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霞的火红年代（佟丽娅主演谍战剧《霞光》原著小说）第二十九章：时局突变29
麻苏苏来找方若愚，是告诉他共产党要接管警察署，这个消息，对方若愚无疑是沉重一击，“沈怡呢？他不是要来大连赴任市长吗？怎么还不来？”方若愚低声咆哮着，“把警察署拱手送给共产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把枪杆子送给了我们的敌人！”</p>
“小方，你冷静些。”麻苏苏按住方若愚。</p>
方若愚一把甩开麻苏苏：“我冷静得了吗？有了枪杆子，共产党就会上演他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拿手好戏，到那时候，你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p>
麻苏苏不以为然：“没那么严重吧。”</p>
“比这严重！”方若愚厉声，“你不要忘了呀大姐，他们当初在井冈山的弹丸之地为匪，现在不是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心腹大患吗？”</p>
“没那么悬乎，”麻苏苏摆摆手，“他们再能，不还是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穿着草鞋啃着树根爬雪山过草地了嘛。”</p>
方若愚苦笑，在大连潜伏多年，他亲眼见证了不可一世的日军是如何走向没落的，深知强大与弱小的关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转变。</p>
“大姐呀大姐，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方若愚急切地说道，“他们跑了两万五千里，留下的可都是精英，要不然，他们那三两万人能发展到现在的百万人马？”</p>
相较方若愚，麻苏苏更像是一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对于方若愚的担忧，麻苏苏有着自己的自信：“军国大事自有委员长谋略，你我的任务就是精诚团结，报效党国。”</p>
“我也想报效党国，可共产党给我们机会吗？”方若愚脸上平添了几分怒容，“今天高大霞还堵到警察署去跟我示威，我一气之下，差点崩了她！”</p>
麻苏苏一惊：“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小方，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p>
“我也不想。”方若愚涨红了脸，“她骂我是小日本的汉奸！”</p>
“骂一声你就动枪了？”麻苏苏喝道，“莽撞，你都莽撞到愚蠢的地步了！”</p>
“这不是莽撞，更不是愚蠢。”方若愚大声反驳，“我再对她一味退缩，她更没完没了蹬鼻子上脸！”</p>
麻苏苏琢磨着方若愚的话，点了点头，“也有道理。”</p>
“理是这么个理，可只能麻木她一时，却不能根除她对我的怀疑。”方若愚急促地说道，“你想想，共党与苏联人刚握上手，高大霞就敢明目张胆上门兴师问罪，这要是共党接管了警察署，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我送进旅顺大狱！”</p>
“没到那个地步。”麻苏苏安抚着方若愚，“再说，国共现在还没撕破脸，我们现在代表的还是合法政府，即便暴露，他们能耐我何？”</p>
方若愚瞪着麻苏苏：“我们还要等着暴露？”</p>
“只要我们好好合计，就暴露不了。”</p>
方若愚怒道：“有高大霞在那搓豁子扬沙子，不暴露都难！”</p>
“上次，你俩在洋行唇枪舌剑的时候，我觉得你铁齿钢牙，没落半点下风，恰恰相反，还要胜她几筹，现在怎么反倒让她牵着鼻子走了。”麻苏苏对这个事想不明白。</p>
方若愚叹了口气：“那是因为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跟她斗，连个规律都摸不着，东一榔头西一棒棰，防不胜防。”</p>
麻苏苏目光一冷：“为什么总想着防，就不能先下手为强？”</p>
方若愚怔住：“你要杀了她？”旋即又着急起来，“不行，绝对不行！”</p>
“怎么又不行了？你不是一直想除掉她吗？”麻苏苏有些摸不着头脑。</p>
