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2)

作者:你爸爸

沙发18

余让没有动,像是没有听见。 </p>

光脑又震动了一下。 </p>

余让反方向偏过头躲开,他在躲避信息传来的声音,一切感官都模糊的情况下,信息的震动声竟尤为清晰。 </p>

光脑震动几下终于停了下来,余让的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他轻呼出一口气。 </p>

对面男人还在聊自己的悲惨生活,声音断续而模糊,如同催眠曲。 </p>

余让在催眠曲中缓慢而迟钝地想,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之后,这个男人会从这里离开,因为浑身的血和慌乱的神情被人盯上抓住,这个男人身体其实算不上太好,挣扎不了什么。但愿他没有带满身凶器在身上。 </p>

应该不会,他刚刚情绪如此激动伤人时,拿出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匕首,他身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更夸张的武器。……或者他不选择离开,那这个被锁定的卫生间会出现异常状态,之后会被工作人员发现。 </p>

余让大脑钝钝的,一会儿想着负责维修或者管理的工作人员打开门时,看见自己满身是血的尸体,紧张惊诧的模样。 </p>

想到法宾来上班,拿到医疗卡,听闻这次事故…… </p>

余让顿了顿,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 </p>

他开始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安详感觉,他想到了爸爸妈妈和妹妹,想到了小学时的同桌,幼儿园放学回家路上遇见过的那只白色长毛的流浪狗。 </p>

他什么都想过了。 </p>

兰姗和麦阿弥,养育院里的养育师。 </p>

光脑又震动起来。 </p>

这次是来电提醒。 </p>

声音轰得一声把余让从残梦中炸醒。余让躬起身子。 </p>

来电停止后,隔了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p>

余让往光脑相反方向偏头。 </p>

他几乎烦躁地喃了声闭嘴。 </p>

絮絮不休的流浪星人看了过来,将死的心态让他也沉寂下去,他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要死了,还有人找你,想接电话吗,求我我或许会考虑。” </p>

余让坐靠在门上,没有搭腔。 </p>

这个虫灾星来的异乡人气喘吁吁地走过来,他踩住余让的光脑,低头看,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上面的名字。 </p>

“舰……长……”他识字儿童般念出。 </p>

余让没有搭腔,隔了非常漫长的时间。 </p>

他仰头后靠在门板上,满脸的汗珠落下,轻笑了一下:“你叫……卡卡莱,对吗?” </p>

“……” </p>

“卡卡莱,你想不想接通这个来电,你可以宣扬自己的成功,电话那头的男人,就是之前那个让你陷入这种痛苦状态的罪魁祸首,你不想当他的面讽刺他的目中无人吗?” </p>

“……”卡卡莱被蛊惑般,犹豫了片刻,而后醒悟过来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蠢货吗?你们这些在安全、和平地方长大的人类,就是这么把人当傻子戏耍吗?我接通这个电话,岂不是帮你求救了?” </p>

余让迟缓地笑了下,他闭上眼睛:“随便,反正我们两个都要死,我死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享受了三十年人生,我的伴侣……我的家人……未来还会享受一百多年的人生。” </p>

余让抽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已经接近了呓语,他断断续续地抽声:“……你死后,不过是给你们矿区的外来者、你们这些……千里迢迢来的偷渡客……你远在故乡或许还活着的亲友,让那斯,乃至整个联邦都更厌恶他们的存在。” </p>

“……”卡卡莱沉默了片刻。 </p>

余让这次沉默了许久,他失去意识了几分钟,才继续笑着道:“那斯很多民众,都曾在媒体面前抗议政策、抗议外来人……你说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在媒体面前诉说自己的遭遇呢……?” </p>

“你生病了……本该得到治疗,却因为是矿工,被拒绝接受平等的治疗手段。” </p>

“你可以……为你们矿区的人、为未来可能来那斯的家乡人,发出一些声音。” </p>

“嘘,接通电话……说你需要很多媒体,要告诉全那斯的人……你们这些外来人如今是什么……” </p>

余让话没有说完声音就缓慢弱了下去。 </p>

卡卡莱沉默了好一会儿,面前这个男人性格和行为都实在太过于古怪,他脸上从没有过惊惧害怕的情绪,一直都像在街上被撞了下肩膀一样淡然。 </p>

别人因撞到他向他道歉,他面无表情扫你一眼,再漫不经心收回目光,不回说没关系,只头也不回离开。 </p>

你在他的眼神中,会觉得他傲慢,看人像是在看路边无关紧要的虫子。 </p>

可他被人刺伤,神情也是如此。真奇怪。 </p>

卡卡莱确信即使是身患疾病,无法医治的自己,在面对尖刀,仍旧会感到疼痛而后大叫挣扎。 </p>

他理解不了这个人行为逻辑,但却好似能够被他说的话蛊惑,不管是虚弱却带笑的声音,还是缓慢的语调,他甚至知道自己叫卡卡莱,能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 </p>

他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他了解了自己的苦楚,卡卡莱这名字发音带着虫灾星特有的腔调,矿区的负责人,一位工作年限满三十年,终于拿到公民证的外来人,都一直喊自己卡尔莱。 </p>

这个男人却能喊对自己的名字。 </p>

他问余让:“你为什么?” </p>

他以为余让已经昏迷、甚至已经死亡。 </p>

——那斯公民,在被刺入这么多刀后,仍旧能够意识清楚地说那么多话,基因选择下的最优秀的人体机能,这已足够让他羡慕不已。 </p>

他没准备让余让回答,准备安静地退回去,等待属于自己的死亡。 </p>

脚下的光脑又响了起来。 </p>

卡卡莱低头看了一眼。[舰长。]靠着门失去意识的余让,一直垂着的脑袋轻轻微动了下,他的手指捏了捏自己胸前的匕首,低声道:“因为我,期待死亡。” </p>

过去思考太多,怕会让人伤心、怕影响到别人,企图选择一种可以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死亡。 </p>

“很累。” </p>

卡卡莱弯腰捡起了光脑,他神情严肃,看光脑屏幕如同看仇敌,而后他伸手,接通了这通来电。 </p>

这通来电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也更不可能改变外来人的命运,这时的卡卡莱不知道,他甚至在余让缓慢安定的声音中,产生了希冀。 </p>

——他仍旧想活下去。 </p>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温和耐心的声音,他开口问:“余让,你很久没有回信息,也没有回家,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有些担心。” </p>

余让在阿德加内的声音中,缓慢地拔出胸口的刀。 </p>

他低声解释道:“舰长,没有关系的,你知道我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p>

他不确定阿德加内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并不担心卡卡莱会做什么事情,阿德加内是个聪明的人,显然不会顺着自己哄骗卡卡莱接电话时的话来做。 </p>

余让脑子迟缓空白了片刻,视线模糊中好像看见一团光亮中,很久没见的爸爸妈妈朝自己伸手。 </p>

他看清了他们俩的脸,还很年轻,是自己刚学会走路没多久时,他们的模样。 </p>

余让握着匕首,贴着门框,轰然倒下。 </p>

他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宁静,像被母亲肚内的羊水包裹。- </p>

余让做了个长梦。 </p>

梦中母亲抱起刚走路时摔倒在地的他,拍拍他受伤的膝盖,爽朗笑道:“哎呀,摔跤了,没事,爬起来就好了哈哈。” </p>

他怀抱着母亲后颈,在母亲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 </p>

“今天让让真棒,摔跤都没有哭。” </p>

[妈,我不爱哭。]余让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身上插满了治疗仪器。他抬起头,身处的空间他并不熟悉,周围一切都很陌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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