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今天开窍了吗第274章 二十三封
秦寻雪最后还是拿到了周泽年送过来的信。新年刚过,纵然宫中只有两个主子,但也热闹了半天。新年这一日,秦寻雪是不会拘着宫人的。她喜静,但新年新气象,自然要热闹一番。 但因着秦太后如今尚未清醒过来,慈宁宫上下还是一片肃穆,外头的热闹进不得慈宁宫中,但秦寻雪为了保密,自然撤掉不少人,如今雀枝得了秦寻雪的密令,自然是回来了。 雀枝一回来便在秦寻雪面前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抽泣着控诉秦寻雪怎么能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下次不能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她担心得都要碎掉了。 秦寻雪只是耐心地安慰着,却并未给任何承诺。 雀枝伏在秦寻雪膝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秦寻雪也没有不耐烦,就这样耐心地等着雀枝平静下来,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雀枝并未失态太久,她到底是掌管后宫多年的大宫女,纵然心中苦楚,但也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擦擦眼泪,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咬嘴唇不敢看她。 秦寻雪似笑非笑:“缓过来了?” 雀枝一声不吭。 秦寻雪也不介意,她休息了好些日子,因为重伤,所以鹂雀施针封了她的脉络,如今她内力全无,手无缚鸡之力,身子还未好全,还没开口对雀枝说些什么,便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她如今没了内力,本就不太好的身子又受了重伤,她拿着帕子捂住嘴,生生咳出血来。 雀枝慌乱上前:“娘娘……” 秦寻雪伸出手,做了制止的手势。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雀枝却硬生生止住了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寻雪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秦寻雪满不在乎地将嘴边的血迹擦了个干净,随手把手帕丢在了一旁,语气轻松:“看起来倒是伤到了根本,也不知我还有几年好活。” “娘娘!您又在说这种话。”雀枝语气略有哽咽,她好不容易被云夏放了出来,秦寻雪的状态却比想象中还要差上不少。 秦寻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语气平静:“无碍。许是因着鹂雀封了我的内力,如今我与常人无异,自然看起来更孱弱些。待到身子养好了些,鹂雀解了我的穴道,应当会好些。” 雀枝根本不信秦太后的话。但雀枝只是咬了咬唇,并没有说什么。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心平气和地问秦寻雪:“娘娘,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等。”秦寻雪这样说,语气悠扬,扬起一个带着几分恶意的笑,“我不打算对世家做什么,只要等着他们的野心渐渐暴露出来,瓮中捉鳖便是。” “那么娘娘是打算一直昏迷到世家谋反那一日吗?”雀枝紧追不舍,秦寻雪在她面前受了这么重的伤,着实是让她无法心安。如今问清楚些,才能让她稍微放松一点。 秦寻雪沉吟片刻,摇摇头:“自然不是。世家下的毒确实是让人昏迷不醒的毒药,但我不打算顺着他们的意。” 雀枝:“……所以说,娘娘一早便知道世家做了手脚,知道世家派来的刺客剑刃上抹了毒,却还是要以身试险,对吗,娘娘。” 秦寻雪眯眼,不看雀枝,语气有些罕见的心虚:“我并非毫无准备。我早早便知道世家从域外买了毒药,域外之主手下那些个制毒的家族对世家那头说的是,这药无色无味,醉生梦死,尚未有解药。但实际上他们早就做出了解药,甚至云夏早早便买到了解药。我不打算以傻子的状态死去,所以雀枝,你无需担忧。” 怎么可能不担忧。毒这种东西本就虚无缥缈,谁知道域外那些阴险狡诈的人会不会欺骗娘娘。但娘娘就这样赌了,实在是让她郁结。 雀枝想起花灯节那日,娘娘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还是胆战心惊。但雀枝不能对娘娘说。 雀枝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没有问秦太后为何相信域外的人会把毒药的解药交出来,也没有问秦太后为何有底气相信域外。 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齐人,雀枝自然知道,大齐同域外积怨已久,比起大周的背叛,同域外的争斗才是旷日持久的,从建朝之初便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种背景下,娘娘为何相信域外会把真正的解药交给她? 雀枝垂眸,心中有另一个不愿相信但最可能的答案——娘娘并非是相信域外,而是在赌,因为她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所以可以拿命去赌域外是否给出了真正的解药。 雀枝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只是问秦太后:“娘娘打算什么时候透露自己已经清醒的事?” 秦寻雪唔了一声:“再给世家一些时间去试探齐不齐,等到齐不齐扛不住白家那边时,尽管让白木熙来见我,那时我自然会醒过来。看起来,齐不齐应该还能再扛上七日左右。不过也无需太抗拒,做做样子便够了。” 雀枝领悟了秦太后的意思。她沉默地对着秦太后福身:“奴婢会把话传达给陛下。” 秦寻雪坐在温暖的床榻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她倒在床榻上,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坐了起来,不小心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她皱了皱眉,感觉腹部的伤口可能又开裂了。但这点疼痛对秦寻雪而言还能够忍受。她面不改色地坐了起来,没让雀枝发现半点不对。 秦寻雪说:“听说荣王得知我重伤昏迷后一直在给我写信?连秦景礼写给我的密信中都提到了。” 