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樊记第二章 两人无马、亦可天涯
当今虽算的上是太平盛世，但仍有富贵滔天，也有贫贱如狗。
路南出了村子，先向西行了几十里，来到了那个一辈子都无法让他忘怀的县城。那座县府里还住着那个踏断他老爹双腿的纨绔县太爷公子，他来到县府门前，深深往里望了几眼，隐约看到那明镜高悬的牌匾，听到里面传出的威武声以及那惊堂木“啪”的拍在文案上的声音，深深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他转过身，走向那个他每次来县城就会蹲在门口的酒楼，听着里面凄婉的琵琶和二胡声以及那说书老头娓娓道来的江湖故事。
这次他又像往常一样蹲在门口，望了一眼酒楼里面那琵琶女，想起有次还为她挨了一顿打，嘟嘟囔囔道：“等老子有了本事，一定要揍回来。”
酒楼里的店小二对他蹲在门口早已见怪不怪，这店小二也是个热络人，都是生活在最底层，也不会说瞧不起这衣衫褴褛的路南，反而久而久之俩人倒是熟络了不少，上前打招呼道：“嘿，路二哥，又来了啊，别整天蹲门口啊，啥时候能有钱进酒楼搓一顿啊，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点。”
路南笑骂道：“我整天在这门口饿着肚子蹲着听书，也不见你小子发发善心的把剩菜剩汤的施舍给我点，还想着让我请你喝点，你脑子让驴踢了还是让你老板娘给拍傻了。”
店小二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道：“你懂个屁，这八婆克扣的厉害，我整天都被她压榨的吃不饱，还有功夫施舍你，让她瞧见了，别说把我脑袋拍傻了，直接能给我拍掉。”
路南笑呵呵乐道：“了解了解，我哪次蹲门口，她不是吹鼻子瞪眼的像欠她几百两银子似的赶我走，我给你支个招，保管她以后对你服服帖帖。”
这店小二两眼一亮：“当真？赶紧说说。”
路南往下一招手，这店小二把耳朵凑了下来，路南小声说到：“一看你老板的小身板那方面的功夫肯定不行，哪天你趁你老板不在家，把你老板娘压在床上来个霸王硬上弓，展现一下你累计多年的深厚功力，保管她会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以后哪还会压榨你，恨不能山珍海味的养着你。到时候你别忘了这主意是我帮你。。。”
还没等路南说完，这店小二就抬腿一脚把他踢在了地上：“滚犊子，就老板娘那二百斤的体格，我还压她，她一屁股就能把我坐死。”
路南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脸奸笑道：“我看你不用等她把你坐死了，估计你马上就要死了”。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叫道“小二啊，我以后就不来陪你了，本公子要出门闯荡江湖了，你继续受你老板娘压迫吧，等老子哪天闯出了名堂，别说请你吃饭，把这酒楼盘下来都给你了，哈哈”
这店小二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脑袋“啪”的一声响，耳朵紧跟着被人提了起来，“你个王八羔子又在这里偷懒是不是，我不打死你。”
店小二颤颤巍巍道：“老板娘，息怒息怒，我马上回去干活。”
路南所处的淮南道扬州位于天曌王朝的东南一隅，天曌王朝除皇城以外按地域划分为九道二十几个州府，其中比较特殊的是，关内，安北两道各有一位异姓王，便是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两大将军，也是太祖皇帝的结拜兄弟。当年打下天下之后，太祖皇帝或许是念及旧情，或许有其他原因，并没有像以前各朝各代的皇帝一般做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龌蹉事，反而对两大将军委以重任，关内，安北两道算的上是天曌王朝的北方门户，过了两道，再往北便是那跟中原征战多年的北胡之地，所以此两道相对于其他各道，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对于两大将军，天下无人小觑。
淮南道东临沧海，而其南面便是那极武城。而路南所在的扬州离极武城也并不遥远，有三百里左右的路程，从扬州一路往东南行去，便会发觉相对温婉的民风会随着越靠近那极武城变的越发的剽悍，往往会瞧见有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约战路旁。极武城内及周边民风尚武，就算普通居民不懂修行，也得懂得几个花架子，否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极武城下的。极武城绝对算的上天下人流量最大的一座城，足以和天曌王朝的都城太城相媲美。
路南正走在去往极武城的路上，他早上出了村子先去了几十里外的县城，又从县城折向东南。活了二十年总算是踏破了那座小县城的樊笼，既然是闯荡江湖，有几个江湖儿郎不会去这极武城走一走瞧一瞧长长见识，说不定就在城内碰到个看自己顺眼的隐士强者，随手给自己一本秘籍，帮自己开一下穴窍，那真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啊，然后凭借自己的天资聪慧，一举问鼎江湖。说不定又在路上碰到一仙袂飘飘志同道合的江湖女侠或者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对自己另眼相看就以身相许了呢。路南已经在这自娱自乐自我陶醉的道路上走了二十年，从小便在苦中作乐这座大染缸里浸染，此等功力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
路南出了县城又走了几十里地，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像火炉一样炙烤着大地，太阳虽然已经偏西，但正值下午最热最乏的时候，也是让人口渴难耐，浑身乏力。只见他嘴里叼着根刚从路旁拔下来的野草，挎在腰间的破木剑也被他拿来当成了拄地的拐杖，在他身后还扔着一地的葡萄皮，想起刚才口渴在人葡萄地里偷葡萄时，被人发现然后追着撵了他一里路，幸亏跑的快，才免受了一顿皮肉之苦，跑的再慌乱也没忘了把怀里的那串葡萄抱紧了，这时正一边走一边抱怨道：“这葡萄熟的不好，真酸。”
