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死一念(1/1)

作者:琅权岁玖

龙胤:龙王的垂泪第33章 生死一念

海面上还是一片宁静,就当沈墨七正奇怪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一道惊天的闪电打到海面,然后是响彻彻的雷鸣,轰隆爆响。 一道道的闪电开始不停的抽打到海面之上,就像雷公之狂怒,电母之暴戾,竟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那海中的水龙,也开始暴怒的咆哮,大海中的水柱开始无规则的上涌,龙影似乎要呼之欲出。 “在这里死去,真的不会死吗。”沈墨七回头问爱丽丝道。 爱丽丝点点头,“会很痛。” 一个人的灵力不是无限的,洛小安的孤军奋战,歌莉娅长时间维持的领域,都快到了极限边缘。 洛小安终于跑到了沙滩之上,她看了一眼沈墨七和爱丽丝,然后向反方向跑去。 “歌莉娅!不要再玩了!下面就不是玩闹的范畴了,我和鲁迪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不要再卷进来了,求你们”沈墨七朝海中的龙喊道。 大量的雨水开始倾洒在海岸边,天空也乌云遍布,不再是刚才的阳光雨了。就像那天沈墨七第一次见到魔法的神迹,阿道尔和洛将离的对峙之日那时的黑云一样。 洛小安被困在水柱的包围之中,沈墨七和爱丽丝向她跑去,事情逐渐走向失控。 海水水位逐渐上涨,慢慢淹没沙滩,再淹没沈墨七的脚踝。他和爱丽丝奔跑在海水之中,想要找到洛小安的身影。 在水柱中,洛小安气喘吁吁,她捂着右手手腕,冷得颤抖,流着虚汗。她的灵力已经枯竭了,而歌莉娅的魔力又涌了上来,像大海一样无穷无尽。 水柱将她全部包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除非她对歌莉娅服软,道歉,承认自己的失败。 可她唯有沉默,用那孤高的目光看着周围深邃的大海,仿佛能装进她眼里的,只有远方。 一道龙口从海面上浮现,出现在洛小安的正下方。洛小安睁大了眼睛,那是一条苍蓝的水龙,玫英种,双翅,四爪,兽口,蛇眸。它伴随着咆哮,神力,代表着尊荣的惩罚,默默吞噬着它的敌人。 洛小安闭上了眼睛,等待痛苦和失败的到临。 死亡,精神领域中的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她睁开了眼睛,沈墨七左手拿着洛小安的道剑,右手拿着爱丽丝的金剑,砍在水龙的口上,死死停住龙口。 他似乎是用爱丽丝的术式在水面上跑了过来,“快走!”沈墨七经脉暴动,对洛小安大呵道。 可下一秒,他被水龙穿刺了身体。洛小安眼眸放大,她亲眼看着沈墨七被水龙咬碎了腰部,少年稚嫩的身体被分为两半,他的眼眸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陷入一种假死的白光之中。 两把剑随之掉落,沈墨七失去了全部力量,被贪婪的水龙吞进肚子之中。 海水逐渐停了,可风儿吹的更狠了,雨水还是哗啦啦的下,如暴风雨的海夜。 下啊,下啊,在众人的沉默中下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一滴雨水的跌落,直到雨水开始从海面中化为水滴,聚集,向上流动。 沈墨七死了。 雨水开始倒流。 洛小安任凭雨水划过手指,划过脸颊,划过眉梢,奔向天空,像一枚枚弓箭,打在肌肤上,有几分疼痛。 歌莉娅也从大海里出来,她脸上全是做错事的惊恐,像一个孩子,“对不起,后面已经超脱我的魔力范畴了。不是我的错,都怪这条龙!是祂自己动起来的。”她连忙辩解,试图逃脱掉负罪感。 歌莉娅抬了抬手,可她竟然无法使大雨停下。这场逆流的水,不合常理,无法控制。 远处的爱丽丝,陷入一种惊愕的状态,原地不动,思维停滞,仿佛想起了某些旧日时光,她已经失去了思考,像一个木偶,任凭泪水滑落。 谁都知道沈墨七没有真正的死亡,但亲眼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被龙撕咬成两半,他脸上痛苦绝望的神情,不会骗人。 洛小安抬起头,盯着歌莉娅,她全身燃起了一团火,一团幽灵般的青火。她提起毛笔,本该枯竭的灵力又磅礴的涌起。 她似乎认真到直接开始动用自己的本源之力。这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就像龙祭结束时他们大多都陷入灵力使用过度的流魔症之中,后续灵力调用不便,一旦使用就会引起疼痛和折磨。 但她目前明显失去了理智,怒火中烧。 “到此为止吧,是我错了,我我贪玩了,对不起。”歌莉娅慌乱地不知所措,她举起手。 “领域解除”,她轻言,可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调皮与快乐,现在的她,就像一个逼迫无辜之人的杀人凶手。 大海消失了,在一片黑暗的寂静之中,天空和雨水也一同消失在了那片空间。龙也停止咆哮了,它重新回到海中,随世界一起消散。 