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载红尘剑,十万年长生仙第173章 万刃坡
入夜,秋风寂寥,吹得人心萧瑟。 陈远站在颤颤巍巍几乎快被敲塌的棚户门前,心中满是挣扎。 门外的诡物,可以是任何谁,但绝对不可能是林不语。 可如今的一言一语道出,便连陈远这般心智都忍不住动摇。 那一声声“师弟”,就像钝刀子一般,直愣愣地磨着陈远心田。 “砰砰砰。” 敲门声再度响起。 “师弟,咱那潦草的师父这辈子没有步入至高,算是种下了一个心病,我知道你如今本事极大,便是提携提携师父,让他老人家,能满足这个心愿。” “今夜这门,我便也是敲不开了,哥哥估摸着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只希望师弟好好珍重,好好活着,小八塘边的大石头下面,埋了三个荷包,是我下山之前放置的,若师弟有时间回到宗门去,可将那三个荷包各自取出,你与大师姐、烂泥巴,一人一件……” 听到这话,陈远再也控制不住不安稳的心神。 便在小春生用力的拉扯之下,也还是拽开了棚屋的门。 “呼——” 风声很快灌入陈远耳畔。 完全漆黑的夜色里,不再听见林不语熟悉的低语。 陈远神识施展不出,只能催发人皇眼,金光覆盖双眼,向前探去。 便见着眼前一张血盆大口刺棱棱的张着,这大口的主人,也是一只畸形的诡物,只生有一个臂膀,身子庞大,弓着弯曲。 猩红口器里,渐渐滴落粘稠的汁液。 “吧嗒、吧嗒。” 片刻间,陈远心绪骤然绷紧,心中怒火升腾。 这些该死的诡物,竟然利用师兄的身份来骗开门,刹那功夫,陈远双眸间的金芒浓郁到似火光燃烧。 手中剑影绰绰,便是催发出数道强横剑意,每一束,足以逼退寻常假帝。 可还未等到这剑影涌上,那诡物独剩的一个臂膀,便搭在了陈远的肩膀上。 它什么都没做。 腥臭的口器,狰狞的面容,似乎定格在这一瞬。 “吼……” 静静的低吼,似乎对陈远没有任何的敌意。 陈远的思绪如电光流转,便瞬间回到那小八塘边,自己正用着锈剑去劈开水珠,而那古怪抽象的师兄,正拍着自己的肩,不断细说着什么。 “吧嗒。” 水珠被剑影搅碎,与此同时,陈远的思绪也拉回这可怖的黑夜里。 下一刻,秋风吹过,眼前的诡物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陈远愣在了原地。 只是现在开了门的棚户,像是夜里招着蛾子的明灯,又有数个漫无目走在乡道上的诡物,四脚朝地,向着棚户奔来。 “砰——” 陈远重重关上门, 同时也重重叹了口气。 “这些诡物,究竟是什么?” “方才那只……莫非真的是师兄?” 门外再度响起了划门声,只是那些细碎如牛毛的脚步,变得诡异非常,尖锐的嘶吼,一句句的喊杀声,都昭示着真正的诡物来临。 “小春生,快给爹爹开门!爹爹这次不吃你了!” 屋里因着陈远开了棚户门,而被吓得僵硬的小春生,此刻正坐在炕沿上,一脸惊恐地看着门外。 陈远心中愧疚,便打出一道剑影,与门栓同插在门上,径直走到炕边,歉意道: “小春生,抱歉,让你受惊了……方才那诡物,他真的极像我师兄。” 小春生打着哆嗦,等听着门口动静习惯了,才勉强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着陈远,道: “陈哥哥,没关系……我爹娘死后,我第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也开了门。” “那它们没伤害你么?”陈远问。 “有,它们拽走了我一条胳膊后,我拼命关上了门。”小春生眼神里流露出恐惧,“不过第二天,苏锦先生帮我拿回了胳膊,替我接上了。” 陈远眉头微皱,心中对这诡物的出处越发惊奇。 “你可知……这些东西是从何处而来的?” 小春生吞了口唾沫,顿了片刻,才道: “苏锦先生说是山下,但具体来说是山腰……他说那里有颗树,树上结得果子便是死去的人。但不知从何时起,那树坏了一半儿,结的果子也坏了一半儿……” “坏果成了诡物,游荡于山腰,骚扰着附近些村落,好果子便落去山下,重活一生。” 陈远微怔,听着这所谓的山腰树,怎跟这轮回转世颇为相似? 