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推演游戏第851章 花店老板与幼年怪物
??花店老板与幼年怪物
一幅画画完,也不过一个多小时。
箱中颜料被开启不少,小几上难免沾了一些污渍,虞幸却没管只注意着自己的袖口,没让衣服上沾半点颜色。
末了,放下笔:“好了。”
在那边椅子上凹了一个多小时造型的许婉也轻出口气,放松了下来。
她坐得越久,那脸上的各种我见由怜的表情就越是维持不住,到了后来,仅凭毅力让神情保持不变,毫无灵魂可言。
“我看看~”这边一宣布画完,她就站起身,在原地跺了跺脚,然后凑到了虞幸旁边。
一眼望去,许婉愣了愣,随后又被画中的人惊艳。
san能凭借一己之力以比较小众的绘画风格打出名气,首先,他的画技就是极为漂亮的。
画中的女人靠在高背木椅上,深棕色的椅子和女人白色的短裙形成极为刺目的交汇,而那一双交叠的长腿更是在画中展露无遗。
莹润色调与她真人没有什么区别,上半身稍有歪斜,倚靠着,透出一股慵懒,偏偏那张甜美可人的脸上,又透出一股不安世事的天真,头上的珍珠发卡更是点睛之笔,与同款的项链手链交相辉映。
可以说虞幸不仅画得好,还抓住了许婉最动人的那一瞬的姿态,让画上女人散发出的魅力连许婉都很难再复刻。
不过即便是肖像画,虞幸也没有将??san这位画家的特点磨灭,美好得恍若梦境的人像之后,是大片深蓝与幽绿,有些隐隐绰绰的浓雾将一切笼罩,平白为这幅肖像画增添了散不去的诡异色彩。
可即便如此,也抹不去画中女人的美丽,反而让画中人显得更为神秘与危险。
“这……画的实在是太好了。”
许婉看着画中的自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本就如此美丽,还是他的好儿子在画画时更改了几笔,把她的美拖到了新的高度上。
“总归是画画,我不会辱没自己的职业。”虞幸抿唇,还是侧身避过了许婉的靠近。
“小幸,你实话告诉我,这幅画上的人,真的和我一模一样吗?”许婉眼神中有着热切,但是很显然,这股热切已经不再是冲着许婉身体来的,这幅画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你这话问的。”虞幸却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要是一模一样,那我画的大概不是画是照片。”
其实很好看出,画中人的整体风格受虞幸笔触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写实的那种,他主要画的是大致的形象和神似与气质。
许婉听了,对着画面发了下呆。
同时,心中隐隐发痒。
如果是画出来的她更美,她真的会羡慕画中的自己。为什么她不是真的长成这个样子呢?
虞幸好像知道她眼神发散是在想些什么,无语地提醒到:“你总不可能因为一个动画角色比你好看,就想长成动漫的样子吧,我画的画也一样,它只是一种画风。”
“我只是太喜欢了,所以才愣住。”许婉眼底的眸光闪闪烁烁,然后露出一抹笑容,“真是太谢谢我的小幸了,有小幸给我画的这幅画就算,十个男人都不重要了。”
目的已经达到,虞幸不想跟她多待,于是提出告辞。
好在许婉一心扑在这幅画上,随意摆摆手:“去吧去吧,啊,对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跟妈妈说,妈妈有信心也可以在亲情的方面补偿你!”
“……”虞幸嘴唇动了动,好像是想说不必了,但最终还是收了声,只提醒道,“画还没干,你就让它放在那,晾干了再拿起来,然后桌上你自己收拾一下吧,这个箱子……”
“放你这就好。”
“诶?”许婉这才诧异地抬起头来,“你不是说收下了吗,为什么不带走?”
“我准备先去让方宵给我收拾一间单独的空房,毕竟我们都这么大了,再住一间房也不太合适,等到房子收拾出来我再来拿吧。”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狼藉,努力地把嫌麻烦的神色收敛起来,轻咳一声,“箱子里的东西,劳烦你一并收拾了。”
“当然,这么点小事我肯定能给你打理好的。”发现儿子在叫自己做事,许婉的开心神色倒完全不用作假。
这才是接纳的开始呀,只有不那么客客气气或者是疏离到见都不见,小幸才能快速融入方府。
虞幸冲她点了点头就要离去,看着虞幸的背影,许婉像是忽然想了起来:“你要去看看你父亲吗?”
虞幸脚步一顿。
“嗯……我知道你讨厌他,我是想说……你不在的这几年,方德明也偶尔会念叨念叨你。”许婉语气忽然黯然,“现在你回家了,他却已经病重到了这个程度。”
虞幸转过头,给她留了个情绪不明的侧脸。
许婉却又笑起来,清纯的打扮掩饰不了她语气中的娇蛮凶狠:“正好该成这个时候,好好的去落井下石一番吧~或者就像你哥哥说的,拿把刀往他身上刺个十来刀的出出气?”