又走了小半日，眼看着就到了傍晚时分，路南心里犯嘀咕，这马上就要天黑了，晚上在哪凑合一夜，总不能睡大马路上，要不学着那些和尚似的把头发剃光装个和尚去化个缘蹭个睡觉的地方？接着撇嘴一笑，碎碎念道士可杀不可辱啊，宁愿掉头也不能剃头。狗、娘养的怎么也没个漂亮姑娘慧眼识英雄把我领回家来个颠龙倒凤呢，哎，白花花的包子啊白花花的女人胸脯，想想就饿的慌。
路南抬头一看，路边一小小破旧的道观。心里很是纳闷，依稀记得以前的时候有个歌谣，东极武，西佛都，道观满街走，神殿南北留，道教在早些年是和佛教分庭抗礼的，为天下两大教，当时道观和寺庙遍地开花，但是六七年前，国事渐安之时，太祖皇帝却下诏焚掉天下所有道教典籍，坑杀天下道士，连多如牛毛的道观也一把火烧干净了，道教根基所在的武当山也被兵马踏平，任你再多高手坐镇，也挡不住大军压境。对于此事，就算当时还年幼的路南也是记忆犹新，民间闹的沸沸扬扬，各种流言蜚语传的神乎其神。其中最让人信服的一个说法是，当年太祖打天下时，本该不插手俗世事物的道教却大力支持当时的前明王朝，明里暗里打击天曌太祖。当太祖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也没有针对道教，任由其存在着，因为立国之初，百废待兴，当时情形不允许皇家对道教动武，十几年过去，国力越发强盛，前明遗党也清扫干净，这时，皇家已有精力来清除曾经的这块绊脚石，于是有了这件前无古人的大事。当然，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也不是市井小民可以了解到的。这些年间，太祖皇帝大力推崇佛教，其中皇后娘娘的推波助澜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连民间也知道皇后娘娘是极其信佛的，以至于现在佛教已成鼎沸之势。
所以对于此地能留存着一个道观路南是相当奇怪的，亏的现在身边没人，不然肯定要拉住一个来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想着他就来到道观门前，道观大门早已不知哪里去了，走进院落，出乎意料的是破旧归破旧，但是挺干净，路南就纳闷道这里难不成还有人打扫不成。院落里的观门虚掩着，路南上前推开屋门，发现屋里有个用土堆围成的简陋灶台，台子上有个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锅，再往里看去有个摇摇欲坠的木床，上面有床破旧棉被，另一旁的地上堆着一个一看就是废旧多年的香坛。路南一看乐了，“这里还真有人住？也好，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赶路，倒是要看看住在这种地方的是何方神圣。”
他把背着的行李放在一旁，往旁边的破被子上一躺，翘起二郎腿，等着主人的归来。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跑动声和清脆的小曲，“今天就是高兴啊，大口喝酒啊，大口吃肉啊，砍下人头来下酒啊，我们一起来乐呵啊。”
路南就眼睁睁看着跑进来一个面黄肌瘦瘦骨瘦嶙峋的小乞丐，十岁左右的模样，如果不是刚刚听到她的声音还真瞧不出来是个女孩，一头乱蓬蓬的短发，皮肤黝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两只大眼睛却炯炯有神，怀里还抱着不知什么东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体和脸蛋，明明身上瘦的可怜，脸上却是肉嘟嘟的，其实如果小姑娘好好洗把脸打扮打扮，小脸蛋也端的上是秀丽。
女孩突然看到自己的地盘被一个陌生男人占领，下意识的闭了嘴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路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路南也猛然间不知所措，两人一大一小一躺一站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还是路南挠挠头先开腔道：“咳，那个，小姑娘，这是你家啊，我就是路过，眼看着快天黑了，想找个地方借宿一宿，也没地方可去，就看到这里有这么一座道观，好奇之下就进来瞧一瞧。”
小姑娘哦了一声，放松了几丝警惕的往前蹭了几步把怀中东西放在地上，开始收拾起来，想着自己就一个小乞丐，对方就算是坏人也把主意打不到自己身上吧。小姑娘边收拾东西，边拿眼角瞥着这个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家伙，只见他磨磨蹭蹭的朝自己蹭了过来，小姑娘唰的一下站起来对着他怒目而视：“你要干嘛”。
倒是把这家伙吓了一跳。
路南尴尬道：“我就看看你在收拾什么，是不是要做晚饭？用不用我帮忙？”
姑娘缓缓蹲了下来没好气的回了句：“不用。”
路南挠挠头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支支吾吾的说了句：“我这也一天没吃饭了，要不让我蹭你顿饭？我帮你做饭，对了，我包裹里还有点干粮，分给你一块吃，嘿嘿。”
小姑娘顿时翻了个白眼：“谁稀罕让你做，谁稀罕你的干粮，老乞丐跟小乞丐讨饭吃，也不嫌丢人。”
路南一阵无语，只能又挠挠头讪讪笑了两声，小姑娘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看你比我还可怜，就收留你一顿吧，你不会晚上睡在我家吧？我不会把床让给你的。”接着又补充一句道“也不会把被子借给你的。”
路南答道：“嘿嘿，不好意思，正想跟你借宿一宿，不要你的床也不要你的被子，我睡地上就行了。”
小姑娘舒了口气，继续沉默的收拾手里的东西，是一堆已经洗干净的野菜，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条巴掌大的鱼。路南见状诧异地问道：“你这鱼从哪里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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