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星香木化青烟第八十一章 冰水之刑
慕临珩立于台阶之上,伸长了脖子紧盯着宫门口,藏在斗篷下的身子已是有些发软,内心的不安与害怕紧紧的裹挟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捏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一名宫人在门口徘徊往复,神色间透露出几分踌躇,他踏入门槛,看见慕临珩,又掉头跑开。 “站住!你跑什么?回来!”许钟的声音如同惊雷乍响,将那宫人吓得扑通一声俯跪在地。 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提挈着那名颤抖不已的宫人,行至慕临珩的跟前。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宫人被猛然掷于地面。 那宫人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圆睁,哭喊着:“陛下饶命,奴才…奴才方才…见皇后娘娘…她…她正向着芙蓉台的方向去了…” 慕临珩闻言,犹如离弦之箭般疾冲向芙蓉台,步伐中带着急切。许钟与桑竹二人,以及数名禁军精锐,皆是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东郭月一双眸子透着愤怒与审视,威胁地问道:“说!你是不是南国派来的细作?” 云萝的身躯被两名宫人牢牢按住,被迫跪于冰冷的地面上,发丝凌乱,嘴角渗出血丝,脸颊略显肿大。 “东郭月,这话你问了四遍了,我说了不是,若非慕临珩向南皇求娶,我又岂会来这?你作为一国皇后,莫非是想以一己之私,妄动两国安宁之基?” “啪——“一记耳光,再次落在云萝的脸颊上,“陛下之所以提出求娶,乃是心怀两国和平之愿景,意在以联姻之喜,共筑千秋万代之好。然而,南皇之心,深似海,诡谲多变,竟将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送来,实乃阴险狡诈至极!” 云萝此刻,胸中怒火如火山喷薄,再也按捺不住,她奋力挣扎,四肢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怎么也挣脱不开。“东郭月,你不过是借故泄愤,何须给我冠上这样一个罪名?细作刺杀皇帝?你可知晓这背后的沉重代价与无尽灾祸?” 东郭月此刻已被怒火彻底吞噬了理智,她面容隐于暗处,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细作一事,你认不认都不重要了,但你今日,注定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来人,封了她的嘴,把她扔进冰水里,让她感受一下寒冷刺骨的滋味。” 几名宫人横抱起云萝,将她投进院中的缸里,刹那间,刺骨的寒意如万千冰刃,直刺入她的四肢百骸,激起层层战栗,肌肉在极致的寒冷中痉挛,云萝试图挣扎,但双脚被粗粝的绳索紧紧绑在一起,迈不开一步。 两名宫人死死的将她按进冰水里,瞬间,冰水如猛兽般侵袭了她的耳鼻,带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寒意。正当快要窒息时,那两只铁钳般的手又猛然将她从深渊边缘拽回,鼻腔因堵塞不能正常呼吸,嘴巴也被堵住,阻断了她求救的呼喊。 周身被冰水浸透,一阵寒风吹来,冷的透骨,还未反应过来,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然将她再次按入那冰冷刺骨的水中,一次又一次,云萝已是晕厥。 “皇后娘娘,她……她已失去了意识。”一旁的侍从,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惧,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东郭月看着晕厥的云萝,嘴角勾起一抹冷酷残忍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便将她丢在这院落之中,只当她是冻死的。” 宫人们刚要把云萝从缸里拉出来,慕临珩如同夜中的猎豹,猛然自暗影中跃出,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的心一阵揪痛。 宫人们见状,惊惧之色溢于言表,纷纷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只余下云萝无助的身影,在失去支撑的瞬间,再次落入了那冰冷刺骨的寒水之中。 他几个箭步狂奔过去,与许钟合力将云萝从冰冷的缸中救出。此刻的云萝,身躯已是有些僵硬。 他迅速脱下斗篷,紧紧的包裹住云萝,抱着她直奔长华宫,“黄丛力!即刻传朕旨意,皇后德行有失,即日起禁足瑶凤殿,无朕亲旨,不得踏出半步。至于今夜随行之奴仆,一律处以极刑,凌迟处死。” 宫娥们皆惶恐不安,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石板,声声哀求交织成一片,东郭月心急如焚,疾步上前,未及站稳,已是一膝跪地:“陛下,求陛下饶恕她们,她们皆是遵臣妾之命行事,若有罪责,臣妾愿一人承担,望陛下饶恕他们。” 慕临珩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漠然地掠过她,继续前行。 