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山河碎第三十八章 无名之处
一双龙眼瞪的拳头大,直直看向刘清,“你内府之中神性充沛,天目穴明明有只神眼,还不是古神转世?”
刘清无奈,只得将当时在小浊天的经历说出。
这雷霆笼子可不是自己一个山河境武夫加凝神修士破的开的。
青龙沉默片刻,沉声道:“当年一战,的确斩落了一些天庭碎片,照你这么说,也有可能。只是,即便你吃了一个神灵,也不会生出第三目,还是没法儿解释。”
刘清这个气啊!我他娘的问谁去?你他娘的一个活了上万岁的前辈,就因为这点儿事就把我扯来这地方,三言两语就又扣上一座雷霆牢狱,我找谁说理去?
没法子,刘清只得问道:“那你想如何,怎么才能证明我不是古神转世?”
青龙好像就在等这一句,笑道:“我带你去山底下的龙宫一趟,到时便知。”
瞬间收去雷霆囚笼,这条龙缓缓腾空,以前爪拎着刘清,往海中去。一处山洞,这条真龙猛地身形暴涨,比之前大了十倍有余。
一人一龙,眨眼间便没入海中。
到了水下,刘清这才发现,有一片倒栽葱的冰晶宫殿,就在山底水中。
青龙笑道:“当年妖族临阵倒戈,东海龙宫被个暴脾气连根拔起,翻了个儿,以至于本该在上面的龙宫,倒置下方。”
刘清心说这人真猛,又不是一棵树,好赖也是传说中的东海龙宫,就这么拔起来了。
等等,转头往青龙看去,沉声道:“你要带我进龙宫?”
青龙淡然点头,“即便你不是古神转世,也没啥机缘,顶多涨涨见识。”
说着已经进了龙宫,猛地一变换,双脚着地,照理说人此刻该是倒悬,可愣是没有一点儿倒置感觉。
真不愧是龙宫,好似全由水晶制成,冰晶透亮,延绵方圆几十里。
顺着一条约莫三里长的悬桥,左右游鱼成群,这些未开灵智的鱼儿,俨然已经成为了龙宫之主。
刘清不禁感叹:“凡尘有神奇,贵在不言中。”
青龙缩小身形,拎着刘清往一处大殿,叹气道:“龙族,曾经隶属于雷部,所以民间所传,行云布雨之职为龙族所有,不全是假的。只是雷部正神之下,还有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我们这些个龙族,不过是跑腿而已。就如同后世天庭所封的五德星君,其实就是几个吃了些古神残羹剩饭,跑腿儿的而已。”
说着已经进入大殿,门左右分别有一尊巨大石像,一位持鞭,一位持锏,与市井所绘门神无二。
刘清走进大殿,左看右看,空空荡荡,啥都没有。
青龙问道:“看见了什么?”
刘清没好气道:“看见了个锤子。”
龙尾一甩,大殿之中猛地光华绚烂,一幅光影展现,有九条龙,拉着一架战车,车身雷霆蹿动,哪怕是虚幻所在,都给人一股子寂灭感觉。
马车之上,有一位黑甲神灵,双目金光金光大放。
背后青白一阵轰鸣,刘清伸手按住剑柄,沉声道:“我曾经在光阴长河逆流而上,见过数场大战,不过没见过这人。”
青龙随口道:“这是雷部正神,死在你背的这柄剑之下。”
刘清心说神仙姐姐可真厉害。
光影涣散,青龙沉声道:“真不是古神转世?”
刘清无奈道:“我是大秦成州扶舟县人氏,姓刘名清。”
走出大殿,青龙猛地变作人身,是个一身灰衣的少年模样。
“既然不是神灵转世,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刘清心说我答应了有啥用?你自个儿都出不去这地方。
青龙却认真道:“有用,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就好,我决不会让你做违心之事。”
那能咋办,只能答应呗。
青龙沉声道:“去赡部洲南部的那座渡口,寻个妖族,让帮我带一句话回去。”
刘清问道:“给谁,带什么话?”
猛地一击重击,刘清当即晕死过去,只迷迷糊糊听到一句:“带话给一只老乌龟,就说龙族尚有人在,洗干净脖子等死。”
……
龙丘桃溪带着溪盉,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到了神鹿洲的龙丘家。
小溪盉有些紧张,与龙丘桃溪说道:“我头一次跟着别人去别人家嘞,到时候见着桃姨的家人,我可咋办?会不会怪桃姨出一趟门儿,带回来个小丫头?多了一张嘴,日子不好过了咋办?”
