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作者:张饮修

单向迁徙第二十六章

1

修长手指捂在她的唇前,张梓游看着她。

跟侧边那幅画上的他……一模一样。

笑着,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刀。

两行泪从单徙的眼里滑下来。

她看见了他身上飘着的纷纷大雪。

如同从暗夜里行走出来的人。

只一瞬,又从眼前消失不见。

他还是他,站在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

“哭什么?”张梓游低首,轻轻吮去她脸上的泪水,半是呢喃半是问话,“有这么难过吗?”

她的眼泪像失了控一般,一行消失,一行又流下。

睫毛颤抖,双手紧紧揪着他的黑色毛衣。

嘴被他捂着,说不出话。

张梓游转头,用另一只手指着墙上的画,“看见没?靠太近,就是那种下场。”

她拼命摇头,开始扒拉他的手。

“除了我的年龄、长相,你还了解我什么?嗯?”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惯会玩弄人的感情吗?”

她推着他的手,睫毛早就被泪水打湿。

“像你这样的……纯洁无辜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勇气,敢跑进我的世界?”

她终于拽下他的手,大口呼吸,喘着气,近乎吼地说:“还不是你!是你自己放我进来的!”

“你明知我无依无靠,明知我见识有限,你就这样、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她说着,伤心难以掩饰,每次一大声说话就忍不住哭。

话断在那里,让彼此都无法接下去。

尴尬在蔓延,敏感的气氛一触即发。

张梓游突然嗤笑了一声,“那还是……我错了?”

“不是你错,难道是我错?!”

“……”

“……”

他觉得好笑极了,看着一个小孩发脾气。

笑意满满当当,从眼角和唇角溢出来。

单徙:“……”

抓着短发郁闷又脸红。

2

顺着墙面,张梓游在她脚边坐下,屈起一条长腿,左手搁在膝盖上。

“我吧,真不是什么好人,”他似乎有点倦,随口聊起来,“这句话不知跟多少人说过了reads;。”

单徙拿开地上自己的外套,也顺着墙滑下,坐在地板上,伸直双腿贴着地板。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侧转脸,看着她说,“……就不会爱了。”

说完还自嘲似地轻笑一声。

“‘爱’本该是个庄重的字眼,却时常被世人随意运用在平淡生活中。”

她想插句话,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的恶魔……今晚好像很想倾诉,或者说,想跟她说说话。

十指扣在一起,张梓游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自己的左食指敲着右食指指甲。

“与挑逗很容易,伤害人也很容易,可是爱人……”他顿了一下,“对我来说,很不容易。”

“可是……”单徙很想反驳。

可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自顾自地说:“现在的我,宠一个人很容易,保护一个人也不难,但我能做到的……就只是这样,不能更多了。”

“如果这就是爱情,你还……想要吗?”

他静静看着她,眉眼间的倦意很明显。

单徙摇头,又点头,转过身子,吸了口气:“就……”

她纠结得要命,似懂非懂,最后老实承认,“其实我……不怎么懂。”

意料之中,张梓游无所谓地笑了笑。

身体往后仰,靠在墙上,凸显的喉结颇具颓废气息。

空气慢慢凝固。

只有两人的呼吸悄悄蔓延。

单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侧脸,紧抿着唇。

她想从他的轮廓线条中看出他内心的琉璃世界。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还是只过了几分钟。

总之在沉默达到顶峰的那一刻,她听见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话。

“他是我弟弟。”

她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见了画上那个白色天使。

3

“他爱着我、我恨着他……的时候,”

张梓游靠着墙,看着画。

“他死了。”

甚至连语调都疲惫万分。

单徙紧皱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鼻酸侵袭着她,泪意涌上来。

她发誓:这不是同情,不是惊讶,也不是羡慕。

是纯粹的被他感染。

“我记得,我回答过你两次——我这人没有父母reads;。”

他又偏头来看她,神情倦怠。

“然而鲁森,就是他,他有父母。而他,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这么说,你懂吗?”

“……张梓游,”单徙难堪地抹去脸上的眼泪,“我………”

“你听说过芬兰岩石教堂吗?”

她摇头。

他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我十五岁时,在那里的露天祷告场跪了一整日。”

“上帝老头多坏啊,他就是不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我才是孤身一人,为什么只有我……学不会爱。”

“后来嘛,我在那儿,就在上帝面前,跟人打群架,真他妈难忘啊。”

“有多难忘呢?”他自问着,把双手摊开在她面前,十指白皙修长,尖秀好看,可是静下来看的时候,微微颤抖。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不喜欢玩国际象棋。”

“但在那次群架之后,很难再画出一幅让自己满意的画。这样……怎么还能学美术?”

“那些街头混混可真是年轻气盛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死。当然……他妈的也包括我自己。”

“在最不懂爱的年纪,间接杀死最挚爱的人。岁月渐长,才越来越痛,越来越……不会爱。”

“我是挪威籍华裔,是孤儿,是被上帝诅咒了的人。”

…………

他说着说着,特别困,最后偏着脑袋问:“单徙,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她的脸上早已遍布泪痕,本能地靠过去,半跪着抱住他的脑袋。

“张、梓游,那你……”

单徙哽咽着,闭上眼睛,连心脏都在颤抖,断断续续问他:“那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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