“呵。”虞幸发出一声低笑。
许婉便知道,这番话虞幸是喜欢听的。
似乎哪怕没有像方宵那样从小就接触到血腥的事情,他还是并不介意亲手拿刀捅人。
许婉对于方家,对于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孩子都已经有足够的了解,那种疯狂和冷酷几乎就是这家人基因里携带的特质,平时隐藏得再好,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凸显出来。
虞幸终于关上了门,从许婉的视线中消失。
许婉却十分高兴,毕竟家里有方德明这个吸引仇恨的靶子可真是太好了,小幸心中的气最好都冲着方德明撒去。
……
从房间出来,虞幸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这方府在面积上一般,但相比于住在此处的人来说,有些过于空旷了。
除了方家这几个,加上一个外来的老园丁,居然便空无一人。
他们似乎只保留了宅子,一个下人都没有。
这样的宅邸没有下人打理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而且也不太方便,虞幸现在想找个人问问方德明住哪里都找不到。
装修又这么破旧,这些年住在方府里的人难道真的在过古代生活吗?这离现代生活的质量也差太远了。
反正他是没见过哪个府上能这么冷清,也毕竟是古代的建筑现代的世界观,每件事都需要所谓的主人家自己做,充分的表达了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虞幸甚至开始怀疑起刚才的洗澡水是不是方宵帮他倒的了,转念一想,对方应该有能力凭空创造木桶这样的“电影道具”。
不过许婉那句话倒是给他送了个好机会——他通过许婉的提醒想起了府上还有个曾经虐待他的方德明,于是一时心头火起,打算直接去找点麻烦,但因为不认识路,所以在府上到处乱逛了一会儿。
这理由,很充分。
哪怕他被方宵发现,问起来,他也有足够的动机这么做。
虞幸当下便开启了闲逛模式,哪怕他猜得到方德明的房间一定离许婉的不远,但还是脚步坚定地走出了许婉的院子。
说起来,偌大一个府邸,再往上两辈的家眷估计全被方德明弄死了,现在只剩下几个人在住,大部分的房间都空着,那么还有一些在正常府邸中必不可少的位置呢?
厨房、洗衣房、茅厕、柴房等等……
虞幸思索两秒,有意无意朝着整座府邸在靠后的院子走去。
他有点想去方府的祠堂看看。
根据一些镇民的只言片语,虞幸得知方家小少爷小时候犯了错,不仅有几率喜提挨打大礼包,还有几率获得祠堂一日游。
小少爷跪过的祠堂恐怕比方宵进入祠堂的次数还要多,因为方宵犯了错,方德明会严厉地纠正,但方幸犯了错,方德明只恨不得他消失在眼前,有多远滚多远,黑黢黢的祠堂就是个好去处。
虞幸脑子里还记了些阎理他们之前进入方府得到的情报——虽然在剧情上一点作用没有,但起码能勉强算半张地图。
他就这么走啊走啊,在每一个带了些许药味的房间门口徘徊一会儿,再敲敲门,没有人应的话就换下一间。
很快,他就走到了疑似祠堂的位置。
照理说,方府祖上也是有个将军的,最初的繁华与敬意就源自于方家那位战功赫赫的老祖宗,所以其他地方再简陋,祠堂起码应该是郑重而庄严的。
可是虞幸确实找到了祠堂,但这祠堂的破旧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不知道到底多久没人来过了,祠堂位置偏僻不说,灰尘也很大,已经有许多杂草和青苔在地面与墙壁上蔓延。
周围的廊柱都被虫子啃食,坑坑洼洼的,没一处好地方,甚至到处都是蜘蛛网,越往里蛛网越厚。
府邸中其他地方看不出时间的痕迹,在这里倒是能体现出几分荒凉。
虞幸让自己在这一幕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犹豫地、轻手轻脚地往祠堂里面迈去。
奇怪。
推演中往往越特殊的地方越危险,方府是南水镇最特殊的地方,而眼前的祠堂又是方府中最特殊的地方。
他本以为靠近了祠堂周遭氛围会更加幽冷,谁知一步踏出,反而是浑身一轻。
空气中干燥的风缓缓拂过,有一只小蜘蛛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他身前的地面经过,虞幸没有脚欠的去踩他,而是仔细地打量周围。
太奇怪了。
这里的空气没有任何被阴冷侵蚀的感觉,温度也正适中,微小的植物肆意生长,肉眼注意不到的各种小虫子都在此活跃。
这似乎是非常接近现实的一种感觉,就好像他忽然从推演副本抽离,来到了现实中一处荒废许久的院子。
正是因为这点才奇怪,方府现在被千结掌控,人呢……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正常,其他地方别说蜘蛛网了,连个小虫子都见不着,恐怕在那种鬼气森森的地方,大部分的虫子都活不下去。
这里却如现实一般正常。
玩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虞幸又往前几步,越发觉得自己的感知没有出错,祠堂附近似乎真的没有被任何气息笼罩,好像已经被完全遗忘了。