龙丘桃溪瞪眼道:“说什么呢?你就跟我闺女一样,没人会说,更没人敢说。”
神鹿洲龙丘家,不是宗门,却胜过多半宗门。
走入一处城池,守城门的两个黄庭修士一见龙丘桃溪,当即躬身道:“小姐回来了?家主跟老爷子说了,小姐回来就马上回家。”
龙丘桃溪只回了一句知道了,牵着溪盉,溪盉牵着白鹿,就这么慢悠悠往城内去。
走了许久才到一处宅子,瞧着与凡俗人家差不了多少,可一个门房,都是分神境界。
随手招呼来一个侍女,示意将白鹿递过去,然后对着那侍女说道:“这个丫头是我朋友的徒弟,跟我闺女一样,白鹿是她最喜欢的,好生养着晓得不。”
侍女赶忙点头,她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自然知道小姐脾气……不那么好。
抱起溪盉,拐弯抹角走入一处大堂,高座是一位老者,两边一男一女。
龙丘桃溪放下溪盉,先是朝着老者跪下磕头,喊了一句爷爷,又分别朝那一男一女扣头。
溪盉紧张极了,跟着龙丘桃溪磕头,小脑袋都转晕了。
高座老者故意板着脸,轻声道:“一天天的不着家,听说还跑去青鸾洲与人打了一架?”
右侧男子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沉声质问:“走那么久,一封信都不晓得捎回来是吧?”
妇人瞪了自家相公一眼,笑着说:“没事就好。”
老者实在没绷住,指着溪盉,笑问道:“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哪儿找来的。”
龙丘桃溪这才答话:“朋友的徒弟,我硬带回来的,一两年内就会来接走。”
男子对龙丘桃溪板脸,可对溪盉就没法子冷漠了,也是一脸笑意,轻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过来让爷爷抱抱。”
小丫头抱紧龙丘桃溪的腿,躲在她身后不敢露头。
一旁的妇人翻了个白眼,“你一个糙汉子,吓着人家丫头了。”
说着就已经走过去,蹲在溪盉面前,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溪盉脆生生道:“我叫溪盉。”
龙丘桃溪无奈道:“行了,别吓着她,我可告诉你们,她跟我闺女一样,你们不能欺负她。”
男子瞪眼道:“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高座老者立马瞪向男子,“龙丘洛,怎么跟我孙女儿说话的?”
这位龙丘家的家主吃瘪,叹气道:“爹,你就惯着她吧,啥时候给你带回来一个你不喜欢的孙女婿,我看你还惯她么。”
此后数天,龙丘洛跟那位家主夫人,只要得空就往龙丘桃溪住处去,又哄又骗的,就为了让溪盉叫爷爷奶奶。瞧模样,想抱孙子都要想疯了。
其实龙丘桃溪才满三十而已,若是凡俗女子,早就儿女成群了,可对于山上修士来说,还是太早了。
这段时间,龙丘家多了个小小姐,可爱至极,谁都没办法不喜欢。
在龙丘家待两个月,快过年时,神鹿洲飘起雪花,可把溪盉乐坏了,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雪哎。
与龙丘桃溪合力堆了一个雪人,两人心有灵犀,堆的是某个背剑的年轻人。
一天夜里,龙丘桃溪裹着被子在屋内哽咽,龙丘洛抱着溪盉在门外,欲言又止。
溪盉脆生生道:“龙丘爷爷,你会不会怪我师傅?”
龙丘洛摇头道:“情理上该怪,可道理上不能怪的。不过你师傅要是来了,我一定要当面问他,我这么好的女儿,他凭什么不喜欢?”
……
睁开眼,骂骂咧咧起身,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憋屈过,有话好好说不行?活了上万年的前辈,半点儿武德不讲?
左右一看,居然是在一条渡船上,身上东西半点儿没少,剑都在。
缓步走出船舱,一下去甲板,发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有个侍女走来,笑道:“公子别觉得他们目光奇怪,发现你那会儿才奇怪呢。我跟着渡船跑了上百年,头一次见有人无视海风,飘在茫茫大海呢。”
刘清直想骂娘,狗日的青龙,就这么把老子丢在海上了?
转身抱拳,笑着说道:“多谢贵船搭救,若不然我定要死在海上,船票钱我即刻补上。”
递去一枚布币,刘清笑问道:“我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烦劳姑娘告知,如今几月份了?”
侍女并未客气,接过布币,笑着说:“今个儿三月初五,你光在船上就躺了大半个月,渡船马上就到赡部洲。”
说着问道:“听口音,公子是胜神洲人?”
刘清答道:“秦国人氏。”
侍女笑着说:“听说去年有一条从青鸾洲往栖霞洲去的渡船,半道上遭了难,有个青衫剑仙一剑划开海浪,救了一船人,不过自己没跑的了,也是个胜神洲人,据说还极其爱喝酒,不会就是公子吧?”