桑竹跟在他的身后,劝解道:“陛下,皇后娘娘之心,实则系于菱湘之安危,其他宫人则罢,只是菱湘,乃娘娘自幼相伴的贴身侍婢,陛下,您念及东郭大人定不会对皇后娘娘过于责罚,依奴婢之见,何不就此宽恕菱湘一命,只需惩戒便可。” “她作为东郭月的贴身侍婢,非但不以忠言谏主为责,反处处为虎作伥,献计献策,此等奴才死不足惜。” “陛下,当初左尤之逝,您痛彻心扉。今若有人再敢对许钟生出歹念,您又将何以自处,何以护他周全?” 慕临珩闻言,步伐一顿,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人的脸上,那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抹难以言喻的心疼。“既如此,便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奴,每日身着单衣,在雪中受板箸之刑。” 许钟先行去太医院找了太医,一进长华宫的大门,庄太医便迎了上来,桑竹急忙吩咐着:“快去打来热水给娘娘暖身。” “断然不可,贵妃娘娘玉体已然受寒,肌肤微显僵硬之态,此刻若骤然沐浴于热水之中,恐生不测。先将娘娘安置于床上,将身上擦拭干净,换上干爽的衣物,盖上棉被即可。” 宫娥们动作轻盈而迅捷,给云萝换好衣物,又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庄太医跪坐在床榻边缘,细细的把着脉,确认无虞后,他又从药匣中取出几片参片,轻轻置于云萝口中,桑竹则擦拭着她的湿发。 约莫半个时辰,云萝身体才渐渐有了温度,庄太医叹出一口气:“好了,娘娘已经恢复体温了。” 慕临珩也长长呼出一口气,庄太医躬身行礼:“皇上,容微臣给您看看伤口吧!方才一番动作,恐有牵动,需防伤口再度崩裂。” 正换着药,桑竹自内室匆匆而出,神色间满溢着慌乱:“庄太医,娘娘的身子愈发滚烫,怕是热症来袭,情形不妙。” 慕临珩全然不顾自身伤势,步履匆匆,穿过重重帘幕,直奔内室而去。室内静谧,唯见云萝安然躺于床榻之上,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令人心生怜惜。 庄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两颗豆子大的药丸,递予一旁的桑竹:“取一匙清酒,化开此药,喂娘娘服下。”言罢,他又提笔挥毫,写下两张药方。 “此张药方,用以熬煮,待水温适宜,供娘娘沐浴,以驱散体内邪热。这第二张,则需另行煎煮成汤,供娘娘内服,快去。” 一晚上,云萝都是迷迷糊糊的,依稀记得,一会自己在泡澡,一会喝药,一会又是喝水,又是喝米汤,直至辰时方才安然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下午申时,慕临珩合衣躺在自己的旁边,云萝蹭的坐起身,慕临珩也瞬间惊醒坐起:“阿萝,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云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为何会在这里?难道就不怕,我醒来之时再给你一刀吗?” 慕临珩双目泛红带着忧伤,耸拉着肩,声音从紧锁的喉间溢出,带着苦涩:“阿萝,昨夜,我真的好怕,我怕再次失去你。” 云萝凝视着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赫连斐,那时的他,于暖月楼把自己解救出来。那段时光,他的眼中总是萦绕着一抹化不开的忧郁,此刻,望着眼前这相似的景象,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想及此处,眼泪不禁滑下脸颊。 “慕临珩,念在昔日之情,我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和你再这样纠缠下去了,这样我们都身心疲惫,不是吗?” 他目光温柔而深邃,嗓音低沉:“阿萝,你知道吗?自南国归来,我命人秘密研制了一种‘同心蛊’,一旦给你下了,你我便能心意相通,你定会无怨无悔地伴我左右。然而,世事总有两面,这同心蛊虽能系住人心,却也藏着骇人的代价——不消两年便会让人变成痴傻,我怎舍得见你如此?所以,我宁愿承受你对我的冷漠。” 云萝眸光微侧,指尖轻抚过眼角的泪珠,轻启朱唇:“我叶云萝无才,实难匹配陛下的深情,恳请皇上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阿萝,只需一年时光。若这一载之后,你心意仍旧未改,我便放你走,给我一年时间,可好?” “不,我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 闻其言,慕临珩的心仿佛被寒冰冻住,他无奈:“那就半年,待到那时,你若心生去意,我必亲自护送你返回南国,阿萝。然,若你执意拒绝,我恐将不得不采取那极端之法,以同心蛊为媒。” 云萝瞪着他,目含薄怒,言语清冷:“好,但在此期间,你不能逼迫我做任何事,否则,我定与你同归于尽。” 夕阳的余晖如熔金般倾泻,将冰面镀上了一层耀眼刺目的橙黄,慕临珩孤身立于冻结如镜的湖面之上,周身环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决绝。他缓缓仰首,目光穿透层层冰晶,定格在那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墙之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许钟,”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静谧的冰原上回荡,“传我令,限白哲子四个月之内,必成无副效之同心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