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13(十)上
春天来了,春天又过去,夏天来了,夏天又悄悄过去。
昨晚的一阵暴雨,将夏末最后的那点酷热全部扫去,清晨的风吹得四周泛起阵阵凉意。
这天下午,琳达开车回家,远远看见一辆大货车似乎停在许琛家附近,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来回地搬东西,她正觉奇怪,停好了车便一路走去查看。到他家门口,那运货车的确就停在路边,而这里也不似以往铁门紧锁尘灰积压。
她万分诧异地朝那微微敞开的大门走去,工人们忙着搬箱子,也没人搭理她。她推开门,走过玄关,发现本来就宽敞的客厅里遗世独立着一架钢琴,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原来的家具竟都已搬空,那现在这些人是在干什么?难道这房子转手卖了,有新邻居入住?
她跟着几个工人往里走,就见他们进了客厅旁边的一间房,那房间正对着门的是整面墙的书柜,原来工人们正在搬书,一箱又一箱的摆放在地上。书墙的另一边是落地窗,此时窗帘已拉开,大片大片阳光洒进来,以致于她看不清站在书墙前梯子上的人的面容。
“玲姐,好久不见。”一个慵懒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
她一抬头,便见那梯子上的男人,身着黑色衬衣,袖子闲散卷起,微微笑意看向她。
“许琛!你,你回来了?”她惊讶地看着他,他似乎清瘦许多。
“嗯。”他淡淡点头,又继续摆书。
“那这些……”她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家里的藏书,正好有空就理一理。”
“你……这是要搬过来住?”她不禁问。
“是啊。”
“这回又要住多久?”想了想又问,“为什么东西都搬空了?那你怎么住?”
“以前那些我处理掉了,他们马上会搬新家具进来。”他毫不在意地说。
她想想那些旧家具似乎都是他母亲喜欢的呢,怎么说处理就处理掉了。
“那些不是我妈喜欢的,只是我妈觉得我爸喜欢,”说着,又玩笑似地加了一句,“这次,也许就不走了。”
“你要长住?”她更加惊讶。
“怎么,不欢迎?”
“去年你走了以后,你舅舅那边带话给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低头笑,那笑容看来竟有几分沧桑:“我也没想到会再回来,没想到……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还得重新找工作呢。”
“你这样的,揣着金子般的学历经历,还怕没地方去?”
他淡笑,没有否认。
秋天的太阳晒得人如此舒适。
俞晓涵觉得秋天是这城市最美的季节,湛蓝的天,缤纷的落叶,还有一路走来渐渐变红的枫叶,红的绚烂,最美也就此刻。
这天周六,正好是传统的居家买卖日。大家都把自家清理出来的各种东西拿到前院摆卖,一般大多是家家户户都用得到的,比如穿过的小孩衣服、用过的玩具、自行车、滑雪用具等等。
俞晓涵理了几样自己的手工作品出来,因为东西太少,就想一起摆到琳达那里。琳达家人口多,理出来要卖的东西也多,前院草坪上摆满了,正好加上她那几样。
这天下午,琳达因为要送女儿学芭蕾,便托了她来照看前院的摆卖。她欣然答应,拿了本英文小说闲闲坐在前院的椅子上看。
四处出奇安静,阳光正好,翻着小说的她正觉得倦意漫上来,却见有人走到面前停住,以为对方要买什么,就见那人只站着什么动作都没,她不禁抬起头。
“嗨。”
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许琛。
他看起来瘦了些,神采依然,挺拔依然,也尊贵依然,就这样站在她面前都让她觉得如此遥远,如此陌生。
消失了这么久,回来就只这样清浅的表情,这样清浅的一个“嗨”。
她没有说话,直直望着他。
“你……嗯,我是说你怎么在这里?”他语气平淡地问,双手不自觉伸进口袋,似在掩饰什么。
她的心没来由一涩,低下头,过了会儿才抬头道:“我帮琳达看一下,她有事出去。你找她吗?”
“哦,嗯,是啊。”
“她大概四点多回来。”
“哦。”他顿住,似是还有话说。
“还有事吗?”她问。
两人对视而立。
他望着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如果当初失信于人,那么多个日子过去,就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可以交代。
她也看着他,心却凉透了。失踪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居然一句话没有。在他心里,她什么都不是吧。
“你待会儿再来吧。”见他一直不言语,她开口道。
“嗯,那好。”说完,似乎也没了可以继续留在此处的理由,只好转身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看着,专注到有人开车停下,下车走到她面前都没发觉。
“嘿!回神!”
被人拍了肩,就见程磊在她身旁笑问:“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没什么,”她笑容勉强,“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下午没什么事就早点来看你。”
“我现在还不能走。”
“没事,我陪你一起看院子。”
这时,一阵风起,她伸手去揉眼睛,越揉越觉得酸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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