好嘛,两觉睡了大半年,自己脑子里还是前不久的事儿,在人家嘴里已经是去年了。
见刘清有些走神,侍女便笑着离去,不过这等奇人奇事,保准一下船就会传开。
刘清走神片刻,心中把那青龙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不是违背先生教诲,实在是不用想也打不过。
人身山河之中,猛地一道龙吟,刘清赶忙将心神沉入人身山河,当即便看见一条百丈长的青龙盘踞在剑气长河之中。
深吸一口气,刘清大骂道:“你他娘的,害的我两觉睡了大半年也就算了,到我的地盘,连声招呼都不打?”
青龙更是一肚子火气,咆哮一声,骂道:“我他娘的的想来吗?要不是……”
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惹不起惹不起。
饶是他活了万年,画中走出来一个噩梦般的女子,你敢信?那可是真不把合道境界的大妖当回事儿啊!两脚踹翻,揉成一团就塞进这小子人身山河了,这下要出去,还不知得到什么时候。
其实青龙是真比刘清还想骂娘,只不过不敢骂,骂也是他娘的,不敢说你娘的。
忍不住问道:“刘清,你跟我说实话,你娘亲是什么人?”
刘清满脸黑线,转身离去,直接将青龙压去剑气长河底部,免得出来烦人。
我的人身山河之内,凡事都是我说了算,言出法随。
侍女去而复返,拎着一小壶酒,递去给刘清,笑着说:“你半路上船,船票花不了一枚布币,管事让我给你一壶酒,免得找钱。这是你们秦国的白簿。”
递去酒水后侍女便走了,船速已经放缓,应该马上就到赡部洲了。
白簿,的确是秦国名酒,不比神仙酒酿差。比之前那条船的劳什子青萝正经多了。
约莫过去两个时辰,渡船缓缓靠岸,这座赡部洲最北边的云上搬山渡,的的确确大气,不愧是从颠倒山削落的高耸山峰。
御风走下渡船,直接掠过了搬山渡南下百里,缓缓落于一片雪花之中,刘清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两年多了,千万里已过。漓姑娘,我来了。”
……
那个喜欢独自坐在山巅小亭的女子,长高了不少,越发亭亭玉立,那些所谓的各洲美人榜,在某人心中,比不过她一根头发吧?
某人一到赡部洲,漓潇便有感应,脖子里一直挂着的风语石,其实漓潇并未告诉刘清真正的操控法子,所以刘清一到赡部洲,漓潇便能凭借风语石感受到。
回乡以后便时常穿着绿衣的女子,伸长脖子往北方看去,气呼呼道:“到了赡部洲了,还敢磨蹭?”
……
在赡部洲北部的一处修士城池,刘清寻到一处百花阁,拿出那雕刻牡丹的令牌,让帮忙问有无给他的信。
其实这处百花阁的管事一见刘清,就已经认出来这人,他的画像,所有百花阁都有一份。
过了小半晌,那位管事走来与刘清说道:“信有的,放在栖霞洲已经大半年了,我即刻联系那边,让把信捎过来,百花阁有自己的传信法子,三天便能到。”
两洲间隔足足百万里,世间最快的渡船,也不过日行十万里,百花阁传信,百万里居然三天就能到?
既然能到,等着便是。
百花阁安排了住处,刘清便枯坐三天,炼气之余就与青龙对骂,以此磨练口才。
三天后,一封信送到百花阁的待客别院,拆开信时,那位站的老远的管事,只觉得一股子泼天煞气袭来,吓得她心神不稳。
忍不住便想着,怪不得一座百花仙山把他当做宝贝。
刘清拆开信的一瞬间,第一句便是,“绿衣湖巨变,丘禾身死。”
然后乔恒写道:“栾溪与朝云还有陈岩,脱离绿衣湖,来了扶舟县,如今就在宅子里修行。我直接与绿衣湖清帐,刘记酒铺改为酒仙庐,从此与绿衣湖无关。我打算去一趟观水书院,然后应该就可以买下梨山与茶山。”
刘清捏碎那封信,深吸一口气,收敛一身气势,取出纸笔,片刻便写好一封信,对着那位管事说道:“烦劳仙子将信捎回。”
那管事木讷点头,刘清继续道:“烦劳仙子帮我寻一处安全地方,我要破境。”
管事咽了一口唾沫,询问道:“有多安全才行?”
刘清沉声道:“我怕引来异象,最好是能遮掩天机的。”
这位管事思量片刻,轻声道:“那就请公子等三天。”
回信还是寥寥几句话。
“我途中有些变故,收到信已经晚了半年。”
“即刻起,她们三人便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我将破归元境,两年内必然回乡。”
待管事走后,刘清独自一人站立院中,目光冷冽无比。
丘禾是嘴碎了些,可她至于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