“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想除掉她，是没几个人知道她怀疑我，现在她破马张飞到处嗷嗷我是特务，突然除掉她，共产党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我，这反倒把我特务的身份坐实了。”</p>
麻苏苏心生烦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你到底想怎么办？”</p>
方若愚迟疑了片刻，小心地注视着麻苏苏的神情：“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走为上策，离开大连。”</p>
“不行！”麻苏苏一口回绝，“大姨需要你，我更需要你。”</p>
方若愚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大姐，我何尝愿意离开这里？大连依山傍海，冬暖夏凉，我喜欢还来不及哪，可我如果留下，于革命百无一利，我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给党国在大连的事业造成重大损失！”</p>
麻苏苏看方若愚去意已决，不想和他再为这件事争得伤了和气，低声道：“那我向大姨请示一下吧。”</p>
“那就麻烦大姐了。”方若愚陪着笑。</p>
送走麻苏苏，方若愚的心情好了一些，看着空荡荡的白墙，突然想写几个许久没有练笔的大字了，他翻出宣纸铺在桌上，找了块墨锭研起墨来。今晚升起的好心情，倒不是因为麻苏苏答应会去大姨那里为他离开大连的事说情，其实方若愚十分清楚，这件事麻苏苏绝对不会去说的，且不讲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大姨本尊，既便大姨有这个想法，麻苏办也会横档竖拦，她不会轻易放走一个她赏识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否则，她就不会大半夜跑来了。而自己所以提出离开大连，也是要敲打敲打麻苏苏，一则让她别逼自己太紧，不管是公事还是私情，二是要让麻苏苏明白，因为有高大霞的监视，有些行动他确实不便参与。由于脑子里一直想着高大霞的事，下意识间，落笔之处居然现出一个大大的“霞”字。注视着这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方若愚有些怔愣，想来高大霞对他生活的影响已经根深蒂固了，他厌恶地揭起宣纸，刚要团起来扔掉，手里的动作又停了下来，他盯着这个正楷大字琢磨着，又小心地铺平了宣纸，提笔在后面又续上了三个字。不一会儿，宣纸上赫然呈现出四个正楷大字：霞思天想。</p>
夜深了，刘有为送走高大霞和高守平，看他们下了楼梯，才回到刘曼丽的房间，一进门就悄声说：“姐，高金柱死了，咱得跟共产党要个说法呀。”</p>
“人都不在了，还要什么说法。”刘曼丽疲惫地倚靠在被垛上。</p>
刘有为一脸焦急“我亲姐呀，你那精神头都长得不是地方，就因为人不在了，才更得要说法！你想，姐夫是打鬼子死的，他的死叫牺牲，他是烈士，而你，还有我，顺理成章咱们就成了烈属呀！”</p>
刘曼丽凄然一笑：“烈属？一个称呼而已，既不能当水喝，又不能当饭吃。”</p>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荣誉，政治荣誉。”刘有为正色道，“共产党最讲政治，等你有了这个荣誉，你再出门就高人一等，腰板绝不比她高大霞软！”</p>
刘曼丽轻轻摇头：“背着个死人的名头，我不想要。”</p>
“亲姐呀，你真是糊涂！咱家开的那个炮仗虽然不大，也是个买卖吧？忙的时候还雇过伙计。这在共产党眼里，就是剥削阶级，划在他们要打倒的那一拨里头。可你要是成了烈属就不一样了，这和共产党就是一家人呀，他们还能去翻咱家过去的小肠吗？”</p>
刘有为满脸怒其不争，刘曼丽听来却气不打一处来，她忽地直起身子，瞪着刘有为：“你还有脸说，咱爸一辈子攒的那点家底，都让你给败光了，没被别人剥削就不错了。”</p>
“我明白了，姐，你肯定是藏心眼了。”刘有为目光炯炯地盯着刘曼丽。</p>
“我藏什么心眼？”刘曼丽愣了一下神，扭头避开了刘有为的目光。</p>
刘有为小声说：“你是怕成了烈属，不好再嫁人。”</p>
刘曼丽脸一板：“你别胡说八道啊，死的是你姐夫，我没看出你有半点难受。即便你不心疼你姐夫，总得心疼心疼你这个苦命的姐姐吧？”</p>
