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界·重影第3章 道途
天陆之北,有山名曰九嶷,有湖唤之为镜。
夜渐深,一轮残月高高悬于柳梢,柔和而哀伤的光如水般透过山间云岚,洒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之上,泛点荧光,九嶷山巅终年积雪,那如众星捧月般被连绵山峦合围其中的巨大湖泊却不曾冰封过,其水苦咸,人不可渡,鸟飞而沉。风过,千里湖岸树影婆娑,时有亡灵凶魂飘湖而过,哽咽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回荡整座山谷。
晚风更急,那镜湖水面却似凝固般,未起一丝波澜,夜空之中,有一颗星辰缓缓倾斜,渐渐脱离了星轨,在化作流萤落下之际,镜湖中央突然裂开一道小缝,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方圆千里的怨灵尽数吸入那无尽的黑中,一时间山谷间枯叶化蝶,充斥着绝望凄厉的哀嚎。
一道青气自裂缝中蜿蜒爬出,云岚骤紫,天降九雷,化作光链将镜湖之下逸出的青气牢牢锁住,那青气在光链的缠缚下不断扭曲变形,被一丝丝灼烧成雾气,却依旧奋起反抗,震得光链焦急鸣颤,终于,在那青气即将磨损殆尽之时,光链炸裂,碎片如雨洒下,那仅存的一丝青气摆脱了镜湖的束缚,悠悠然升至虚空,如水波渐渐荡漾开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那男子剑眉星眸,挺鼻薄唇,长发如墨般散落在白衣上,只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束起,那如雕刻般立体分明的五官俊秀绝伦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的脸色苍白的异常,周身光影绰绰有些许模糊,原来竟只是个虚影。
那男子飘立虚空,俯瞰镜湖,那一道裂痕已然消失不见,男子幽幽一叹,眉宇间不知为何有些许苍凉之意,“一千年了啊……”他苦笑。他的视线渐渐凝聚如针尖,唇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隐去,右手缓缓提起按住心口,对着镜湖恭敬的施了一礼,沉声说道:“诸位放心,冀轩定不负大将军之命。”语毕,他缓缓抬头,闪烁不定的目光似是穿越了重重山峦,横跨了天陆大界,直到与另一双淡漠的眼对视。
此时此刻,万里之外密林之中,靠在树干上闭目歇息的洛辰猛然惊醒,汗透重衣,他急促的喘息,右手紧紧按住胸口,张目四望想知道这没来由的心悸源之何处?却见月华如水,薄雾悠悠,云天宗三位真人及数位弟子正在不远处安坐入定,一切宁静安详如初,林间只有清风掠过卷起地上些许枯叶。
洛辰脸色发白,冷汗不断顺着脸颊滴落,他不懂,为何这次的心悸竟来得那么真切?良久,良久,他喘息稍定,这才又凝神打量了周围片刻。原来此夜距漠北突变已过了四天,修仙之人,突破一定阶段后很长时间不需要饮食与睡眠,本来全力施为到云天宗只需一天的路程,但考虑到洛辰毕竟尚是凡胎肉体,经不住不眠不食的路上颠簸,因而放缓了御剑飞行之速,每日日落便宿营休息,饶是如此,几日下来也累的洛辰浑身酸痛,但他自幼多艰,这点苦又如何抵得上独穿雪原,孤身搏狼,神威堂的种种欺凌?更何况他知此次福缘难得,唯恐错失,任何苦痛都咬牙暗忍,没有显露出一丝畏惧苦难之意,生怕因此惹得真人不高兴,又将他抛在了那荒凉之地。
他的视线自入定的真人,弟子脸上缓缓掠过,终于落到了那一袭白衣倾世绝尘的女子身上,他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似乎很多时候,这女子总是远远地避开众人,独自寻一处地方入定调息。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如此走走停停,到得第六日,终于登上了天邢山,天邢山诸脉绵延万里,连接名山大川无数,乃是灵物云集之所,天邢山主峰号为三清,其险峻难言,高耸入云,终年云雾不散,云天西玄宫便坐落于此,三清峰周围又如众星拱月般竖立着六座山峰,分号云竹,流霞,陌离,玄心,逐云,月光,云天宗六脉弟子分布于上。天邢山上树木繁茂,灵兽珍禽,奇花异草随处可见,更有山泉飞瀑,清流溪涧映带其间。
洛辰在云天宗众人的护送之下,循阶而上,只觉大梦一场,宛入仙境,抬头仰望那隐秘于氤氲雾气之中的天邢山主峰三清,心下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惊骇。
恍惚间忽听得身后琉云真人微笑道:“滢儿,这最后一道天险,便由你带辰儿上去吧。”
此言一出,不仅洛辰一怔,连那默默走在一行人最后的女子亦是一怔,黛眉轻蹙,眼底划过些许惑色。
琉云真人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祁滢,淡然道:“滢儿,大道艰难,其上尚有天道,如你这般心向大道,却不修人道,日后精进终难更上一步。”
祁滢的面色依旧没有太多变化,当下只是淡淡道了句:“祁滢受教。”说罢,步似生烟,瞬间到了洛辰身边,伸出一只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天邢山有微风拂过,携着一股早秋的微凉荡过青翠苍茫的山林,吹散祁滢一头如瀑青丝,那一瞬,洛辰已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懵懵懂懂握住了女子的手,也不知浑浑噩噩间是如何飞越了这高耸入云的山峰,回过神来,已是云开雾散,到得雄伟壮观的云天西玄宫之前,而那女子也如一道清风般飘然远去,身侧只余淡淡幽香。
洛辰微一定神,抬头望去,那宏伟之极的宫殿紫玉为顶,琉璃为柱,八角檐上各刻一方镇邪灵兽,而当他双瞳扫过灵兽之时,却觉双眼一阵刺痛,那八头灵兽宛若在一瞬间活了过来,蓦然睁眼对他怒目而视,少年顿觉虚空射出无数道有形质的利刃直插心底,身子晃了晃,一口热血直冲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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