祠堂大门紧闭,门前有一个挂锁,松松垮垮地垂在那里,也就是说祠堂并没有被锁上,任何人都随时可以进去。
偏偏这荒废程度就是在告知他,除了小时候经常要跪祠堂的方家小少爷之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来,甚至是不来。
他眸光沉静,伸出一根手指抵开了未上锁的房门,一股灰尘便随着厚重门扉的开启而爆发出来。
虞幸及时偏头一退,等那些灰尘又沉淀下去,才迈向了里间。
以前在最虚弱的那段时间,他被灰尘呛到少不了得咳个惊天动地,而今日灰尘已然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他却仍然保持着躲避的习惯。
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明显的洁癖作祟。
该说不说,他挺喜欢方宵给他做的这套衣服的,还不想那么快弄脏。
进入祠堂之后,除了微薄的日光,里面就只剩下一抹黑色。
空气中传来木头发霉的味道,并不严重,虞幸耸耸鼻子,又闻到了淡淡的蜡味。
他其实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因为这里的暗是真正源自于光影带来的暗,没有参杂任何灵异力量。
但他还是走到蜡味最浓的地方,假装是伸手摸索才摸到了放在台上的烛台,而后又摸了摸,成功拿起了烛台边放着的火柴盒。
不知这盒火柴已经在这里待了多少年,屋子里的木头都发霉了,想必火柴也早就不能用了。
——对正常人来说。
虞幸从火柴盒中抽出一根,往盒子侧面一滑,“扑哧”一声。
跳动着的明黄光亮就汇聚到了他手中细小的柴上。
用火柴把烛台上的蜡烛点燃,他如法炮制,很快,漆黑的屋子就一点点亮了起来。
虞幸忽然觉得这件事儿干的有点熟悉,好像他之前在关村外的小祠堂里,也做过一模一样的事。
这也算是习惯了,进入祠堂这种建筑中,他总是习惯让空间看起来亮堂堂的,否则就好像会被祠堂中散发的幽冷感包裹。
或许是因为骤然从阴冷空间进入正常空间,身体在不经意间放了松,大脑也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所以,虞幸目光落在面前的烛火上,居然走了神。
他想起了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曾经有段时间,他就很害怕那种一个人在黑暗中坐着,周围却好像有很多人在看着他的感觉。
那是在他经历过伶人放火,实验室出逃,兜兜转转,几年后回到家乡时的事。
他自己家中的东西被烧毁了许多,留存下来的有价值的事物全被市内的博物馆拿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全家除了他没一个活口,而他又失踪,基本上默认整个房子都变成了无主之物。
虞老爷最好的一位旧交,替他们这一家惨死的人收敛了尸骨,骨灰便放在了这位旧交名下一处房产中,还给立了牌位。
虞幸没有勇气去博物馆里参观他家中的旧物,却带着不知名的心情悄悄去看了家人的骨灰。
为了不被发现,他是大晚上去的,非人的敏捷让他的潜入异常轻松,他很快站在了那栋房子里留给虞家人骨灰、牌位、香炉的房间。
那位旧友是虞老爷少年时期的同窗,之后在生意场上也多有照拂,两人确实是为数不多的,很难得的真心朋友。
这房间直接被布置成了一个小祠堂的模样,并不曾亏待骨灰盒中的人半分。
那时候虞幸的夜视能力并不算突出,伶人对他的改造所带来的影响主要是他的大脑、思维和身体强度,五感虽然有所强化,可夜视不是异变方向。
所以虞幸站在房间里,只能看到骨灰盒和灵牌们大致的轮廓,之前不知是谁来祭拜过,香炉中的三只香还剩下一点点尾巴,小小的光点忽明忽暗。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坐下了,没有困意,于是睁着眼睛盯着那牌位,直到香燃尽,化为一片灰。
黑暗里的最后一点光都没有了。
他和这些阴阳两隔的家人,也有几年没见了。
真是好笑,伶人是针对他来的,家人们全死了,他还活着。
他活着,替家人收尸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他到底有什么用呢?
黑暗中的虞幸开始觉得周围在慢慢变冷,他还要抑制着来自身体内部缓慢崩溃的痛苦,不让自己因为这种痛苦发狂杀人。
越是这样,他越能感受到自己和曾经的不同。
已经回不去了。
最恐怖的就是,才几年过去,他的脑子里还清晰的印着被伶人抓着头发看火光漫天时那悲愤绝望的感受,却已经记不清和家人相处时的丁点快乐。
家人的影子在慢慢淡去,唯独仇恨逐渐清晰。
虞幸知道,他会变成一个很糟糕的怪物。
都是因为他,家人才会死的那么惨,可他却毫无廉耻的,就要把他们的感情忘了。
他的面前是骨灰,是灵牌,背后却好像多出了几个看不见的人,用怨恨的目光凝视着他的后背,他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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