“姐夫死的事咱不早料到了吗？该难受的我都难受过了，还陪着你好一顿哭鼻子掉泪。”刘有为撇了撇嘴。</p>
“拉倒吧，你那两滴猫尿还叫眼泪！”刘曼丽又倚在被垛上。</p>
“现在翻老皇历还有用吗？我掉不掉眼泪能怎么了？姐夫没有亲不亲的，只有姐是亲的。”</p>
刘曼丽瞪着眼：“你这叫人话吗？”</p>
“我说得是大实话。”刘有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姐，你现在是烈属，可以再嫁，再嫁一定要找个干革命的大官，到时候，我这个小舅子也跟着沾沾光，这样一来，咱俩既是烈士家属又是革命家属，两头都占！”</p>
刘曼丽斜眼打量着他：“听这话，你都把人给我找好了。”</p>
“这还用找？”刘有为朝背后院里伸手一指，“那屋里不就有现成的嘛！”</p>
傅家庄盘腿坐在炕上缝着衬衫扣子，门外响起敲门声，没等傅家庄回应，高大霞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快烫烫脚，解解乏。”</p>
傅家庄抬起一双赤脚晃了晃：“我洗过了。”</p>
“我这是料萝卜丝的水，去臭味。”高大霞不由分说，拉过桌底放着的木盆，把一盆升腾着热气的热水倒进去，“快下来洗，凉了就差劲了。”</p>
傅家庄不得不蹭到炕沿，将脚伸进了木盆，烫得他嘴牙咧嘴。</p>
“太幸福吧？”高大霞看到炕上缝了一半的衬衫扣子，拿过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缝了起来，可她的心思显然不在手上，不时抬头探究地看向傅家庄。</p>
傅家庄隐隐预有种不安，高大霞突如其来的善意背后必然藏着些什么小心思。果不其然，寒暄了没两句，高大霞便提起了刘曼丽：“我对不起嫂子呀，老是不愿相信我哥不在了，一看见她跟哪个男人多说两句话，就不自在。”</p>
“你是太敏感了。”傅家庄宽慰道。</p>
“所以我觉着对不住她，想帮他物色个好男人。”高大霞看着傅家庄。</p>
“这应该。”傅家庄避开高大霞的目光，“有好的，我也可以帮忙。”</p>
高大霞咳嗽一声，把傅家庄的目光重又招唤回来：“有一个省事的办法。”她神秘地说道。</p>
傅家庄意识到高大霞话中所指，脸色一沉：“这个事，别谈了。”</p>
高大霞急起来，呼地起身：“我嫂子有什么不好？刀子嘴豆腐心，心眼好。平时话多了点，也不算什么毛病，热情，你们男人都喜欢。”</p>
“不要再说了，我不同意！”傅家庄态度决绝，从木盆里抽出两脚。</p>
“有什么不能同意的？”高大霞带着衬衫过来，“你也不是没看出来，我嫂子早就喜欢你了。”</p>
傅家庄抬脚往炕里坐着，委屈地说：“那也得看我喜不喜欢她，爱情不是烧火棍子一头热的事。”</p>
高大霞坐到炕沿：“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怎么样才能两头都热？”</p>
“我，我上回都跟你说过了，我有女朋友。”傅家庄退到炕角，像个受气的孩子。</p>
高大霞盯着傅家庄：“你撒谎，你根本没有。”</p>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傅家庄的底气明显不足。</p>
“你有的话，身边总得有张照片吧？来，拿给我看看。”高大霞想拿开缝好扣子的衬衫，没发现针线居然被她缝到了自己衣襟上。</p>
“你怎么缝的？”傅家庄一脸无奈。</p>
“这活儿干的，光说话了。”高大霞用力一扯，衬衫撕了一个口子。</p>
傅家庄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高大霞却喝道：“忍住，明天我给你买件新的，过门时候穿。”</p>
“你，你想过门想疯了吧！”傅家庄哭笑不得，俯身过来拆解起高大霞缝大衣襟上的衬衫。</p>
门响了一下，进来的是刘曼丽，她一声“傅哥”刚出口，看见正撕扯着高大霞衣襟的傅家庄就愣住了，缓了个神，下意识地崩出句：“哎呀妈呀……”扭头要走。</p>
“嫂子！”高大霞大喝一声，叫住了刘曼丽，扯了扯手上的衬衫，“这衣服让我缝的，缝到自己身上了。”</p>
刘曼丽伸头看看，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这才松了口气，她责怪地看着傅家庄：“傅大哥，再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你和我说，大霞粗手粗脚的，针线这种细活儿干不好。”</p>
傅家庄尴尬地说：“我自己能干。”</p>
