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数痴傻酷第一百二十七章:峰回路转
风轻约莫是用了挪移阵法将她带出来,眼下席芳橙心他们应该都还在城内,不知她去了哪儿。这城郊山外山林,少说数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如何回去
殿下此刻也不知如何了。
这样远的距离,一线牵也无法感知
她向来怕黑,更怕走夜路,可此刻除了硬走,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柳扶微拿袖子摁掉眼泪,借着脉望的光往前走。
今夜下过雨,雨虽停,山路既陡且滑,她一时心急踩着青苔摔了两回,鞋都丢没了一只,一瘸一拐就更慢了。
按这走法,别说天亮之前赶回,再走个一天一夜都回不了长安。
她又沿途瞎走了好几里,倒是偶尔有人马不停蹄呼啸而过,根本不带停的。直看到
一辆驴车悠悠哉哉驶来,她忙不迭冲上前去,驴车主人赶忙勒缰刹住,差点骂人“哪来不长眼的”定睛一看,见是个头发蓬乱衣裳脏皱的瘦弱少女,可怜兮兮的,不觉放缓语气,“这位小娘子,可是发生何事,怎能就这么撞上来啊,太危险了。”
车主是个中年道人,光看道袍就能看出是穷道观出来的,柳扶微直接道这位道长,我是长安人,被劫匪劫持趁乱逃出,我heihei她摸了摸衣兜,出来时什么都没带,等到了家中,我家人必有重酬,烦请您带我回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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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人看她一身狼狈,忙唤她坐上板车,好心肠地找出一件干净的道袍给她披上,还道“不知那劫匪现下人在何处可否需要贫道带你前去报官呐”
她小声道“不必了。我现在就想回家”
道人会意,想着小娘子恐怕有损声誉,这才低调行事,他一面驾车一面道“小娘子也不必过于惊慌,这几日长安只怕也不太平,迟些回去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呢。”
“道长这话何意”
“贫道乃是子午山丹阳观的法师,今夜我观收来国师府急信,说皇城入了不少妖祟,恐祸长安百姓,请各观掌门人连夜赶来助阵的。”道长说着还摸了摸胡子,“只是掌门师兄年岁已高,这才让贫道来”
柳扶微人往前一倾“那道长您还不快些”
“嗐,快什么呀,连国师府那些大人物都镇不住的妖祟,贫道这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去了能顶啥用无非去凑个数反正姑娘你也不赶时辰,哎呀,你拿我驴鞭作甚”
柳扶微心念一动,一把揪住道长的袖子“道长,实不相瞒,本来明日我是要成亲的,可我和夫君闹矛盾,我一气之下说要退婚,跑出家门,之后才会遇到绑匪若是回的迟了,我夫君也许会真以为我不想成婚了,那我”说到此处,故作抽抽搭搭状抹了抹眼泪,“那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好心肠的道长看她哭得可怜,喟叹一声,果真扬鞭策驴,复又宽慰道“你能从绑匪那里逃生已是不易,你夫婿要是因此嫌弃你,这样的人你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不是的。他待我很好,是我是我一直不懂他的心意。”某些话一直憋在心中,当着陌生人的面反倒能半真半假说出口,“他还因为我丢失了很宝贵的东西”
道长被她勾起了八卦之魂,“啥宝贵的东西你骗你夫婿钱财了”
“也许、似乎、或者比骗财还严重些。”
那可是殿下的仁心啊。
道长“啊这这这你确定还要回去他不会把你送官吧”
柳扶微垂眸,“我不知道他会如何,有些事我确实抵赖不掉,也许我真的会死得很惨,但也许也没那么严重”
“”道长怀疑自己好像拉了个罪犯。
柳扶微察觉到他的异色,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辜负了他的真情”
道长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
“”
“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难得真心在,犹未为晚呐。”
柳扶微落落寞寞地叹了口气。
真心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真心实意答应嫁给殿下的。如果这是真心,殿下的赌局不是应该已经赢了吗为什么风轻还会出现难道是爱得不够深
她现在回去,会否害了殿下可是一走了之,他不也要输么
飞花的身份只会更坚定她祸世之主的预言,殿下待她的心意,当真可以摒弃前嫌么
一连串顾虑又开始冒泡,她兀自摇摇头,自暴自弃般喃喃道“我这人,从小到大总是太计较得失,许多人都说过我不是,我心里虽也知错,可好像也总改不好,遇到难处屡屡再犯恐怕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道长“嗐”了一声,“小娘子啊,计较得失、趋利避害皆乃为人之本性,正因如此,求签算卦者方能络绎不绝,否则,天底下可得倒多少家道观呐”
“道长乃修道者,修悟的不都是人间正道么原来世人在你们眼中都是这般狭隘的么”
“非也非也。利己固然为人之本性,向往情义却是人之本能啊。”
柳扶微眉梢微抬“本能”
“人活于世,总有诸多不易之处,稚子尚知要保护好自己,有坎儿谁不绕开啊。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能够遁去天机的其一,恰恰也是人啊。
明明心中困惑无穷,还是停不下追逐真知的步伐;明明前人都栽跟头了,后人仍想去尝试那不可为之事;仍愿奔赴自己所爱之人,这也是芸芸众生呐。”
道人说到此处,懒懒散散笑了一声“就像小娘子你,甚至都不知是否能和自己的夫婿得修善果,还非得在皇城有难之时着急往回赶,你的心意为何,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柳扶微下意识抚着心口。
心尖里某处痒痒的。
像那条原本被道契束缚住的情根,终于探出小脑袋,好奇扭动着身躯。
千头万绪悉数淡下,她仅余一念。
要找到殿下,想见到殿下。
“道长,可否劳烦您快点啊”
“哎哟,都说了不要抢贫道鞭子,这是驴啊驴,不可当马使唤啊”
哪知这位说起人生哲理有理有据一套一套的道人,方向感竟一塌糊涂,天亮时才发现走错了道皇城在北,驴子居然溜达到了南面。
“好像真是错了”那老道乐呵呵地挠挠头,“莫要太心急,绕过普陀山也就多花个半日,顺道赏个山茶花”
柳扶微看了一眼天色,忙不迭握住道人的手“您不是修道之人么会不会那个瞬移的法术”
“易地阵”
“对对对。”
“不太会。”
“”
“此乃缥缈宗的阵法,贫道比较擅长的是遁地术,何况易地阵需提前布阵,那人还不得先进城嘛”
“那你会御剑术么”
“贫道若会御剑何需驾驴子呢你莫要着急”
怎能不急她都快急疯了一线牵还是毫无反应,腰间的缚仙索也软趴趴地挂着,脑海里想象中各种糟糕透顶的境况,若是那些伥鬼真能吞噬人心,若是风轻又回了头做了什么,那殿下
那道人看她上手就要拆掉板车上的牵绳,摆明要抢驴,瞪大一双牛眼“小娘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这驴可是我观最贵的驴子了,你就这么骑走了贫道上哪儿说理去”
她自板车上一跃而下,到了这当口,实在管不了道不道德了“我怕现在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道士正要骂人,忽听一阵马蹄声,一个沉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已经来不及了。”
柳扶微闻言,恍惚了一下。回首时,看到一人策马而来。
浓淡不一的雾气飘荡开来,浅橙的朝霞将那人镀上一层朦胧之色。
风拂林海,云蒸霞蔚。
马背上的他,就如沉寂在冬日中的枯树,与这盎然山色格格不入。
他开口,低哑的嗓音像砂纸上磨过的碎片,几乎浸到人心里去“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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