龙语学宫,龙语学院,七零九号学生会活动室。 洛小安呛了一口水,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蓝色的约三尺深的水中,浮在水面上,头顶是常见的教室天花板,周围是黑板和几张桌椅。 哦,这里是龙语学宫,这是一栋玫英式的高层建筑教学楼。 海水没有外溢,就静静滞留在这座教室内。直到歌莉娅从水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左右巡视,发现洛小安恶狠狠的眼神看见了她之后,歌莉娅叹了口气,把海水术式慢慢解除。 场地上剩下了湿漉漉的沈墨七,爱丽丝,洛小安和歌莉娅四人。 歌莉娅倒还好,穿的虽然是一身漂亮的蓝色薄纱长裙,有种奇怪的古典感,但她是这片水的主人,水不会浸湿她的衣物。可洛小安仅仅是看一眼自己和爱丽丝的处境都会满脸通红。她伸出手,用术式慢慢把自己和他们烘干。 “你不许走,杀人凶手。”洛小安对试图逃走的歌莉娅说道,她此时正蹑手蹑脚,试图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歌莉娅急得跺了跺脚,“我没有,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真正控制一条龙嘛。而且你不是也和我玩得很开心,怎么现在出来翻脸不认人了。” 洛小安用目光把她审视了一遍,看的歌莉娅很不自在,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她柔软自然的胸脯前,“原来是领域里的伪装,我还以为你真的多傲人呢。” “你!人家才十三岁,还没长身体不行啊。”歌莉娅被揭穿后,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羞红地指着洛小安。 接着爱丽丝也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睁眼呆呆地看着洛小安和歌莉娅,没有反应,像个空壳。 洛小安把手放在爱丽丝眼前晃了晃,歌莉娅也怕她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急忙用水流包裹手指,塞进爱丽丝的后脖子里。可她除了微微地抖动,没有反应。 直到她看见沈墨七的手指动了一下。沈墨七开始剧烈地咳嗽,然后猛地起身,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腹部,满头大汗。 “对不起!”歌莉娅起身鞠躬,蓝发起落,大声地对沈墨七说道。 “我没事。”沈墨七艰难地蹦出来三个字。 可让她们都惊呆的是,爱丽丝扑上了沈墨七,紧紧抱住他,右手魔力浮现,为他缓解疼痛,脸上小声抽泣,泪水流出。 沈墨七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背后,“我没事,别担心。”接着他看向歌莉娅,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无知调皮,年轻贪玩,可却也被人利用,给他们造成了很大麻烦。 他忍住疼痛,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忽然腰部失去知觉,后仰就要倒下,好在洛小安和歌莉娅扶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的腰还在吗。”沈墨七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腰,一边开玩笑道。 “对不起。”歌莉娅再次说道,她本身的术式可以控制力度,但藏在领域里的那条龙就说不定了。 她知道自己以贪玩的名义对他人施加了酷刑,她现在必须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感,这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沈墨七轻吸一口凉气,“不碍事,没大问题。但请记住,他人并不只是你世界中的一枚石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好好想想自己的闯入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明天要上课了吧,今天就各自回去早点休息吧。”沈墨七看了一眼歌莉娅垂下的蓝发,说道。 “对不起,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好道个歉。”歌莉娅突然想到了她的姐姐,意识到事情似乎要不妙了,她跳到窗户边上,回头对沈墨七说道。 “不能走正门吗。”沈墨七无可奈何地对歌莉娅说道,却只见对方做了个鬼脸,化为水流消失不见。 “很强的元素魔法师。”爱丽丝认真看着歌莉娅离开的地方,说道。 “你不生气吗。”洛小安对沈墨七说道。 “生气有什么用呢,我没有任性的资格。