不过具体如何,小春生应当是知晓不清楚的,看来明日,还是得去苏锦先生那里一趟。 咽下疑问,陈远也便守在炕边,安抚着小春生睡去。 …… 一夜未合眼。 鸡鸣破晓,陈远便推门走出。 留了饭食在桌上,小春生醒后自然会看到。 今早有些着急,陈远施展的赶路神通越发快了,天还是蒙蒙亮,便已然到了东坡附近。 小土坡上的屋子里,已然亮起了油灯。 只是土坡下面,已然没了羊羔子,或是关在圈里还未出来。 “他一闹便可以下山,我下不得?!” 土坡上头屋子里渐渐传来吵嚷声。 陈远心中一动,便要迈开步子上坡,但与昨天无异,便是看着小屋就在眼前,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跟前去。 心中了然,便是这村子里的古怪,要踏上这坡,或许有什么门槛。 小屋里是个妇人的吵嚷声,动静极大,甚至还有摔东西的声响。 “便是你这老不死的,仗着一身本事,将我们囚在这里,如今山下大乱,天地倾倒,任由那不周天里的东西胡来……” 这妇人声音刺耳嘲哳,一番话落下后,便听着苏锦先生的声音响起。 “而今这绝地之中,明事理的,只剩下寥寥几人……” “你以为那头金乌为何被我放下了山去,是他已然在狂暴的边缘,血亲死绝,余脉再无,山下如今诡祟丛生,放他下去,也好平衡一二……” “一位三转,离开也便离开了,如此,我们山上与天边的平衡便还不会破,如果你们都要离开,那不周天里的东西,便何止让天地倾倒啊……” 苏锦先生的声音低沉而悠长,重重叹息道: “天地倾倒,诸天破灭,三十帝根血化作他的道兵……届时哪里还有这般仙境留于尔等啊……” 妇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便是顿了许久,再道: “所以他当真无法无天了?阳奉阴违,毁轮回,败万界福运……若是一直平衡下去,真不就是个缩头乌龟的作派?” “平衡已然算得好了……只待我们将这平衡维系到天命长成,便还有机会抗衡一二。”苏锦先生淡然说道。 “天命?” 妇人不屑一笑, “你是说现在站在那土坡下面,连坡都走不上来的天命么?” “不说他区区一个假帝左右的小子,便是比他能耐更高,气运更厚的天命大帝,如今脑袋也被挂在山下的酆都鬼城头上了。” “真正能依赖的,如今却被你囚禁于此,便想着去指望什么小辈蜉蝣,什么狗屁天命……苏锦先生,我看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锦默不作声,只是抬了抬眼皮,看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色,缓缓道: “天亮了,该喂羊了。” 妇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这遍再看苏锦的眼神,便都有些畏畏缩缩。 忙推开了小屋门,往外走去。 便见着陈远还在坡下徘徊不前,又是嗤笑一声,拿起倚在门口的沾泥锄头,下坡离去。 屋里的苏锦先生轻叹一句: “你连我的羊都害怕,又何苦说出对付不周天那位的狂言……” 陈远站在坡下。 只觉得身前朦胧,耳畔朦胧,屋里的话没怎么听清,只是被这坡给绊住了。 苏锦先生也出了屋子,站在坡上,笑着看着陈远: “此坡又称万刃坡,寻常人是走不上来的……走不上来的话,那便也没资格同我讨教某些隐秘。” “先前那扛锄头的妇人,已是吃过四年肉食的猎户,如今不得下山,不得猎食,停滞不前,便只好扛着锄头,素面朝天……” “但她亦可以上来我这万刃坡,有底气与我对峙,你呢?” 陈远看着苏锦先生的脸,沉默片刻,转身便离去。 苏锦先生稍稍一愣,心中微有些失望,便问: “一坡而已,便可阻你?” 陈远侧头,只回道: “既未上坡,我便不多问,下次来,我会敲你房门,你只管开就是。” 苏锦先生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思量片刻,丢了出去。 恰好,那物件落入陈远背过的手心间。 握住圆润,冰凉,甚至有丝丝气运缠绕手臂而上。 陈远拿过身前一看,面色一惊: “九骨化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