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大时代第24章 回故乡
嘉恒回到了泇水。
一个薄薄的棉被用捆带扎成行军背囊,一个绿色水壶提溜在扎带上。斜挎着一个黄背包,一身洗的黄白的衣服证明他刚才前方下来。
他曾经多么的豪情万丈,回来是空空的行囊。
在流淌的泇水前,嘉恒站了老大一会。水还是那么的清甜,他已不是从前那个懵懂少年。
前年部队被打散后,他被俘虏了,不愿意再拿起枪,便跟着部队南下当了两年支前民工。临来前部队一政委给他开了一张支前民工复员证。叮嘱他,“记住了嘉恒兄弟,你一定要放好,丢了啥玩意也不要丢了这张纸。以后你就知道这玩意的用处了。”政委是个五十多岁的铮铮汉子,在连队威信极高。嘉恒记下了。把证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一路走来,这张证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坐车住店处处都要用的到。看见了泇水嘉恒心温起来,到家了。
四下无人,在河边盛开的朵朵蛇床草丛中,嘉恒尝试着躺下来。他把腿尽量放松,让后背的每一寸肌肤都贴着地,蜜蜂和蝴蝶忽闪着围着他嗡嗡的飞。把脸扭过来埋向松软的土地,花香混杂着泥土的芬芳便冲进了鼻腔。
两行热泪喷涌而出,啊嘿嘿,青壮的汉子再也抑制不住了,嚎啕哭个痛快,快速耸动地肩膀和抽动的喉结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在外面受到的多大的委屈。
哭吧,故乡的风,故乡的水能治愈一切痛苦和委屈,哪怕你是一事无成一败涂地的,哪怕你两手空空一事无成,故乡也温暖的接纳你回家。
站起来,整理利索了,回家。
从此嘉恒是另一个人了。
到了家门口就看见挨着墙搭了一个破棚,棚地下一口小锅还冒着些许气。想必爹娘刚吃过饭不久。掀开锅盖,一股子草腥气扑面而来。看起来家里也断粮好久了。心情沉重的推门,推不动。嘉恒急切地隔着门喊,“爹,娘,开门啊。我,是我……”
嘉恒的声音低下来,心里默念着,是我啊。
吱啦一声,黄巧云拉开了门。已经好久没人来这个家了。今天有人敲门,震岳还说她听错了,“现在,谁还敢进咱家的门。”黄巧云觉得心突突的跳,“我得去看看,万一是孩子呢。”
门口站着一身黄白军装,“是嘉善回来了?”影着光,巧云有点花眼看不太清。
“娘,我是嘉恒啊。”
“嘉恒?”巧云有点恍惚。
“嘉恒!是老二哇,老二回来了,我的孩子啊,这两年你跑哪去了?”巧云激动起来,“震岳,震岳哎,你看谁回来了,是老二。”
宗震岳坐在床上听得真真的,激动地把烟袋锅子绊在小桌子上,急慌忙趋地连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往堂屋外跑。
“嘉恒!我的孩唻,啊嘿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宗震岳搂着儿子那结实的肩膀喜极而泣。
这两年宗震岳也多愁善感起来,遇到聚散离合事时容易掉泪。
“爹,娘,回来了,以后就不走唻哎。”
“好,好,好哎。”老两口招呼儿子吃饭。嘉恒指了指门口的锅。意思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么?
“嗨,赶紧进屋,进屋再说。”老两口忙活着把院门关了,插上门栓,欢天喜地的簇拥着儿子往屋里走。
屋里饭桌上的饭要比院墙外锅里的饭强不少,是高粱米混着山芋干和猫眼草煮的稀饭。孬好还见着粮食了,这年头能吃上一顿这饭就是上辈子积了德,祖上冒青烟了。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扒完了一碗饭,宗震岳心满意足带着儿子在院子里转转。
“带你看一看,咱家虽然现在成了万人嫌,但好人不会永远遭恶报。”宗震岳带着嘉恒下到后院的山芋窖子。
“年前,家里一切都被他们搜刮一空,啥也没有了。药店里药材让我盘了以后,卖下的钱啥也没干,都买了粮食放着。本来是想着咱当大夫这么多年不会种地,就买了粮食屯着。没想到现在粮荒这么厉害,歪打正着了。”
宗震岳回头盯着老二,“你不会觉得我为富不仁吧?”
嘉恒嘿嘿一笑,觉得这个爹还真有趣,“现在你还敢谈富唻?”
“哎嘿,咱现在没家底子了,哪来得富,就这点粮食裹着一家子的命唻。”
满满一地窖子粮食,一麻袋一麻袋地堆砌着。要搁两年前,嘉恒肯定得跟父亲蹦起来不可,骂他为富不仁。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嘉恒现在也弄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或者在他看来,他根本就就没有资格评论对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