能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个敌人吧,也许别人会觉得我没有骨气,但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沈墨七坐到椅子上,低头藏起表情,喘着冷气。 “饿了,解散吧,去吃饭了。”沈墨七起身,他有些忧郁地看了看自己的校服,他除了布衣,就只有这一套还能入眼的漂亮衣服了,现在也有些脏乱了,还是回去清洗一下吧。 刚出门,沈墨七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靠在墙上,提着一柄锦绣金云环首横刀,冷漠傲然。他身旁,有一个摇扇子的翩翩公子,正一脸笑地看着沈墨七。 沈墨七感觉出空气中的那一丝来者不善,所以只是往前走,没有理会。 可刚经过他们,黑衣少年就开口了,他笑道:“刚才是不是有个蓝发少女去找你了?我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浓郁的魔力,她是把你们拽进领域了吗?真想亲眼见识见识呢,传说中的玫海之珠。” 听起来那个名叫歌莉娅的少女在学宫中似乎有点知名度。陶巴尔泽,玫英之南,记载中是个以海贸和骑士闻名的阳光之地。但少女好像没说她来自哪里。 此刻,沈墨七感受到了来自黑衣少年的目光,还有他那危险的灵力。沈墨七现在真的没精力再进行一场战斗了。 “我叫燕飞,来自燕州。他叫马西鸣,来自云州,同学你好。”没等沈墨七回话,还是白衣少年先开口了,他倒是显得彬彬有礼。 “你们是鲁迪的帮手?”沈墨七回头问道,他没带剑,而眼前这少年却别着刀,在学院内部。 被叫做马西鸣的黑衣少年看了看自己的刀,笑道:“别误会,等会儿去练武用的。鲁迪你是说跟你有矛盾那个玫英人?他是什么东西,可笑,我怎么可能会去当洋人的走狗。” 沈墨七看着他,等他说完。 “但我也不是来帮你的,有缘再说吧,我只是好奇新成立的一年级的学生会成员,听说你是会长?”马西鸣打了个哈欠,身旁还站着他的朋友,燕飞。 “不是。”沈墨七把视线移走。 “那就是洛将离了?哈哈哈,等他回来我到要领教领教所谓第一龙胤的厉害。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没理由帮你,但你好歹是我们玖华的龙胤,别给我们丢脸了,那群玫英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马西鸣眼睛放到了活动室出来的爱丽丝身上,盯着她那金发下小鹿般跳躲的橘眸。 洛小安把爱丽丝护在身后,回盯着马西鸣。 “走了,西鸣。”白衣的燕飞打了打招呼,“还不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也许有一天,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他最后看了一眼沈墨七,收起扇子,起身离开。 马西鸣也笑了笑,甩了下胳膊,把刀放稳,藏于黑衣之中,跟上燕飞的脚步。 “深秋难望,大戏一场。”燕飞最后一句话语飘了过来。 沈墨七不知所以,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心无所量,世皆痴狂。”燕飞摇了摇头,消失在了走廊。 沈墨七慢慢轻叹一声,“怪人。” 不过能避免战斗最好,事实上这个学宫里,玖华人很少和玫英人打交道。他们更像是两个独立的团体,蜗居在自己的小岛上,互相冷视。 沈墨七不知道鲁迪会不会就此罢休,现在他更担心的是姬我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伤口还疼吗,心里又是否疼痛 如果鲁迪可以就此放手,那沈墨七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继续去读他的书,过他的日子,就像往昔那日日枯燥的生活一样,恬静,美好。 人和人生来本是陌路人,死后又是异路鬼,为何要彼此伤害呢。 扫去诸般烦恼,眼下唯有填饱肚子才是真谛。沈墨七摸了摸腰间钱袋里的钱,也许他应该下山去接个任务挣钱,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玫英贵族作对。 但龙语学宫是他唯一的庇护所,如果被鲁迪赶出这里,他又能去哪儿呢? 回到镇子里当一个农夫,还是去大城市里谋份差事?谁知道要攒多久的钱才能进一个像样的书院学习。而且他渴望的是广阔的知识,来自世界的知识,不单单是老儒生们写的儒经。 沈墨七简单处理了肚子,找到了姬我悠的宿舍。这里是他提前问我悠要的地点,以防万一。 “我悠?”沈墨七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他有些担心,回身跳起来,抓到墙上,然后翻到了二楼的小阳台上。有一说一,这种玫英式的小阁楼,沈墨七很喜欢。在他入住自己的房子之前,那些藤蔓和花草就留在房子的墙壁和阳台上,恣意生长。 