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霜第一卷 辞家 第五章 这样对么?
二人就这样无言,只有树丫上的蝉鸣与陈独眼不时旱烟叩门槛的哒哒声。
恰巧孔二愣子沿着河边撵鸭子玩,看到严林家的二人,开心的挥手。
严林笑着回应。
“快些回去吧!又撵鸭子,你爹知道了,又得打你了。”陈独眼故作严厉道。
孔二愣子明显被吓到了,做错事般的左右张望,挪着步子往家走去。
陈独眼破天荒的没有笑嘻嘻,一直看到孔二愣子身影不见了,忽然没由来地说道:“傻人是有傻福的。”
少年看着男人,等着他继续说。
“我在这五年,你见过马匪吗?”陈独眼又来了这么一句。
少年没多想,说道:“没见过。”不多时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他。
“马匪不是没来,来过几次,被我撵走的。”陈独眼弹掉烟灰。
少年不说话,知道他所说应当是真的。
“可是谁能知道,大晚上的,那两个兔崽子跑外面去了呢?”男人自顾自道。“你说他们犯了错么?没有,为什么就没了呢,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并不会按照你以为的方式来,尽管你认为的是对的,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错的。”
少年沉默,眼前的男人并非平时那样马虎没正形,否则也不会与他这个性格相反的少年相交。
“你毫无实力的话,连做对的事情的资格都没有。”男子言语间有些沧桑的意味。
“知道我为什么总乐意帮你么?”陈独眼又问道。
“因为我穷,会饿死。”少年回想道。
陈独眼点了下头,道:“有一点这个原因。”顿了下,指了指孔二愣子的走的方向,说道:“他也是很可怜,母亲没了之后变得傻了,所以我也会经常给他家一些帮助;而你”
陈独眼指了指严林。
“变得更坚强,知道怎么站起来,所以我愿意扶你,但是孔二愣子我没法扶,只能让他躺的舒服点。”
少年沉思。
“你尽管失去了一切,依然选择做了个‘好人’,起码是你自己认为的那种人,这很难得,就是太成熟老气了些。”
少年回想起八岁母亲离开的那年,已经懂事的年纪;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苦难,以及后来所经历的一切,完全是成年人的生活,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刚学会撑船时的劳累:年纪尚小,力气不足,船只经常速度太慢,行不过湍流,多少次的落水,只能靠自己费尽了力气抓住船沿才不被淹死;曝日、狂风、朔雪、暴雨自不必说,在酒家温酒扫地时,客人的白眼,伙计的排挤,少年都尝过。与陈独眼经常说的四十岁一样的经历,又作何差?
陈独眼知道少年一切的苦的,所以很愿意帮他,与他一起;
男子左眼微微一笑,摸了摸少年的头,像个长辈。
少年垂着头,几滴泪朦胧了眼。
许久,陈独眼轻声开口:“我不想你与任家那二人一样,可以教你修道习武,哪怕没什么成就,只求能够保身;你不愿意也是无非不可的,只要我在,那就没事的。你留在村子,倘使我哪天离去,会留手段。”
男子起身,悄悄地走了。
只剩下少年望着门外,天色渐晚,蝉鸣逐渐消失在苍茫的黑夜。
村外一处田间地头,月明如镜。
白天那位道士正在慢悠悠的离去,雨伞被他背在身后,只是铜铃不发出声响了。
忽地前面出现一位身着长衫的青年男子,面带微笑的看着道士。正是那日严林撑船载的那人,羽扇却不见了。
道士见到男子,先是略惊了一下,笑眯眯地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了番,说道:“富家公子呀,啧啧啧啧,要算一卦不?钱么?看着给。”道士说完搓了搓手期待着。
“那劳烦仙师算一算,在下现在是何境界?”长衫男子摊开右手,真像是去算命的。
道士眨巴眼,似是没听懂。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仙师。”
道士看了眼月亮,打了个哈哈,说道:“今儿月色挺好的。”
“嗯,挺好的。”长衫男子点点头,又说道:“仙师,可算否?”
道士还在假装赏月。
“天下三观之一的‘夷明观’真人,不在观内吃斋念道,跑来这乡下野土,真真令人匪夷所思。”长衫男子盯着道士。
“你小娃,没意思的紧。”道士摆手,不耐道。
“敢问仙师为掌教座下哪号真人?”
“小道观扫地的,不值一提。”道士无法继续聊下去了,此人太过无趣,一味的寻个认真劲,着实没意思。
三大观,是为天下玄门正宗——玉龙观、台海观、夷明观;三观内神仙无数,真正的仙家正统。东州的夷明观,距此地何止千里。
“东州到这冯州,足有两州之隔,仙师好脚力。”
“得了得了,不就是跑来这玩了一圈,快把老子问了个遍,这就走,行了不?”道士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不送。”
“玉滕阁的书呆子都是烦人的祖宗,一点不假。”道士说完,不等长衫男子回话,抬脚走了。只是看着缓慢的脚步,只踏出几步,人影就消失在夜色里。
天下读书人只有一个目标——进京:京州。玉滕阁就是京州读书人的圣地,做官的做官,做学问的做学问,天下八州均有阁内读书人的影子:要么教书先生,要么各县百官,也有不喜约束、山水间放浪形骸的文豪。
冯水河畔的州,名为冯州,冯州有个石磨村。
这两天严林仍是去镇上撑船,这天回了家,只是坐在门槛上发着呆。
下午他在码头与一众船夫等生意时,听得旁人说着镇上的鸡毛蒜皮的各事。忽地一人神秘地说道:
“前些天,乡下的石磨村出了人命,两个村民被马匪给逮杀了,可怜呐,全尸都没落个,如今官府抓了人,你猜怎么着?马匪还有别的同党,愣是出了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将一帮人买了出去。”说完还伸出中间三个手指,手腕故意抖了又抖。
“我滴个乖乖,多少钱啊那是。”旁人呆住。
“整整三千两啊!”
“那帮天杀的马匪,搜刮了多少钱。”
“话说你怎么晓得这事儿?”一人好奇提问。
“我一老表,在牢房是个小狱卒,这可是内部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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