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香朱砂泪芙蓉铺
进铺之人,或贫或富,或老或少,老板娘皆吩咐要以上宾之礼待之。若说将这铺子算作一般当铺,倒也可行,来者携着各式古董讲一段故事,换些白银度日,但它又有别于其他当铺,可还来访者一场梦,在梦里圆旧时的遗憾。
他也不解这梦是由何而来,他曾问过老板娘,老板娘只是轻笑着道:“不可言也。”老板娘不说,方小楫兀自琢磨着,大约是客人们白日里畅谈尽言之后,便加深了他们对所求之事的执念,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倒也不算异事。
方小楫不禁感叹着,人的执念何其之深啊,忽然脑袋一阵抽痛,翁翁的却尽是一个老佛的梵音:“佛曰:执著如渊,是渐入逝世亡的沿线;佛曰:执著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佛曰:执著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佛曰:不要再求五百年,入我空门,早已超脱涅磐…”
方小楫一怔,他可从来没有去过佛堂,或者说是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正疑惑间,忽得一股寒气化开了室中香,方小楫这才回过神来,忙的招呼掀帘而来的客人。
那来之人先是立在厚重的帘幕前,抖了抖身上散落的些许雪花,并不言语。方小楫瞧了那人的着装,却是文绉绉的丝制月白长衫,外边儿套着一个大氅,倒不似现世之风,只不过这民国乱世,穿什么的都有,他倒也不多想。
直到他撩起绒帽,方小楫才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俊朗的脸上高耸的鼻梁,眉峰温润如水,薄唇轻抿着,却似有千言万语不可说之态。方小楫匆匆看了一眼后便揽过那人褪下的外衣,放置好后便为他斟上了一杯龙井。
只见那人从锦袋中拿出一块由丝帕包裹着的玩意儿,瞧着那大致的轮廓像是一只小巧的壶。
他解开丝结,轻轻搁置于檀木桌上,是个锈迹斑斑的铜壶。壶身早已结满青锈,仿若历经了漫长岁月而沉淀的老者,只余淡淡幽香透过壶周小孔缓缓飘散。
老板娘这才舍得将视线从那白瓷茶盏上移开,眼神依旧是淡淡的,指腹轻轻转了转茶杯,眼底多了几分波澜。
她轻触铜壶,指尖沿壶身的流纹缓缓滑下,似是在把玩着,捻起壶盖的一瞬间,壶身的青锈竟以肉眼可见之速慢慢褪去。末了,只留一缕青烟自壶中缓缓升起,很快便消失无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