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第98章 如期而至小黠大痴102
话音刚落，两名锦衣卫便直接大吼一声，扑向杜思。</p>
陈瑞与詹恩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p>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码头之外，乌乌泱泱围观百姓的眼中。</p>
不少百姓拍手叫好——什么都听不见，但不管什么原因，有大官落马，总是值得叫好的事。</p>
别的不说，单单只是湖广今日连日大水，各个衙门无所作为，就已经有足够的怨念。</p>
更别说一度以来所遭受的压迫，以及积累的不满。</p>
当然，混杂其中的，除了百姓，自然也有想一探钦差虚实之人。</p>
三三两两，站在人群之中，偶有交换眼色，兀自离开回府禀报的。</p>
刺探是不可避免的。</p>
钦差入城这个节点，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弦。</p>
各府纷纷遣人出门打探消息，想看看这场风浪究竟有多大。</p>
除了近看的，自然也不乏远观。</p>
朱常汶特意选了一处，距离不远，能够眺望到码头的酒楼包间，静静倚靠在窗边，朝外窥伺。</p>
他透过窗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钦差与湖广官吏在码头上照面，不肯漏过丝毫动静。</p>
过了半晌，只见钦差队伍在三司官吏的簇拥下出了码头。</p>
恰在这时，身后的包间房门被敲了三下，而后响起来了被推开的声音。</p>
朱常汶头也不回，仍盯着看码头方向。</p>
待到钦差一行登上马车，再看不到动作，他才皱眉问道：“方才码头上发生什么了？”</p>
他隔得远，看得不是太分明，只能看到依稀有些骚动。</p>
典簿，也就是方才进门之人，恭谨回道：“辅国将军，是三司长官都被钦差摘了乌纱，其中按察使杜思，更是被海瑞直接逮拿了。”</p>
王府自然是有属官的，譬如典簿，便是九品官身。</p>
朱常汶稍稍拨开窗户，看着码头上，又是一阵宣旨。</p>
不知说了什么，徐学谟上前接旨的功夫，就取代了陈瑞，站在了布政司之首的位置。</p>
典簿也看到了这一幕，猜测道：“这应当是立威之后的安抚，为驱使湖广官场上下。”</p>
“徐学谟是张居正的人，不出差错的话，如今应当便接位布政使了。”</p>
从四品的按察副使，一跃成为二品大员，果然还是得跟对人。</p>
朱常汶不是当官的，没这么多感慨，只盯着码头，神色凝重，喃喃道：“宗正也来了。”</p>
虽说本朝驸马向来没什么权势，但如今这个节骨眼，将宗正邬景和遣来，意味不言自明。</p>
这是真的无法善了了！</p>
朱常汶厌恶地冷哼一声。</p>
一个给事中，一个布政使罢了，死了也就死了，竟然闹出这么大阵仗！</p>
天底下还能缺得了文官？太祖当初不知道杀了多少！</p>
况且岳阳王府还不够交代吗！</p>
非要寻根究底？</p>
甚至连兵丁都派来了，这是做给谁看？</p>
典簿不知道主人家在想什么，在一旁解释道：“此次名义上是以邬景和为首，不过……”</p>
“最后应当是海瑞为首，栗在庭办事，邬景和跟朱希忠，说到底还是为了压咱们的。”</p>
跟文官一同巡按地方，还没有什么宗亲、勋贵能越俎代庖的。</p>
朱常汶一怔，又仔细看了看。</p>
半晌后才疑惑回头道：“朱希忠？怎么没看到下船？”</p>
要真说起来，此一行最有权势的，还是那位要死的成国公。</p>
那头病虎，终究是锦衣卫头头。</p>
也是他足够克制，从来都与人为善，否则真要作威作福起来，当初权势熏天的陆炳，恐怕都未必比得上这位。</p>
宗室殴打巡抚是常有发生的事，但还没有人敢去锦衣卫千户所闹事。</p>
这种人物的行踪，想不重视都不行。</p>
典簿摇了摇头：“只说此行钦差有这位成国公，但并未看到人影。”</p>
朱常汶皱眉。</p>
还是已经快不行了，船都下不了，干脆不露面？</p>
又或者，是故意神出鬼没？</p>
但，不论如何，他已经预感到了，这场搅动湖广的风波，恐怕不会轻易结束了。</p>
见钦差队伍一行，缓缓出了码头，行经酒楼下方的街道，朱常汶才关上窗户。</p>
他看向典簿：“周长史还没回来？”</p>
最近王府几位爷，脾气都是一点就炸，典簿回话都不得不小心翼翼：“辅国将军耐心等等罢。”</p>
“楚王府的情况复杂，想见到那位太妃也不容易。”</p>
朱常汶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也是如今时机特殊，我不好轻易现身楚王府，否则我就亲自去了。”</p>
说完这句，他也有些后悔当日作为。</p>
当初张楚城在长沙查铸铜币的事，他与其略微发生了一点冲突。</p>
被落了面子，自然胸有郁气。</p>
恰好事后朱英琰上门，说要杀一杀张楚城的锐气，请他帮衬一二。</p>
他自然乐见其成，随意搭了把手。</p>
结果！</p>
谁知朱英琰那个蠢货，就是这样杀锐气的！</p>
竟然干出那种蠢事！</p>
他惶恐不安到了如今，好坏并没有查到他头上。</p>
但在钦差将至的关头，他也只能放下身段，求爹告奶，将当初的屁股擦干净点了。</p>
朱常汶有些疲态地坐回了椅子上。</p>
便在这时，房门再度被敲响。</p>
一名身着长衫的儒雅男子推门而入。</p>
“辅国将军。”他率先行礼。</p>
朱常汶立刻站了起来，回礼道：“周长史，如何了？太妃怎么说？”</p>
长史是五品官职，王府核心，哪怕是宗室，都不能失了礼数。</p>
周长史摇了摇头：“我并未见到楚太妃。”</p>
朱常汶脸色难以遏制地泛起失望之色。</p>
楚王府是楚藩的源流，岳阳王府就是从楚王府分流出去的。</p>
不止整个武昌府，可以说整个湖北，都在楚王府的关照之下。</p>
当初他替岳阳王府搭把手的事，已经失控了。</p>
如今想把屁股擦干净，也得放下面子求上门来。</p>
楚王府现下没有亲王继位，以太妃最尊，自然是求见太妃。</p>
可惜，实在难得一见。</p>
他正要宽慰一番，另谋出路时，周长史喘了口气，再度开口道：“辅国将军，臣虽然未曾见到太妃，不过……”</p>
“却见到了东安王，我什么都未曾与他说，但他却说，想见您一面。”</p>
朱常汶一怔。</p>
东安王？</p>
这位也是楚藩的郡王，实力自然是有的，只是平日稍显低调。</p>
不过平日都没有交集，他主动见自己作甚？</p>
难道是猜出什么？</p>
又或者朱英琰那个蠢货的事，跟这位东安王有关？</p>
脑海中转了转，旋即又抛开。</p>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无论什么缘故，他都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p>
朱常汶点了点头，开口道：“正要见他一见！走罢，咱们路上说！”</p>
说罢，就要动作，欲要出门。</p>
周长史连忙拉住了他。</p>
周长史苦笑道：“并非是现在。”</p>
“他说，今日钦差驾临，正要为钦差们接风洗尘，届时晚宴，请您一块过去。”</p>
朱常汶差点跳起来：“给钦差接风洗尘！？疯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