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今天开窍了吗第105章 封王在即
花厅中一片死寂,只听见外头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衬托着室内的气氛更加沉默。周泽年抿着唇,脸上虚假温和的笑意消失不见,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齐雅韵也不催他,嘴上说着不喜碧螺春,却还是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七分满的茶水,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给足了时间让周泽年反应。 过了小半刻,周泽年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觉得还是笑不出来,同时倍感荒谬,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发颤:“娘娘的厚爱泽年承受不起,郡主莫不是在同泽年开玩笑?哪里有异国皇子在大齐封王的道理,兴许是郡主听错了也说不定。” 齐雅韵欣赏够了周泽年惊慌失措的模样,眉眼舒展开来,显然非常愉悦:“这是秦寻雪金口玉言说出来的,我没必要骗你,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问去。说起来也是好笑,秦寻雪早几个月便有这个想法,明明你才是封王的人,是这件事的主人公,却没有人知会你一声,真是有趣极了。” 算起来秦寻雪差不多把人接到身边后便计划着给周泽年封王,连最可能反对此事的小皇帝和王太傅那头都说服了,但独独没告诉最该知晓此事的周泽年。这件事确实很疯狂,待到朝中大臣知晓此事定然会疯了一样上奏。纵然秦寻雪不打算给周泽年封地,但独独封他国皇子为异姓王一事便不可能让京官同意,这件事若是成了,定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况且,周泽年长着一张和齐峥极为相似的脸,因着此事言官不知上了多少奏折,要秦寻雪处置了周泽年,让他早日回国。 也就是秦寻雪是个疯子才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她特立独行,不在意世俗流言,坚定不移做着自己的计划。那些个上了奏折的官员里,能力出众者,秦寻雪便让王太傅和小皇帝轮流谈心,劝说不要在意此事,还真就安抚了不少官员。但能力不行的便没那么幸运了,被赶出京都的不在少数,左迁地方,永不入京都为官。期间有人想借此作乱,秦寻雪直接找出来,杀了好些人,杀鸡儆猴,前些日子在朝堂上杀人也是为了稳固地位,让世家倍感压力。秦寻雪此人没什么道德感,冷漠极了,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做过太多坏事,哪里会有什么怜悯之心,能对大齐百姓仁慈是秦夫人和……不知名的恩人教出来的。 秦寻雪打算为周泽年封王一事还没有传出去,若是京官知晓此事,肯定会据理力争,包括太后一党的官员。他们只是依附太后生存,但这种过于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也并不会附和太后。严格说起来,这些人和太后只是互利互惠,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并非全是溜须拍马之辈。 齐雅韵能想到的周泽年自然也能想到,他握紧双拳,指尖紧绷,指节有些发白。周泽年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值得娘娘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吗?”周泽年面上流露出几分茫然,纵然周泽年对秦寻雪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他自己也明白,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身份差,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大周的质子。他是大周的皇子,纵然他厌恶这个身份,厌恶大周,但他身上鲜明地烙印着大周来者的身份。