姬我悠果然在屋子里,他把窗帘全部拉上,只留一道缝隙,让光进来,他藏在被子中,拿着一本红皮的书。他察觉到光线被遮住了,抬头看去。 “你没事吧。”沈墨七问道。 “我准备离开了。”姬我悠把头重新埋起来,“逃离这个地方。” 沈墨七顿了顿,他之前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给不了他尊严,但是但是这天下之大,却无他半寸容身之处。 这是一个文明与蛮荒并存的时代,这是一个先进与古典并存的学院。这里有村子见不到的繁华,却也有人类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争端。 书上那个两千年前,街头上只为口角而拔刀一怒的春秋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人类不断成长,知道怎么才能更好的存活,心思也不再质朴单纯。 “为什么,就因为一个纨绔的玫英子弟?我们可以联手,这个世界不会在逃避之后就放过你,它会继续压迫你,把你逼上绝路为止。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战斗,绝不妥协。”沈墨七着急道。 “上次他们人多,但不代表我们就很弱小,我们可以想法设法维护尊严。寻找力量也好,以命相拼也好,屈服不属于我们。”沈墨七认真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啊,这种漂亮话。但是我难道要反过来砍断他的一根手指吗,算了吧既然他不想看到我,那我就走好了。”姬我悠哭诉道。 沈墨七沉默着,他不想说他窝囊,懦弱,因为沈墨七自己以前就是这样,他心中也藏着一个怯懦的自己。 “我的家族很大,我也有很多优秀的哥哥姐姐们,我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逃避,逃避日复一日的读书后依然一无是处,逃避贪黑起早练剑后依旧弱小如鼠,我本来就不是上天眷顾的人,懦弱一点又如何,只要不再伤害我就好”姬我悠的眼泪就像不值钱的露水一样下落。 “我不止一次想过,我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呢。但当我站在高台上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没有死亡的勇气,我还贪恋着这世间的美好。我不愁生存,只要我活着,我的母亲便会给予我钱财,我可以吃我喜欢的冰糖葫芦,我可以买我喜欢的奇闻书籍,我甚至可以和我最喜欢的戏曲表演者见面,坐在第一排。” “可笑吧,如果我什么都没有,我也许会去死,正因为有所贪恋,我才这么弱小,懦弱,可悲地活着。为什么,为什么我这种人还能留在这个世界上。”姬我悠悲怆地说道,他捏紧了拳头,有丝丝血迹从拳头中流出来。 “呵,谁不是呢,我们都一样。”沈墨七坐在他的旁边,轻言道。 “我曾经日日夜夜的练剑,读书,可来到龙语学宫后才发现,我还是谁都比不过。而且我的家境贫寒,可以说除了书,家里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拿不出来,书也是靠爷爷的面子去借的,每月初一我都要跑很远很远,去镇子上还书,借书。甜食,戏剧,杂耍,泥娃娃,说书先生,我都没有资格去体会。” “每次去镇子上的时候,如果赶上庙会,我倒是可以免费看看杂耍。可总有一种卑微的刺痛藏在我的心里,它告诉我,快回去,快回去,这里不属于你。于是我不停地读书,练剑。我甚至有时候会问自己,我究竟是出于爱好,还是想单单改变自己的生活来做这些事情呢。读书,练剑,我是否辜负了我本来热爱他们的意义呢。”沈墨七慢慢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照亮了满屋。 “我一无所有,我无可失去。但既然有想要的东西,既然想让你,我,爱丽丝都能慢慢地留在学宫里读书,成长,那就不得不去勇敢战斗。” “老师,同学,制度,规则,计谋,只要能达成目的的我都会利用,在不失去自我的基础上,只有战斗,战斗,与天斗,与人斗,才能赢下一切。放心,胜利离我们并不遥远。”沈墨七伸出一只手,坚定地看着姬我悠。 “一起来吧,你的心早就告诉你自己,你并不想就此罢休。”沈墨七笑道。 姬我悠擦了擦泪水,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在他自己都震惊的时候,他拉住了沈墨七递过来的手。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不是一头只为生存而活的孤独野兽,就是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有一首勇气的高歌,在他们的脑中,有一棵思想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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