雀枝脸色一变,还是不情不愿地回了话:“回娘娘的话,自殿下得知娘娘重伤昏迷,每日都要送好几封信来。奴婢被云夏公公关起来的时候,是鹂雀代为处理这些信的。但鹂雀性子谨慎,不敢拆开看,也不敢处理了,如今奴婢回来了,她今个一早便把信交给了奴婢,奴婢还没来得及拆开看看。” 说是要拆开看看,但雀枝恨不得把这些信全烧了。 “有多少封信?”秦寻雪这样问。 “二十三封。”消息传到许州的时候已经是秦寻雪昏迷的第三日,周泽年得知此事是在花灯节过后的第四日,而信件从许州城送到京都,最快又需要三日,真要算起来,二十三封信,是周泽年五天内写给她的。 秦寻雪略有怔愣。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多少封信?” 雀枝撇嘴,就知道娘娘是这个反应,但她还是如实地回了话:“回娘娘,殿下送来的信,一共有二十三封。对了,奴婢来之前摸了摸信,那里面好像还装着些旁的东西。” “……他真是疯了。”秦寻雪喃喃道,语气有些慌张,“秦景礼说他还昏迷了好久,甚至还自杀了一次,为何还送来了这么多信。” 雀枝挑眉,云夏倒是没告诉她周泽年甚至自杀了一次的消息。雀枝对周泽年改观了一点,但不算太多。 秦寻雪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平静地看着雀枝:“把荣王写的信都拿上来,我看过了才知道要不要给他回信。” 雀枝心中不是很情愿,但也知道她不能私自毁掉这些信,于是她冲着秦太后行了礼后转身离开了寝殿,不一会便托着个上头放满信的托盘进了寝殿。 她恭敬地双手呈上托盘:“娘娘请看,所有的二十三封信都在这了。这一会又送来了一封信,如今是二十四封信了。” 这些信都被封在普通的信封中,但这些信封鼓鼓囊囊的,比起寻常的信要鼓上不少,一看便知内里除了信还有旁的东西。 秦寻雪突然有些不敢打开这些信。她静静地应了一声,垂眸看着这些信,出声让雀枝将托盘放在床榻上。 待到雀枝将托盘放下后,秦寻雪说:“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先出去。” 雀枝垂眸,张嘴欲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退了下去,眼中满是不甘和担忧。 雀枝退下后,秦寻雪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信突然就犯了难。雀枝知道她的习惯,最上头的是今日刚送来的信,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打开这第一封信。 秦寻雪深吸一口气,没由得生出一点惶恐来。明明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发展,但莫名的,她觉得有点害怕。 但总是要面对的。秦寻雪伸出手,拿起了最近的一封信。 但莫名的,她心中一动,展开了最开始周泽年送来的那封信。 “阿寻,许州城的腊梅开得很好,京中的梅花开得如何?他们说你受了伤,我不信,我只想写信给你,告诉你许州城的腊梅开得有多好。信封中有我几朵腊梅,是我闲暇之余做出来的干花,秦将军笑话我做什么小女儿的事,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堪的事。我只是想把花送给你,想让你看看花开得多好。” 周泽年什么都没有问。 秦寻雪心中一动。她拿起鼓鼓囊囊的信封,轻轻倒出了好些脆弱的干花,虽说时间有些久了,但还带着些许幽幽的香气。秦寻雪捧起花,凑到鼻子下,细细嗅了嗅花香,突然就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在重伤时她没有哭,在被云夏和雀枝质问时她也没有哭,甚至在寂寥的除夕夜空下,她也只是静静抬起头看着天空,未曾落下一滴泪。 但如今,她展开周泽年一封简单话家常的信时,却产生了落泪的冲动。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为何想要落泪,为何觉得心口发酸发胀,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让她说不出话来。 待到秦寻雪平静了些,她才下了床榻,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将那些干花收到妆奁的隔层中。她收好了干花,却又不经意看到了放在妆奁中的玉镯。 这梳妆盒是存放些小玩意的,秦寻雪寻常梳妆时用的便是这个。按照雀枝的严谨,纵然她膈应周泽年,但此等成色的玉镯,断然不会同其他胭脂膏粉放在一处,但秦寻雪想要见着这玉镯,吩咐雀枝将这玉镯放在梳妆台上,一撇眼就能见着。 秦寻雪着了魔似的拿起了玉镯,神色怔愣。秦明远带来的东西她向来是不会要的,但周泽年当初给她的时候,她明明已经知晓了这玉镯是秦明远送上来的,但却心中安慰自己,这玉镯是周泽年送给她的,所以可以收下。 ——问题是,她秦寻雪何时会这般轻易放下戒备,她当初同周泽年认识才多久,就愿意接下他送来的玉镯,替换掉寻常用的玉镯? 秦寻雪并非逃避之人,自受伤那日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心后,她便不再想着躲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纵然她并非能分清每一个瞬间她到底是什么情绪,但现在,摩挲着冰冷的玉镯,她冷静地想,果然那时候她就对周泽年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这样想着,只穿着里衣的秦寻雪慢悠悠走回了床榻边,她垂眸看着铺满一床的信封,心中有些奇怪的满足感。就像是,她的私人领地上突然多出来了属于周泽年的东西,但她并不反感,反而有几分说不清的心动。 这些话当然只能说给自己听。秦寻雪往日里看不明白,但如今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她身边的人,对周泽年的态度都很差。这话若是说出去了,也不知他们会如何针对他,这可不是秦寻雪想要的。 多思无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周泽年送过来的信看了,再给他回信,虽然她给秦景礼的密信中留了一封未曾说给谁的信,但是秦寻雪只是冷淡地说明了自己如今没事的信息。秦寻雪不想这样对周泽年。 她想要一封封回复周泽年,想要告诉周泽年,她在听他说话,想要把把那些阴谋算计先抛之脑后,只想要同周泽年说些寻常的话。 于是秦寻雪坐下来,她慢慢拿起信封,轻轻展开信件,看着那些他掩盖着担忧送过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