就算他只想着做秦太后的男宠或者见不得光的情人,愿意抛弃大周皇子的身份,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秦寻雪却并不觉得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反而想要给他一个正当的身份,这份过于重大的礼物,来得猝不及防,把他砸的眼冒金星,在担忧的同时,周泽年不敢承认自己心中还在窃喜。 齐雅韵也不知是否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只是笑着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殿下若是担心,何不去问问秦太后的想法?要我说,娘娘对殿下向来有问必答,从不隐瞒。你掺和秦家的事,娘娘都并未同你置气,足以说明你对娘娘而言是特殊的。”秦家的事就是一笔糊涂账,纵然和秦寻雪有多年交情,齐雅韵轻易也不会掺和进去,只有周泽年一而再再而三踩在秦寻雪的雷区上还能活下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周泽年却连眼皮都没有掀起来,即使心中思绪混乱也没有上齐雅韵的当,语气很是嘲讽:“郡主大抵是不想让泽年在大齐封王的,碍于某些原因不好对娘娘说,自己不愿让泽年封王。故而打算借着泽年的话,让娘娘打消这个念头。泽年确实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不配在大齐封王,但这是娘娘的决定,泽年选择尊重娘娘的决定。” 齐雅韵翻白眼,暗自腹诽,说得那么好听,实际上不过就是不想忤逆秦寻雪的命令。齐雅韵……自然也不敢忤逆秦寻雪的命令。秦夫人入宫那日,齐雅韵曾经隐晦提醒过秦夫人,秦寻雪打算给周泽年封王。得知此事的秦夫人自然是极为震惊的,不说大齐已经多年未曾出过异姓王,周泽年地身份始终让人如鲠在喉。故而秦夫人在见到人之前对周泽年的印象算不得好,也答应了在见过周泽年后考虑让秦寻雪收回成命。哪知秦夫人见过周泽年一面后便对人改了观,心疼不已,还说秦寻雪的决定是自己做的,她无权干涉。 齐雅韵敏锐看出秦夫人对周泽年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过于良善的夫人甚至愿意原谅当年伤害过她的薛姨娘,自然会对周泽年这种身世看起来楚楚可怜的皇子心软。齐雅韵倒也算不得失望,毕竟秦夫人是秦寻雪面前唯一说得上话的秦家人,若是周泽年不想着讨好秦夫人才奇怪。 最后,齐雅韵也只是轻叹一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殿下当真以为娘娘什么都不懂吗?我要殿下去问问娘娘可不单单是为了封王一事。” 秦寻雪又不是傻子,几次三番地偏心到让人为之侧目,哪里会真的毫无察觉呢?但秦寻雪向来习惯自欺欺人,只要不点破她就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当初和秦夫人决裂是这样,和玄清帝的第一次见面是这样,和谢琳芸闹掰也是这样。 幽幽一叹,也不管周泽年如今是什么态度,齐雅韵最后还是建议了一句:“殿下若是做好了准备,不妨问问娘娘,也算是得偿所愿。” 这话说得不算明朗,但周泽年就是听懂了齐雅韵的意思,她在暗示他,秦寻雪大抵是知道了什么。 垂下眸,周泽年抿了一口茶,发出舒适的喟叹:“纵然郡主所言是真又如何,挡在泽年身前的,可不止世家大族和世俗礼教。” 若是心意已定,她自然会为你拦下很多事情。这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齐雅韵还是没有说出口。 大齐骄傲的郡主犯了愁,她比秦寻雪通情爱些,要不然也不能年少时便心悦云夏。但她对云夏的感情复杂不少,也不适用于这两人。还要为着听了秦寻雪几句计划为人卖命,就算将军夫人同意了这种过于离谱的谣言,世道对女子终究更严苛,这种话传出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秦景盛猜出来是她传的谣言,提着剑找上门来,齐雅韵都不知道上哪躲。 纵然心中犯了愁,齐雅韵还是尽职尽责地为周泽年出谋划策:“秋猎前后你的封王礼便要举办了,秦寻雪打算在封王那天同时为你行加冠礼,由王太傅为你加冠。若是你想要去问娘娘,记得要在秋猎前去问清楚。” “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我只是传话的,秦寻雪要是知道是我给你传的话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 周泽年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扬起唇微微一笑:“那么,郡主为何要告知泽年此事呢?