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93第八十七章
晋国宫里的日子比澄琉想象得要难过,她从未料到与晋国人相处会如此艰难,除了偶尔皇后会邀她谈天之外根本就没有嫔妃搭理她,最多不过路上遇见了行个礼,而太后信奉她的神明,没多少精力管她,至于赵靖益便更不必想了。
想想在魏国的日子,时常可以与元昊讨论政事、调笑一番,或者找元攸元敬玩,再不济还可以跟着端贵妃,可突然这样被冷淡排挤,尤其是在异国他乡,让澄琉有了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虽然她的吃穿用度皆不比在齐魏差,但人总是觉得闷闷不乐,像是失去了云彩的神女,模样衣着都没差错,看起来却不像那么回事了。
况且她与赵靖益不和这种事也不是瞒得长久的,太后慢慢似乎知道了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矛盾,她没有责备澄琉,却是一有机会便磨着澄琉去讨好赵靖益,还把她大半辈子攒下来的经验都传授了出去,弄得澄琉现在每每见到太后关切的样子都只觉得不好意思,她自己其实根本没必要讨好赵靖益,不过都看在太后面子上罢了。
然而此事澄琉也不能说没有尽力,只是这个赵靖益……怎么说呢,澄琉觉得他矫情得像个女子,口脂的颜色不好看都能让他哭上一场——他是时常都要敷粉擦口脂的,啊,说到这个,让澄琉不敢相信的是赵靖益现在还养着十几个乳娘,澄琉刚得知时只道他或许是觉得喝人乳滋补,后来才得知日日用人乳洗脸可以使皮肤细腻白皙,赵靖益则是冲着那用途去的。
除此之外,他作为一个皇帝也是昏聩得让人佩服,澄琉记得从前父皇最荒唐的一阵子也不过罢朝十日,赵靖益倒好,一进后宫就出不去了,被逼急了的时候或许能一个月见一次大臣,不过朝中也没人敢说他,话说重了又是个哭,若说哭也不稀奇,史书里也不是没有被臣子骂得痛哭流涕的皇帝,但赵靖益身子十分娇弱,一大哭就得病,所以大臣们提起他也就跟澄琉现在一样,总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若是说他还肯听一个人的话,那无疑就是蔻婕妤了,澄琉王。
他笑吟吟地负着手站在澄琉身后,晚风吹起他的额发,看起来是个非常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虽然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不单纯,但澄琉依旧觉得见到他十分亲切,赵靖益顽劣,谢遥是个闷葫芦,怎么说他都好太多。
“豫章王,”澄琉笑着打招呼:“前些日子怎么没见过你?”
“呀,劳烦娘娘还记挂小王。此事说来话长,小王自上次在魏国与娘娘一见,便对齐国非常感兴趣,总想着是怎样一方水土才养出了娘娘这样豪爽率性的女子,所以便写了封信支会母后,自己一人游历齐国去了。”豫章王轻轻地笑着,看他笑是一件十分令人享受的事,他不像元昊那样眯着眼装作温柔亲切,他的笑介于爽朗与温润之间,让人知道他是一个开朗而有教养的贵族男子。
“哇——”澄琉是真的被他的话吸引了,她在齐国男子身上见到的是豪迈,在魏国男子身上见到的是柔情,却从不曾遇见豫章王这样潇洒的人,他像澄琉听过的江湖故事里的独行侠,澄琉问:“你去了齐国何处?”
