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32(二十四)
本来还徜徉在浪漫旅程中的一对恋人,却因为一通邻居的电话而急速中断旅行。
就在那天午茶聚会的傍晚,俞晓涵接到邻居米歇尔太太的电话,告诉她她家昨夜遭小偷的光顾。
“那现在什么情况?”她惊讶地问,此时她正跟许琛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午茶回来后她被他缠着又亲热了一回,正要昏昏睡去。
“我一早发现你地下室的窗户被人敲破就去报了警,警察已经到现场看过,但因为你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你有些什么损失……”
她听米歇尔说着,露出一脸茫然无措。
“怎么了?”许琛见她这样,不禁搂着她问。
“我家被小偷光顾了。”她看着他说。
“我们明早就回去,我来安排。”他立刻道。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拉尔夫特地为他们安排了私人专机送他们回去。
这天早上,匆匆跟大家告别,姥姥很舍不得她,一定要许琛以后带她去纽约看她老人家。皮埃尔他们也舍不得她,说还没来得及跟她再聚聚,结果她邀他们有空去她那里玩,皮埃尔一听眼睛一亮,她发觉许琛的脸又要黑了,赶紧拉他走。
临走前还见了那个华裔美女一面,是她主动上去跟人说话的。
“你的弹琴技巧非常高明,但就情感表达上还缺了一点。”她好心建议道,虽然知道对方不一定会听,但这样的水平糟蹋了真是可惜。
那美女的确反应冷淡,问道:“你之前得过什么国际大奖吗?有在著名的演奏大厅演出过吗?否则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
俞晓涵一怔,笑着说:“或许我是没有资格,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学音乐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奖得到荣誉,那么得到以后呢?”
那美女果然被她问倒了。
“一个好的演奏者,是能够让人们从她的音乐中得到共鸣,被感动,被鼓舞,被愉悦,被触及内心,而不是只让人觉得她的技巧高超玄妙。”
说完她便走了。
飞机上,许琛把玩着她的一双手,一边说:“我刚才听到你跟她说的话了。”
她“啊”了一声,又听他好奇地问:“你最初学音乐的目的是什么?”
她一笑,也看着自己的手:“我生下来据说手指就比别人长,我妈妈听信长辈的话说这小囡以后应该弹钢琴,所以很小就开始将我往这方向带。我五岁开始启蒙学琴,中间换过好多老师,十二岁考到钢琴八级,直到那个时候我都没想过以后要专门学音乐。”
“为什么?”他摸着她的手问。面前这双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形状极美。她却将她的手反转过来给他看,那指腹上全是薄薄的茧,这是常年练琴的结果。
“学琴的孩子都没童年,每天练琴要花很多时间。小时候,一个礼拜每天练也就练熟一支曲子,有时候还练不熟,被老师批得灰头土脸,也经常练到烦得不行,完全不想练了。”
“我小时候最痛恨的两件事,一是学德语,二是弹钢琴,都不知这两样有什么用!可我妈拿着藤条逼我学啊!”他也叹道。
她靠在他身上笑,又问:“那你怎么办?学还是不学?”
“能逃则逃。”
“你比我幸运,虽然我现在还是很感激我妈妈。那时很多老师都说我有天分,但我也谈不上很喜欢。学琴都这样,开始喜欢后来反复练就厌烦了。每次都是妈妈软硬兼施地逼着我练,练着练着弹得好了,喜欢就多一点。我真正想报考音乐学院是因为林熙磊,哦……”她有些尴尬地看他一眼。。
他将她圈在怀里,说道:“继续讲,我还想听。”
“那年他搬来我家隔壁,每天听他练琴,我觉得他的琴声很不一样。同样一支曲子,他就是弹得比我好听,之后也是他慢慢让我学会弹琴要用心弹,不只是技巧。之前我的老师对我的评价总是技巧有余感情不足。还有,熙磊他父母都是上音的老师,算是音乐世家。我那时为了追随他的脚步才打算报考上音,搞笑的是他考大学时竟然瞒着父母考到外地的大学读理科去了,完全抛弃了他父母期望的音乐理想,所以我们这些学音乐的人最初对音乐也是又爱又恨。结果我反而考上了上音钢琴系,两年后经老师推荐又申请维也纳音乐学院,结果考试也过了,就这样跟音乐结了缘。”
“我在维也纳读书的时候,那时熙磊结婚了,我哭得啊……当时有个男孩追求我,请我去吃从没吃过的米其林餐厅,我就在想啊如果能跟熙磊一起吃该有多好。他追了我好久,也是钢琴系的,那两年我们一直一起练琴,不过后来熙磊家出事了,我一毕业就回去了,听其他同学说,他还等了我好久……”
“倒挺会讲啊,已经从成长史完全过渡到情史了。”他舔一下她的耳朵说道,她一颤才又柔声道:“我又不像你,哪来什么情史。你也知道我的,你看我从来不问你那些经验技巧怎么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问?”他笑着贴着她。
“我才不跟自己过不去,更何况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啊。”
