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96第九十章
元敬在学问上并不上心,其实太傅早说过斛律长云的事迹,不过元敬那时只听其如何杀敌,却不细想其人已经去世,此时闻言不禁大为失望,他十分失望地说:“那好吧。”
这时候乳母把元姝抱来了,父亲通常都最喜欢女儿,所以元昊格外心疼她,立马接了过来,顺口问元敬:“妹妹漂亮吗?”
“太小了,瞧不出来。”
大家都笑起来,元璧在澄珪那里常听她夸自己漂亮,于是这时候也骄傲地问元敬:“那我漂亮吗?”
元敬看了看,道:“一般。”他从小就见着魏国最美丽的一群女子,加上小男孩不愿随意夸人,所以才这样不给面子。
“你!”元璧从来没听人对自己的样貌这般辱没,她抓起一只糕饼向元敬扔去,被后者一个挥格挡开了。
元敬还要争辩,却已经被元攸拦住了:“堂姐莫气,元敬你还不知道吗?他哪里知道女子漂不漂亮。”
“敬儿,”元昊憋着笑把元敬拉过来:“以后不准这么跟姑娘家说话。”
……
自白毅离去后澄琉就每日都陷在等待的焦灼和煎熬里,她一见到赵靖益就问能不能去见沈国师,而后者只能万分无奈地说沈国师这时候在闭关,谁都见不了他。
澄琉已经好几天不去参与他们的活动了,赵靖益也觉得没意思,于是非常有心地在澄琉身边劝慰着,然而他也不会安慰人,说来说去也只是“一定有办法”这种话。
“陛下,娘娘……”允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糊涂东西!急什么!”赵靖益怕允德惹怒了澄琉,于是先骂了他。
“好事,好事……”允德喘着粗气:“国师……国师他提前出关了……说是想见娘娘……”
澄琉闻言惊喜地站了起来,赵靖益也激动地拍手:“太好了,我就说国师会法术,他一定知道你有求于他!”
听他这么一说,澄琉倒多想了一层,她是从不信神佛的,沈国师此举只是让她怀疑此事是那个神棍故意害人。
“他在何处?”澄琉厉声问。
“在……在摩尼殿……”允德一直都有点怕澄琉,说话也很低微。
澄琉走了两步,又侧头问赵靖益:“你跟我一起吗?”
“一起一起!自然要一起!我帮你求国师,他一定会答应的,我告诉你,国师真的神通广大……”澄琉走在前面,赵靖益一直在后面喋喋不休,而心急如焚的澄琉根本没能听进去。
摩尼殿是一处非常庄严恢宏的存在,横亘在宫里的北边——至尊的所在。他们到了,却只见几位童子守在殿外,允德立马走上前去:“请跟国师大人通传一声。”
怎么?皇帝皇妃亲临还要通传?澄琉看不惯这些逾矩的事,加上心情不好,她直接走了进去:“怎么?沈国师不出来迎接陛下和本宫?”
“不敢不敢,”里面响起一个谄媚的声音:“微臣见过陛下,见过贤妃娘娘。”
“国师。”赵靖益看到沈国师对澄琉这么点头哈腰简直快吓死了,要知道他从前连父皇赵雍的面子都不怎么给。
“听说国师神通广大,想来早就知道本宫此次来意了。”澄琉皮笑肉不笑地说。
“娘娘谬赞,谬赞了。”沈国师礼数周到地拜了拜,澄琉一时也瞧不出他别的心思。
澄琉此时已经认定了沈国师是罪魁祸首,她原本只觉得家中兄弟姊妹病得蹊跷,却又不愿怪罪元昊,此时有个沈国师嫌疑重重,便正好把罪名都安在了他身上。她勾勾嘴角:“沈国师,蜡烛里的神告诉过你我高澄琉是谁吗?得罪我的人,得罪高氏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贤妃。”赵靖益轻轻碰了澄琉一下,示意她说话规矩点。
沈国师深不可测地一笑:“神来自火焰,并非蜡烛,不过神的确在许久以前就告诉某,会有一个不一般的人来到晋国,娘娘,神很看重您。”
“啊……”赵靖益最喜欢一惊一乍,此时听见自己信奉的神看重澄琉,嘴巴张得老大。
澄琉根本没当回事,只觉得这个国师太怂了,不敢跟她硬碰硬,这时候却听他说:“陛下,微臣斗胆,想与娘娘单独说几句,还请陛下恩准。”
赵靖益看了澄琉一眼,又看了沈国师一眼,觉得显然只有沈国师遭罪的份,于是对澄琉说:“朕在外边等你啊。”
殿门被关上了,整个大殿暗得只剩烛光,沈国师的脸在烛火里,晦暗得令人琢磨不清:“娘娘,看看这火光,您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澄琉看了烛火一眼:“一团妖火。”
沈国师笑了:“您问一个问题吧,神明会告诉您答案。”
澄琉十分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心里不自觉想:药到底在哪里?他们有救吗?
