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92第八十六章
晋国多河,于是进入晋国后,几乎只走了几日陆路,便再没下过船。成日里只见江上浊浪涛涛,风波不定,连着船也平定不下来,澄琉不禁胃里又一阵泛酸水,她在齐国魏国也不是没有坐过画舫,不过那哪里能跟这艘船比?更何况还遇上风浪。
澄琉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她怒道:“该死的,晋国的河冬日里怎么不结冰!”
“娘娘,”一个叫欣黛的晋国宫女一脸担忧地哄她:“要不然奴婢再去熬点养胃的汤药?”
澄琉刚想骂人,却又咳了两声,恰好生夏也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她气鼓鼓地坐到澄琉身边:“说什么山路曲折艰险,我看就是走水路图方便!”她看着澄琉面如菜色,心里又一阵火气:“我们殿下是这帮奴才糟践的吗!”说着她瞥了欣黛一眼。
“生夏姐姐,”欣黛急坏了,忙道:“我们晋国多山,可那些地方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法子走,连我们陛下出行都是走水路,奴婢们也无可奈何。”
“你还敢顶嘴!搬出你们陛下来就了不得了吗?”生夏冲她生气。
“好了,”澄琉扶着头问生夏:“是谢大将军这么说的吗?”
生夏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澄琉摆摆手让欣黛下去,然后抱怨了一句:“要不是郑英亲口说,我都不信他是郑英的朋友,那么个闷葫芦,郑英跟他能说什么。”
“我看他们就是欺负人。”生夏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澄琉一阵不舒服,她静静地靠到了生夏膝头,只希望快点到建康,希望下了船,一切就好起来了。
或许是顺风,迎亲的一大队人马坐了十几天的船,风风火火地就到了建康,虽然嘴上不说,但澄琉同生夏心里都有些不悦:晋国使者入魏的时候拖拖拉拉那么久,到迎她入晋的时候便这样赶,也不知是要给谁下马威。
然而澄琉发现她的希望落空了,她渐渐明白即便到了建康事情也没见得有什么起色,晋国条条款款的繁文缛节很多,尽管她一路来一直在熟悉,却仍在婚礼时十分紧张,若不是有礼仪女官一直提点着,澄琉觉得自己这时候一定敷衍不过去。
不过幸好她这时候还不必去面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宾客,否则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还不知道该如何着急呢。
好容易应付过了繁复的三叩九拜,澄琉暗暗觉得讽刺,大家都当晋国以匹嫡之礼迎她入宫是天大的荣宠,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破事有多无聊。
她被一群贵族女子和女官簇拥着糊里糊涂就送进了新房,她被蒙在盖头里,什么都看不见——她连自己的宫殿都没见过。
屋外是那些女子叽叽喳喳的谈笑声,澄琉听不大懂他们南方人的口音,只端坐在屋子里,裙边也不敢踢,懒腰也不敢伸,无聊得胡思乱想起来,她想,虽然她不看重相貌,但赵靖益最好还是不要长得太难看,如果能像元昊一点就更好了……还有,听说洞房会有些痛,他要是能温柔些就好了,不过她不怎么怕痛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好一阵,连外面的女客似乎都散尽了,澄琉终于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和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澄琉平静了一下心绪,把手心里的汗都抹到了裙子上。
他们进来了,澄琉从盖头遮不到的地方瞄到了两个人的脚——或许有个人在扶赵靖益。她正胡思乱想,盖头就草草地被撩开了,澄琉看到一个身着华贵婚服的男子一身酒气,几乎瘫在了谢遥身上,方才还是谢遥握着他的手才“帮”他挑了盖头,澄琉不禁皱了下眉。
“娘娘,”谢遥赔笑:“陛下太高兴,不小心喝多了,您多担待。”说着就把赖在手臂里的人潦草地放到榻上,生夏见他这就要走,忍不住问:“那合卺礼和合髻礼怎么办?”
“这——”谢遥看着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赵靖益,面露那色。
“太后娘娘吩咐了,今夜是陛下和娘娘的好日子,不必固守那些虚礼。”赵靖益身边的掌事太监允德立马哈着腰解围。
“末将多有失礼,先行告退了。”谢遥仿佛丢下什么烫手山芋似的,转身就走。
澄琉看着赵靖益,正觉得难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听见他迷迷糊糊地乱打,像个孩子似的喊谢遥:“谢遥!你敢走!你……你灌朕喝酒……你混蛋……你别走……”
澄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踢床闹腾,谢遥却向澄琉行了个礼便阖上门随一众奴仆离开了,然后澄琉耳边又暴起一阵撒娇似的哭喊:“哇!混蛋!谢遥你混蛋!”