“你偶尔吃点无名小醋什么我也会很喜欢的。”他又亲了亲她,她笑。
“后来你也知道了。之后在香港,抑郁症缠绕。那个时候工作压力非常大,我其实有种情场失意想要工作上补回来的心态,所以把自己逼得很紧。当时内地音乐市场刚刚繁荣起来,我们也经常回来演出,很多录影都是通宵的。我就当时签的唱片公司,开始写歌,写了几首效果不错。那时我有个同事,也是钢琴系毕业的,在我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她被症出胃癌晚期,我眼睁睁看着她最后就倒在舞台上。她说她的人生能够这样短暂灿烂也很好,胜过一辈子碌碌无为。可我想,人活在这世上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她的葬礼上她父母哭得非常伤心,我想到我两次自杀躺在医院里醒来时我妈的样子,我就跟妈妈说:我想要好起来,我不要一直这样下去。所以他们安排我一起移民。”
他抱住她,又怜惜地亲了亲她。
“我到这边开始跟父母一起住在加西,后来发生了婚礼取消的事就想一个人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就找到了这个中部的城市。开始住在城东的区,后来搬到现在的地方,一住也两年多了。我搬来这里休养身体,所有的工作都在家里完成,所以对外界环境要求不高,不过住久了也觉得这里不错,城市小小的但生活起来很舒适。我经常去帮忙的教会,那里的人都很好,那边的孩子都很喜欢听我弹琴。”
“现在国内的音乐市场相当繁荣,我也帮他们写歌,好多人请我回去,还有人出高价请我巡回演出帮我打造名气,可我都拒绝了,一是我的身体受不了那种高强度工作,时间长了怕抑郁症又犯,二是我不觉得我需要这些外在的名声。”
说着她轻浅地笑了笑:“名声这东西就如过眼云烟,无论你当时取得的成就有多大,最终都会被别人超越、被时代淹没,不如就做自己。我在这里,弹琴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听,参加音乐节写歌给所有喜欢音乐的人们,看到他们被感动被愉悦,我同样很开心也很满足。”
他看着她,内心深受触动。一般在她这年纪的女性大多正追求普世认定的富贵荣华,要么拼事业要么拼爱情婚姻。就连他母亲,曾经也是因为自身的音乐才华总觉得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要取得一番大成就,而她这样出色心态却如此淡泊。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态很老?”她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又翻过来看他手上贴着胶布的伤,虽然看不见伤口仍仔细摸着,“我是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人,早看开了。”
“我觉得挺好,”他不禁说,“幸亏回来,不然真错过了!”
他想,她这样的如果以前在国内遇着,估计也喜欢得紧,但只能养在外面。就她原先的个性也是半点容不得委屈,结果很可能相爱相杀。可如今的他也是看尽繁华,正好跟她一世一双人。
她还在看他的手,担心地问:“这伤口结痂了吗?到底会不会留疤?”
“你亲它几下,疤痕去无踪。”
没想她真低头在他手背上亲了好几下,又翻过来亲他手心,他受不了了,搂过她便吻,吻完了在她耳边说:“涵,我想在这儿要你,行吗?这儿横竖只有我们。”
说着手从她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你别疯了!还那么多机组人员呢!”她低叫道,却没法阻止他的手乱摸。
“那我们去洗手间!”
“去那里半天不出来,别人不一样知道?”
“你上次勾引我的勇气呢,嗯?”他低笑,佯装要抱她起身。
“你别乱来,我的勇气一次都用完了!”她脸红地拉住他,又变得像个小女孩儿。真好玩儿,有时成熟豁达,有时却又这般纯真可爱,怎么不喜欢!
因为时差关系,等他们回到原来的城市时也是早晨。刚从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突然回到冰天雪地里,俞晓涵非常不适应,冷得整个人直哆嗦。许琛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又买来热巧克力为她暖身。
等他们回到她家房子前,米歇尔太太和一位男警官已经在门口等。
许琛让她与他们先进门,自己则停好车,朝后视镜看了眼,才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有人走了过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国女人,好奇地张望着,一见是他,不禁打量着也不说话。
“有什么事吗?”他微笑着问。
“哦,没什么,”对方尴尬地笑,“就是听说海伦家好像进小偷了,所以过来看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