟，手里还有些痒意，但陆予心没有再去点一根的打算，只是站在窗边吹着风，轻轻地摩挲着手指。 </p>
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说：“其实我觉得江铄不错。” </p>
李澈靠在沙发上的背轻微绷直起来，像是捕猎者进入戒备状态：“他没那么喜欢你。” </p>
“你怎么知道？” </p>
“我就是知道。” </p>
托李澈的福，陆予心很久没睡过这么差的觉了。 </p>
近一年民宿的营收稳定下来以后，他总算逐渐能睡好觉了，作息也调整得规律起来，很少超过零点入睡，但这一天他在床上翻滚到了凌晨三点。 </p>
稀疏平常的天花板，快被他盯出来洞，他不喜欢很暗的环境，睡前特意把窗帘留了缝隙，外面的光亮透进来，在雪的反射下比平时更亮一些，映在墙上的斑驳灯影和大学时似乎没有不同。 </p>
陆予心一时恍惚，险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p>
他的失眠开始于两人的联系逐渐冷淡那段时间，他的学校算不上好，学业也不紧张，不像N大，让李澈忙到没有时间告诉自己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陆予心只能把多余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 </p>
心里装的事多了，晚上难免会失眠。 </p>
他觉得李澈不像在撒谎,因为有时凌晨两三点会收到李澈的回复，早上七八点也会，李澈回复消息的时间很混乱，几乎每个时间段都有，像个不眠不休运行的机器，唯一的坏处是这个机器的回复常常会出现几个小时的延迟。 </p>
所以渐渐地，陆予心不再跟他分享自己的琐事，李澈那么忙，肯定会觉得他啰嗦又无聊，他觉得他也应该跟李澈一样，让自己忙起来。 </p>
于是跑去参加了两个社团，还找了一家中餐馆打工，赚钱是其次，主要是想让自己也跟机器一样轮转起来。 </p>
两个轮转的机器能交流的时间就更少了，经历过许多事，陆予心脸皮也变厚了，好几次李澈没回他消息，他还是舔着脸去发了下一条。 </p>
他发的消息越来越多，李澈的回复越来越少。 </p>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没有收到回复。 </p>
本以为晚上失眠，早上能多睡两小时，可实际上陆予心六点就醒了。 </p>
昨晚江铄给他发了几条微信，他早上才看见，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回，便没回。 </p>
下了楼，等待同事换班的乔叶打了个哈欠，跟他问好：“你怎么也起这么早啊老板！” </p>
陆予心捕捉到关键词：“也？” </p>
乔叶扬扬下巴：“昨天你带回来那帅哥也特别早。” </p>
左右环视了一圈，没看见李澈，陆予心问：“他人呢？” </p>
“好像出去买早饭了。” </p>
陆予心往门边走了几步，隔着玻璃门看见外面的积雪上确实有一串脚印，又折回来问乔叶：“我黑眼圈重吗？” </p>
“啊？”乔叶一愣，她老板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形象管理了，“还好，不过眼睛有点肿。你昨天没睡好吗老板？” </p>
陆予心抬手揉了揉发肿的眼睛：“我记得黑咖啡能消肿。” </p>
乔叶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只是疑惑：“你不是不喝黑咖吗？” </p>
相比于咖啡，陆予心更爱喝酒。他对咖啡的恐惧来源于高三那年，成绩要追，英语要考，只能用一年的时间去弥补过去两年的荒废，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三天用，咖啡更是陪他的常客。 </p>
简单来说，他喝吐了。 </p>
那股劲儿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以至于后来去打工他没选择时薪更高的咖啡店，而是选了中餐馆，咖啡豆的味道会将他带回高三的噩梦中。 </p>
当时他想，就算出不了国，也要考个还不错的大学，也许将来还有申请出国读研的机会。 </p>
对咖啡的恐惧感是什么时候开始消散的，他不清楚，可能是高三那段时间离他远去之后，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拼命也无济于事以后。 </p>
他喝再多咖啡，也来不及追上李澈的步伐，因为对方没有站在原地等他。 </p>
乔叶会知道这回事，是因为她的老板对黑咖啡的厌恶写在脸上。 </p>
每次她问：“老板，要来杯咖啡吗？” </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