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中兴第171章 钱法混乱国用难(三)
朱载坖其实很清楚,私铸铜钱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可避免,虽然在大明,对于私铸制钱,大明律有明文规定:“凡私铸铜钱者,绞。匠人同罪。为从及知情买使者,各减一等。告捕者,官给赏银五十两。里长知而不首者,杖一百,不知者不坐。若将时用铜钱剪错薄小,取铜以求利者,杖一百。 大明对于私铸铜钱处以重刑,但是在实际执行中国家对私铸的法律条文似乎并没有得到严格执行,且不禁私钱流通。尽管不少官吏多次上疏,要求禁止私钱,但是皇帝对此都置之不理。 朝廷屡申禁令,要求严禁私钱,京师和四方私铸盛行私铸利润丰厚,达到一二倍。盗铸原因也在于此。故此朝臣奏请朝廷张榜颁布敕令禁约盗铸行为,主犯应予以发配充军,以警盗铸者。情节轻者,则酌情论罚,许以赎罪惩处。 实际上朝廷对于私铸的行为比之大明律已经减轻了处罚,这种处罚根本不足以震慑这帮私铸制钱的人。这些私钱的泛滥,严重影响了官钱的流通。 对私铸问题始终未能拿出有效的处置措施,甚至某些时候 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弘治初年以恐惧私铸而一再推迟至弘治十六年才铸造弘治通宝。同时颁布严禁铸诏令,但是不二三日即滥使如故。至弘治十八年民间私铸盛行直接导致本朝通宝乃不得行。谢迁等大臣尖锐指出:“私钱不禁则 官钱决不能行”。 随着私铸的盛行,大明甚至出现了劣币驱逐良币,原礼部侍郎陆深说其少时所见民间皆用宋钱,杂以金元钱,谓之好钱。偶用唐代开元钱。反谓明代国家新铸制钱为低钱,二文折合好钱一文行用。至弘治末年,各类古旧好钱也不用了,市面上流通的尽是低钱,谓之倒好。 杨廷和也说:“正德七年,京师市易用夹铜锡钱,极薄小,以二折一,谓之倒好。”太监张永奏请禁止之,只许用好钱,规定每银一两市钱七百文。结果出现射利之民,竞收旧钱藏之,专用新钱。 朝廷规定的银钱比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问题是朝廷铸再多的钱,都无法用于流通,获取钱息,嘉靖以来新铸的百十万贯制钱,都躺在内库里吃灰呢。所以这次朱载坖索要宗禄,嘉靖干脆就把这些制钱按照官价折银给了朱载坖,不得不说,嘉靖对朱载坖真是父爱如山体滑坡,有种你拿去给在京的官吏发工资嘛。 李春芳就在东南,对于南方私铸制钱的事情是十分了解的,私铸的原因很多,它的出现与货币本身属性、货币供给以及官铸铜钱的优劣有关。私铸出现的首要原因是铜钱作为辅币,它的币面价值高于它作为金属本身的实际价值,是不足值的货币,其价值由钱币的个数决定。一般来说,铜钱铸造本身会带来丰厚的铸息,即单位重量的铜钱的面值与其金属价值、铸造费用的差额。民多好利,遂铤而走险盗铸取利。 有明一代,总体来说铜钱的铸造数量不多, 而且有相当一部分贮存在国库中,退出流通领域,因此只靠官铸钱, 是不足以满足社会对货币的需求的。国家虽有法令禁止铜钱的私铸, 但却对私钱的流通采取默许的态度,只要铸造的铜钱不影响流通都是允许的。市场上流通的本朝制钱很少,相反社会上大量周流的是民间的私铸钱以及前代的古钱。 对此,李春芳无奈的说道:“惜铜爱工,钱即恶薄,私铸繁兴,欲行钱法而不能行者也!” 其实嘉靖通宝的铸造在明代官铸钱中算是不错的,沿袭元末至正钱的钱制,共分为五等。即小平、折二、折三、折五、折十。如洪武通宝,钱背穿右各有一钱、二钱、三钱、五钱和一两等记重文字。嘉靖二十 三年,户部按五等钱式铸“嘉靖通宝”各三万枚,这次拨给朱载坖的就应该是这批钱中的一部分。 朱载坖令人取来部分铜钱,与诸位讲官们一起看,工部和户部铸造的这批铜钱,制作精美,穿郭深峻,地张平整,算是好钱了。 嘉靖通宝开铸时即启用黄铜铸钱,为防止私铸,甚至还提高了铸钱工艺,铸造出火漆、镟边、金背等制钱。嘉靖二十三年,令工部宝源局仿洪武钱式铸折二、折三、折五、当十大钱,这些钱只为充实内库,并不参与流通,故此铸造的异常精美。 这种内府铸造的嘉靖通宝好钱,被称为卷鼻通,因为其通字中的甬部首笔状似角头,其笔画先是前俯,然后如大象之鼻奋力上翘并高高卷起,十分独特,很容易识别。 殷士儋说道:“若国朝之钱皆如此例,何愁钱法不通也?” 高拱和陈以勤掂了掂钱的重量,说道:“此钱比之私铸,一枚可当两枚之重也。” 嘉靖确实是有心整顿钱法,嘉靖朝是下大力度整顿钱法的少有的时期,然而它也是私铸最为盛行的时期。嘉靖朝的私钱进一步恶化,甚至有将薄小、铅、烂等钱立为“道三、道五、折六、折七”等名的,钱币质量的下降以致钱法不通。 嘉靖三十一年专门下诏:禁止铅锡薄钱,止许用本朝制钱,税课衙门也专收嘉靖钱,结果却导致了钱法不通。究其原因还是私铸恶钱太多,官铸好钱太少,劣币驱逐良币导致的。 同时,不合理的银钱比价也是导致嘉靖钱法的进一步恶化,嘉靖三十一年,朝廷规定:嘉靖钱七文,洪武等钱十文,前代旧钱三十文当银一分。银钱比价的频繁变更,不利于钱价的稳定,而且此次变更将嘉靖钱的价格定得过高, 遂导致了民间纷纷盗铸嘉靖钱。旧钱进一步贬值,甚至低于金属铜本身的价值,于是人们竞相销熔旧钱及今铸钱而造作铜器。 看着这些铜钱,朱载坖真的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