“说来惭愧,为赶回来参加皇兄与娘娘的婚礼,小王只敢在边境走了一遭,去的不过梁州、歧州和肆州,不过到底还是迟了些。”豫章王惭愧地笑了笑。
“嗳,都是我没去过的地方。”澄琉好奇:“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
“不得不说齐国的确犷野,天高云阔的,骑着马在峡谷里走一遭,真是十分潇洒快活。”豫章王讲得正起劲,就见太后身边的一名女官迎出来,十分规矩地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请二位先进去说话。”
“告诉母后我们就来。”豫章王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又不失兴奋地告诉澄琉:“听说过肆州的酿泉吗?都说那泉水酿的酒可甜腻香醇,小王带了一坛回来,有机会邀娘娘共品好酒。”
“好!”澄琉连忙点头,她从小就听说过肆州的好酒,却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王站在前方不远处,似乎在等她一起进殿,看着他潇洒不羁的笑容,澄琉的不开心一下子都被抽走了,她脚步加快,追上了他的步子,两人的裙角在夜色朦胧里摇曳着,灯影便被打乱了,夜风也欢快了。
刚进去就听见了一阵笑,澄琉见蔻婕妤和赵靖益笑得前仰后合,连带着一众嫔妃一起,也不知是什么好玩的把戏。皇后勉勉强强地做了个笑脸,见澄琉来了,神色方才缓和些,她招手让澄琉到她身边去,澄琉提着裙边过去坐下,然后给了皇后一个理解的无奈表情,皇后轻轻摇头,伸手握了握澄琉。
“贤妃妹妹这身衣裳好看。”蔻婕妤绕过赵靖益,远远地赞了澄琉一句。
澄琉笑着道了声谢,蔻婕妤又笑:“瞧人家公主殿下就是不同,我听闻妹妹及笄时魏国皇帝送了妹妹一件珍珠披肩,可否拿来给大家开开眼?”
“哪日蔻婕妤来我宫里玩儿,一定取给你瞧。”
“好,好,你说的。”蔻婕妤又是一阵嬉笑,赵靖益却撇撇嘴:“堆金砌玉,俗气死了。”
澄琉心里一阵嫌恶,然后回敬道:“那下遭魏帝送礼物时,我一定告诉他陛下另有高见。”
“你——”赵靖益瞪着澄琉。
“好了,一家人聚一聚,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太后瞥了蔻婕妤一眼,显然把过错都归咎于她了。然而蔻婕妤只继续同其他妃嫔或赵靖益说说笑笑,倒仿佛浑然不觉太后和皇后的厌恶。
酒过三巡,赵靖益说着说着就闹着要行酒令,这话听得澄琉一个激灵,晋国的酒令不比魏国,那是实实在在地比笔墨功夫,况且这些嫔妃皆出自书香门王朗声道:“皇兄,臣弟酒量不行,只怕罚几杯就醉了,不若这样,臣弟的酒请贤妃娘娘代饮,娘娘的酒令臣弟来做。”
“这是个什么规矩?”赵靖益只以为他们这是要耍赖,又觉得有点意思。
“也好,豫章王少喝些罢。”太后话虽如此,眼睛却狐疑地打量了二人一眼,澄琉明白她这样答应也只是因为知道自己诗书不精,怕出了丑。
“嗳,还得问妹妹自己的意思呢。”蔻婕妤冲澄琉笑。
“这……”澄琉没想到话题会被踢到她这里,于是忙道:“有豫章王相助,自然是好的。”
“那赶紧的,”赵靖益跃跃欲试:“晓寒,你来当令官儿。”
“诶。”晓寒是蔻婕妤的婢女,她应了一声便起身出题了,澄琉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一阵心虚,人家一个婢女尚且如此,她若真是被要求作诗行令,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晋国人最喜欢玩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一大群人闹腾起来,那热闹劲儿不亚于齐国人围猎。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澄琉真是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硬着头皮上,且这个豫章王文笔功夫的确不错,说是澄琉帮他喝酒,澄琉也不过才喝了一小壶。
只是……
太后那句“一家人”刺伤了她,想想一年前她也还有家人,那么多兄弟姐妹,还有父皇母后,每每到了这样的春日他们都会去行宫小住,不必去上课,宫外也不必那么守规矩,父皇上朝议事也开始随心所欲起来,简单说两句就拉着大臣一起打马球了。春日里最开心的就是大家一起围猎、打马球,打马球一定要找好帮手,比如……澄琉端杯子的手颤了一下,比如梁侍卫。
澄琉看着周围的人,晋国再孱弱也自有它的气运,这灯火辉煌的宫殿什么时候才能被齐魏大军踏平?还早吧?澄琉看向赵靖益,看到他被一群美人簇拥在中间,带着那昏君标志性的笑容,她想,一个昏君的报应或许就没那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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