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姓名学国学第314章 青苗法黄楼集我亦仅免为鱼鼋
六四:损其疾,使遄有喜,无咎。 减轻其疾病,使其迅速康复,没有灾难。 就在苏轼外放杭州、密州造福一方之时,王安石依旧在不遗余力推行新法。他面临的阻力越来越大。因为除了青苗法以外,其他不少新法或多或少也存在弊端。 比如说为节省军费开支、维护社会治安而推行的保甲法规定,各地农户每十家组成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凡家中有两个以上男丁的,出一人为保丁。农闲时集合保丁军训,夜间则轮差巡查维持治安。 这依然是一个初衷美好,而操作起来漏洞百出的改革。 对老百姓来说,维护治安是必须的,但最痛苦的莫过于上番和教阅。 平时农活已非常辛劳,好不容易有农闲的时候,他们都希望好好休息休息,放松放松。但保甲法要求他们农闲时军训,也就是教阅;夜晚还要轮差,也就是上番。 保丁们白天黑夜基本没有休息,农业生产受到严重影响不说,还要受到保正、保长、巡检及以上官员的指派、欺压和勒索。老百姓心怀怨恨,视这些人如同虎豹豺狼。 保丁们为了免于上番和教阅而大批逃亡,有的甚至不惜自毁身体。就连天子脚下的汴京老百姓也难以幸免,他们有人为逃避保甲而自断手腕。 地方官员将此事上报朝廷后,顽强执拗的拗相公王安石不以为然,认为这是老百姓受到了蛊惑。宋神宗则认为,还是要多听取百姓的心声。 王安石连皇帝的话都不放心上,又怎么可能去倾听老百姓的心声呢。保甲法依然继续实行。它带来的最恶劣后果是,宋神宗末年各地盗贼蜂起,其中大部分人居然是本该抵御强盗的保丁们。 公元1074年春,天下大旱。 中原地区赤地千里,灾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当地官吏还在催逼他们交还青苗法本息。灾民只能扶老携幼,离乡逃走。宋神宗收到各地奏报后,打算罢除那些不完善的新法。 但王安石依然固执己见,他认为天变不足畏,即使尧舜在世也无法避免天灾,派人治理就行了,没必要更改新法。为坚定宋神宗的决心,他打了一个比方:天下事就像烧开水,烧一把火,接着又泼一勺水,什么时候能烧得开呢? 就在宋神宗犹豫不决的时候,看守汴京安上门的小吏郑侠绘制《流民图》,将流民的困苦情形以图画形式进献给宋神宗,请求朝廷罢除新法。 宋神宗反复翻看图画,为之长叹不已,当晚夜不能寐。他意识到新法出现了巨大弊病,为今之计应如猛药治沉疴,迅速采取应对措施,对症下药。 翌日,宋神宗下诏,令开封府发放免行钱,三司使查察市易法,司农发放常平仓粮,并命各地暂停追索青苗、免役法,罢除方田、保甲法,同时上报百姓流散原因。 他一连推出十八条措施,民间为之欢呼雀跃。 非常凑巧的是,三日后天降大雨,旱灾为之缓解。在古人看来,这是天子悔过、上天宽宥的表现。朝臣纷纷上表,祝贺皇恩浩荡,消弭天灾。 不久,王安石罢相,改任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临回金陵之前,他推荐韩绛为相,又推荐吕惠卿担任参知政事,以继续推行新法。 吕惠卿是一头白眼狼。他一度视王安石为恩师,是王安石变法的第二号人物。然而当他掌握朝政大权后,一边清算郑侠将其流放,一边借机构陷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试图以此阻止王安石重回朝堂。 他不仅徒劳无功,反而把自己的人品给败光了。公元1075年2月,王安石再次入朝拜相,吕惠卿则外任知陈州,从此远离政治中心。 只不过,变法派的锅里已添上一瓢冷水,原有的柴火再也烧不开这锅热水了。王安石的权威不复当年,无力继续推行新法。翌年,王安石托病请辞,再次回到故乡江宁府。 王安石的时代就此过去,但是新法依然在推行。宋神宗亲自主持变法,一边重启旧派人物收拢人心,一边任用新党采取更强硬的手段推行改革。 这一年,宋越之间爆发大规模战争。交趾军水陆两路并进,分别进占廉州(今广西合浦)、钦州和邕州(今广西南宁)。宋朝起兵五万收复失地后反攻,经过两年激战,迫使交趾国王割地求和。 此时,司马光仍然在专心修史,而苏东坡已从密州调任更为富庶繁荣的徐州任知州,远离了朝堂的纷纷扰扰。 苏东坡赴任徐州不到半年,便遭遇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黄河决堤,梁山泊洪灾泛滥。河水淹没几百里农田后,顺京杭大运河、微山湖直逼徐州城下。由于被城南山地所阻,洪水越涨越高,大水围城月余而不退。 城内的富人打算借助舟船出城躲避洪水,却被苏轼制止。他们一旦出城,全城百姓都会惊慌失措,四处逃散,那么谁来守城?苏轼向百姓承诺,他不走,大家也不要走,他绝不会让洪水冲毁城墙。 洪水围城,当务之急是加固城基,增加墙高。但工程量大,时间紧迫,需要大量精壮劳力。苏轼想到了驻扎徐州的皇家禁军武卫营,他蹚过泥水亲赴军营拜访武卫营统领,请求他们协助筑堤抗洪。 以当时军政制度,禁卫军只听从皇帝调度,地方行政长官无权调动武卫营。但武卫营统领被苏轼的精神感动,果断率领士兵昼夜不停修筑长堤以抗洪水,同时开挖沟渠把洪水引入黄河古道。 其时大雨连绵,积水高达数丈,徐州城墙高出水面只剩三块墙砖。为稳定民心,苏轼便在城墙上搭建了一座茅草屋,他就住在茅屋内现场办公。 大水围困徐州城四十五天,苏轼四十五天没有回家,与士卒们同宿同起,筑造外圈城墙。直到河水被引入故道,东流入海,徐州城终于被保全。洪水消退,百姓欣喜若狂,苏轼高兴地吟诗道: 入城相对如梦寐,我亦仅免为鱼鼋。 洪水退去后,苏轼连夜修表请朝廷拨款修建徐州旧城,以防患于未然。朝廷批准其奏请,拨给铜钱三万贯,米粮一千八百石,民工七千二百名,在城东南修建了一道木坝。在这道新建的外围城墙上,苏轼加盖了一座高约百尺的黄楼。 出现问题,迅速解决,随后居安思危,防微杜渐,苏轼终保徐州城无恙。 千年之后,这座黄楼至今仍巍峨矗立。而苏轼将其徐州所作诗词结集,欣然命名为《黄楼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