生夏过来拆下澄琉的耳珰,正准备去解头发,却被澄琉伸手拦住了,她道:“你下去吧。”她在想,若是一会赵靖益醒来,见自己披散了头发又衣衫不整的,应该很失礼。
门再次阖上了,澄琉看着躺在榻上的人,有些不知所措。细看下来,他长得真是很不错——标准的小白脸,比元昊秀气多了,打扮起来应该和澄珪不相上下。
澄琉大着胆子推了他一下:“陛下——”
赵靖益只伸了伸腿,澄琉又用力推了他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终于是醒了,不过待他看清眼前人,忽然就大声叫起来:“唉哟——唉哟——朕的腰,唉哟——你,你……”他“你”了几声,嚎道:“你打朕!”
“陛下……”澄琉一时不知所措,她以为赵靖益在无理取闹,毕竟她觉得自己根本没使劲儿,她连忙扶他起来:“臣妾不是故意的。”说“臣妾”二字时澄琉略微感到一些不适应和羞耻,不过仔细一想,毕竟这样才合乎礼数。
然而赵靖益似乎根本没听她说话,他只大声哭嚎:“谢遥呢!谢遥!”
“谢大将军已经走了,陛下。”澄琉看着他又哭又闹的样子,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啊!”赵靖益忽然大叫一声:“他答应朕不走的!谢遥!你欺君!”
澄琉听不下去了,她缓缓靠近,柔声道:“陛下,臣妾服侍您更衣吧?”
她的手刚伸过去就被赵靖益打开了,他应该只是应激性地拍了她手背一下,便一下子缩到了床的最里边儿,大叫道:“你别过来!离朕远点儿!”
“陛下,我……”澄琉这下更云里雾里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应该只是他喝醉了撒酒疯,澄琉这样想,于是她继续靠近:“陛下,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我们应该洞房花烛。”
“朕不听!你走!”说着他就扔了枚枕头过去。
澄琉躲了一下,却被枕头打中肩膀,她这下子彻底火了,踩上床直接朝赵靖益走去,她不理赵靖益鬼哭狼嚎地喊“你要干什么”和“护驾”一类的话,只一边扯他的衣服,一边飞快地“讲道理”:“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但此事事关两国和平,我们必须圆房。”
赵靖益到底娇生惯养,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推不开澄琉,他真的哭了出来,一边喊道:“□□!你这个□□!”
澄琉被他喊懵了,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着赵靖益衣衫不整地缩在床角,泪珠子还挂在腮边,只嘤嘤嘤地啼哭不止,他头发这时候也散了,看起来直像个被恶霸糟蹋了的娇滴滴的小姑娘,澄琉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她知道她刚才一定比恶霸好不到哪儿去。
“你走……你走……你欺负朕……”赵靖益又抓起枕头扔澄琉,然后嚎啕大哭:“你不准碰我……”
澄琉只当他酒还没醒,所以才这样矫情,于是她压着火,恶狠狠地指了他一下:“你给我记着。”说完她就甩开门走了。
屋外战战兢兢地守了一大堆奴才,见澄琉出来了都吓得心惊胆战,澄琉看着他们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直心烦,她拉了生夏出门:“我今晚在你这里将就一下,”她随即看了一眼其他人,厉声道:“今晚的事本宫要是在外边儿听到了一点风声,你们就都别想活。”
生夏被她拉着出了寝殿,忙不迭劝道:“陛下只是喝醉了,你别发脾气,这儿可是晋国。”
“晋国又如何?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澄琉气鼓鼓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还跟我摆谱呢。”
晋国虽然在南方,但到了冬日也冷,所以她们没敢多逗留就回了厢房,生夏是掌事宫女,住的地方也不差,她往炉子里添了炭,然后转身把澄琉领到妆台前:“快把头发拆了,看着你都累。”
澄琉坐到镜子前,见自己头发早已乱得不像话,发钗也东倒西歪的,她不禁捂着嘴笑起来,笑得滚到了生夏怀里,生夏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然后就感受到胸前一阵温润——她明白澄琉哭了。
“没关系的,”她拍拍澄琉的头:“你还有我,还有那么多魏国人跟着你来,没人敢欺负你。”
……
第二日一早澄琉就被生夏叫醒了,她正不满地嘟囔,却听生夏道:“祖宗,我求你快起来了,还要去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呢。”
澄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一座陌生的宫殿里了,也不等生夏掀她被子,自己倒一个激灵给吓得坐起来了。她匆匆地洗漱毕,生夏这才想起来她的衣物首饰都还放在寝殿里,于是问道:“澄琉,是不是得回去拿你的东西?”
澄琉听她这么一说也恍然大悟,她嗯了一声就往外走,生夏却不无担心地说:“若是再撞上陛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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