“能干也不行，好男人拿枪不拿针。”刘曼丽拿过衬衫，“大霞，我想跟傅大哥说几句话。”</p>
傅家庄脸上现出一丝慌乱，恳求地望向高大霞。高大霞有些犹豫，刘曼丽却直言道：“大霞，我让你先出去，这怎么还听不明白了？”</p>
高大霞无可奈何地看了傅家庄一眼，朝外走去。</p>
傅家庄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p>
门外，高大霞听着屋里的动静，只听傅家庄低声问：“嫂子，有什么事儿吗？”</p>
一阵沉默，屋里才响起了刘曼丽略带沙哑的叹息：“金柱就这么没了，我和大霞、守平都难过。”</p>
黑暗中，高大霞眼里一热，她擦了擦眼泪，转身走开了。</p>
房间里，傅家庄看着抹着眼泪的刘曼丽，心里也不好受：“嫂子，金柱同志是为了革命牺牲的，他永远都活在我们心里。以后，组织就是你的依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组织说，组织一定竭尽所能帮你解决。”</p>
刘曼丽摇了摇头：“金柱是英雄，是烈士，我不能有什么要求，我怕给金柱丢脸。”</p>
“放心吧嫂子，我们不能让烈士流血牺牲，让烈属流泪委屈。”</p>
刘曼丽看着傅家庄，迟疑道：“傅大哥，我现在算是革命烈属了？”</p>
傅家庄肯定地说：“算，当然算了。”</p>
刘曼丽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坚定了语气：“那我不能光顶着革命烈属的名声，我得干点事，才能对得起金柱。”</p>
傅家庄问：“嫂子，你想干什么？”</p>
“我想跟你干革命。”刘曼丽郑重地说道。</p>
刘曼丽与傅家庄的谈话，牵动着高大霞的心，让她一宿又没睡好。听着院子里有响动，她扒开窗帘一看，傅家庄已经出了门，答案只能向刘曼丽要了，可饭桌上的刘曼丽却不肯说，这更让高大霞慌了神。</p>
好在还有刘有为，他对昨晚的事情也格外上心，见高大霞不在跟前，打着哈欠一坐到饭桌上，他就悄声问刘曼丽：“昨晚你和傅家庄说了？”</p>
“说了。”刘曼丽表情平静，“他说这个事得跟领导汇报一下。”</p>
刘有为不解：“你俩好他跟领导汇报什么？领导管得也太宽了。”</p>
刘曼丽白了刘有为一眼：“想什么哪？我说的是跟着傅大哥干革命的事。再说，他想跟我好，也得跟组织汇报，这是纪律。”</p>
刘有为显得比当事人还着急起来：“你让他快点说。”</p>
刘曼丽迟疑道：“用不用让大霞催催他？”</p>
刘有为一瞪眼：“你彪啊，好东西都是自己吃独食，高大霞能给你说这个？”</p>
刘曼丽打了刘有为一拳头：“别瞎说，大霞有万毛驴子。”</p>
高大霞进来，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姐弟俩忙噤了声，高大霞冲刘有为说：“有为，快点吃啊，一会儿咱俩得去趟大菜市，今天中午给文工团改善伙食，庆贺咱们和苏联红军接洽成功了。”</p>
高大霞把文工团饭店的活忙完，让刘有为盯着点，说团里今天排新节目，她作为指导员得去把把关。新节目是秧歌剧《夫妻识字》，一进剧场，高大霞就看见舞台上的袁飞燕边扭着秧歌边唱歌：“黑格隆冬天上出呀出星星，黑板上写字放呀么放光明。”</p>
高大霞皱着眉走到前排，坐在邢团长旁边，邢团长跟她点了个头，继续专注地看着台上，高大霞听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个问题不能不说，她捅了下邢团长，低声问：“刚才飞燕唱‘黑板上写字放呀么放光明’，黑板上拿什么写字？”</p>
邢团长说：“白粉笔呀，怎么了？”</p>
高大霞问：“白粉笔带亮儿吗？”</p>
邢团长笑笑：“白粉笔带什么亮儿。”</p>
“对呀，白粉笔不带亮儿，怎么能‘放光明’？”高大霞抓住了理，说话的底气也足了，“看来，往后我不能把精神头都用在饭店上了，这么一天到晚做饭买菜涮盘子，他们还真当我是厨子了，在这瞪眼瞎唱！”</p>
邢团长试探着问：“那依你的意思……”</p>
高大霞说：“应该是‘黑板上写字掉渣渣’！” 邢团长苦笑：“这就是打了个比方。”说着，他轻声唱起来，“黑板上写字掉呀么掉渣渣’……啊不对，” 邢团长意识到自己被高大霞带进了沟里，忙重新唱道，“‘黑板上写字放呀放光明’。这叫比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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