烛火滋了一下,一阵马蹄声响起,澄琉不自觉往身后转去,却想起外面是皇家禁地,不会有人纵马,她愣了片刻,转回来,才发现是这“妖火”。
沈国师看到她的反应,深不可测地笑了。澄琉眉头颤了一下,她又听见了刀剑声和呼喊声,呼啦啦地充斥耳畔,澄琉奋力眨眨眼睛,然后摇头:“什么玩意!”
“殿下还有什么问题?”沈国师看了看手里是蜡烛:“神说可以再问一个。”
是谁?谁要害他们?澄琉不自觉地闪过这个想法。烛火颤了两下,火光很闪,澄琉觉得眼睛被闪得很花,一些小小的灯花一样的东西爆开,刺得她眼睛疼,澄琉眯着眼退了一步。
“娘娘看到什么了?”
“什么鬼东西,”澄琉厌恶极了:“一些火花儿到处乱蹦,看得本宫眼睛疼。”
“那是烟花。”沈国师想了想说:“应该是的。”
澄琉嘁了一声,她不信这是真的,或许熏香里有什么药害她有了幻觉,况且她也没能从那些幻觉里看出个所以然来:“陛下说您神通广大,本宫只想求药救人,还请国师行个方便。”她没怎么求过人,尤其是对着身份低于她的人,难免就趾高气昂了些。
“娘娘,某并非什么神医,某只是知道神的心意罢了。”
“少说废话,”澄琉已经认定了他就是罪魁祸首,尽管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把药交出来,救了我家人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娘娘,神自有他的安排——”
“我不信你的神!”澄琉本就性急,又最讨厌这些张口闭口先定论的神棍:“把药给我交出来,不然你的什么神也会被我烧死!”
她刚一说完,蜡烛就噌地一下灭掉了,两人中间忽然暗了下来,沈国师目瞪口呆地看着灯芯上飘起来的一缕白烟,却没能说得出话来。
澄琉已经气急了,她揪住沈国师的衣襟:“我没心情跟你神神叨叨,把药给我!”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门忽然也被吹开了,赵靖益在外面踱着步子,忽然就看见殿内澄琉揪着瘦弱的沈国师,他立马跑进去拦住澄琉:“贤妃你冷静一点,沈国师一定会帮我们的是不是?”他立马给后者使眼色。
澄琉一下子甩开赵靖益,指着沈国师说:“你最好把东西给我,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
……
“陛下……”来报的人脸色很难看。
元昊嗯了一声,一边处理奏章一边等着他继续。
“药方被人劫走了……”
“嗯,这样不是很好吗。”元昊不知道他在吞吞吐吐些什么,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我们的人。”那人神色不安:“我们的人埋伏在路上,正准备出手时却见另一帮人冲出来抢走了药方,还杀掉了互送的将士们。”
“然后呢?”元昊停下了笔。
“属下见情势危急,于是立即出手围住那些人,夺回了药方,留了几个活口审问。”
“他们怎么说?”
“都是雇来杀人的,根本不知道雇主的样子,只有一个管事的说应该是个齐国人。”
元昊缓缓把笔放到笔搁上,陷入了沉思。是谁那么恨高家人?如此急不可耐地就出手了。应该不会是梁真那边的人,元昊实在想不出来他能有什么理由这么多此一举。不过还能是谁?要摸清楚他们的路线和时间可不容易,还要雇得动那么大一批人,这人起码得跟朝廷有关系,但是……如果有本事做到这些,又为什么只能雇人行凶?而且若此人真长了脑子或者有点势力就该知道魏国不可能让药方稳稳当当地落到齐国人手里。
会是谁呢?
晋国人?或许是的,雇人也好,别的也好,都是掩人耳目,一旦事发,就可能毁了高澄琉跟他的关系,齐国一定会认为魏国故意为之,魏国也一定会觉得是齐国挑事。
不过……元昊觉得这么想有些牵强,说不出来的牵强。
“和素,把棋盘给朕摆好。”元昊难受地揉了揉额角,每当他想不通什么的时候就喜欢下盘棋。
棋子很快摆好了,元昊一个人心无旁骛地在小小的四方地上厮杀,破解着一个个烂熟于心的小陷阱。
要用元昊的方法赢元昊。
他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是在他教澄琉下棋的时候,他告诉她,他的棋局只有他的办法能破。
元昊忽然有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猜测,如果有一个人藏在他眼皮子底下,用他的办法对付他怎么办?瘟疫,瘟疫,他曾经就是这样回的魏国。
他捏着眉心笑了一下,明明觉得可笑,却依旧停不下来地这样想,如果他一开始就猜错了,用瘟疫害人的不是梁真,而是某个狡猾的小鬼,他想借瘟疫杀死高氏一族,但到底手段有所不及,所以在元昊给药的时候心急地露了马脚。
元昊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如果他是那个小鬼会怎么做呢?他敲了敲棋盘,唉,就算真有这样一个人,他也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害高氏一族。若真要认真去想高氏的仇人,那可就数不清了。
元昊嘲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