若是郡主不曾告知泽年,待到及冠礼那日泽年自然也会知晓此事,毕竟娘娘若是瞒着泽年自然有其深意,郡主为何要打破这种虚假的和平呢,是想要泽年装作不知,还是要让泽年失去圣心呢?” 撕开面上过分温和的表象,周泽年露出内里一点黑色的心思,一双眼黑得吓人,仿佛装着全天下最腌臜的事。 齐雅韵一怔,突然捂着脸低低笑出了声,从一点细微的笑声开始,笑得越来越大声,到后头毫不掩饰的张狂地笑着,周泽年始终沉着眼眸端坐在齐雅韵身前,没什么情绪地盯着齐雅韵。 齐雅韵笑够了,捂着肚子擦了擦眼角的水渍,有恃无恐,直呼其名姓:“周泽年,你敢让大齐最尊贵的太后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吗?你敢吗!你敢让她知道你并非什么都没有的小可怜吗,你敢让她知道我们背地里的交易吗!” 气氛突然变得紧绷,仿佛再多说一句话便能点燃这过分紧绷的气氛。 齐雅韵眉眼间染上几分戾气,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当初为难周泽年并非临时起意,除了那个半真半假的借口外,自然还有别的原因。周泽年在她面前不加掩饰,可不仅仅是因着讨厌。相互厌恶的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因着有件事只能周泽年做才会对人多加忍让,周泽年早早察觉到她态度有异,偏偏有恃无恐,齐雅韵哪里能忍受有人踩在自己头上? 周泽年盯着齐雅韵的双眼,扯出一个冷淡的笑,手一扬做出了送客的动作,若是个识趣的自然会离开,但齐雅韵可不是什么识趣的,她还有话要说:“泽年殿下,如今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自然不会流到外头去,对吗。” 周泽年扬起一个漂亮的笑,言语平静:“泽年自有考量。” 听到这话,齐雅韵反而笑了起来,倍感愉悦:“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殿下的生辰是什么日子。” 齐雅韵的语气太过平静,似乎前头一触即发的气氛只是错觉,如今她眉眼弯弯,漂亮肆意的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宛如做给外头人看的淑女形象。 周泽年眼里含着几分忌惮,却也温和了眉眼,看齐雅韵的茶杯已经见底,还提起茶壶动作轻缓地给人倒了杯茶。随后,周泽年柔声道:“泽年的生辰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生在冬月初九,那年恰好是大雪的前一日。郡主要知道泽年的生辰做什么?” 冬月即是十一月,那时大齐短暂而又冰凉的秋日已经结束,早早步入了严寒的冬日。在冬月里,大齐都城会下不少场雪,白雪皑皑。 微微眯着眼笑的女子想起一片雪白的皇都,清浅地笑了笑,单手托起茶杯递向唇边,抿了一口后悠悠开口:“倒是个好日子,冬月里京都会下不少雪,一片洁白。王太傅过去教导我时,总是喜欢在雪停了后带着我们去采雪,用采到的雪水烹茶,他说格外清冽但我可一点都尝不出来,还要配合着夸这茶水清冽香甜。哦?问我为何要问你的生辰?想起来便问了,秦太后的生辰在酷暑,但娘娘的生母给她取名时却取了个雪字,倒是有趣。” 明艳美丽的女子勾唇一笑,像是在引诱着周泽年坠入深渊,偏偏有关秦寻雪的消息周泽年不想错过,此刻屏住呼吸,翘首以盼。 齐雅韵不负所望,声音很平静,却也接着往下讲了几句:“殿下可知,娘娘的生母是罪臣之女,被玄清帝赐给了秦大人,这种身份秦大人还是抬薛姨娘做了良妾。娘娘出生后,取名一事都是由薛姨娘自己做的,还上了族谱,也不知是宠爱还是无视。” 薛姨娘的身份并不光彩,薛氏皇贵妃一直是大齐皇室的禁忌,连带着薛家也被忌惮。齐雅韵并不知道为何秦大人要抬薛姨娘做良妾,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她也并不清楚,但秦寻雪过得如何这是有目共睹的。 齐雅韵起身,打算离去。临走前还是给沉思的周泽年留了句话:“娘娘生于盛夏最炽热的日子。若是有心,能留到那个时候,殿下可以尝试着为娘娘做些什么,她从不肯过生辰,陛下都不能劝服,连带着那一日都是禁忌。我期待着殿下为娘娘带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