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争第24章 正月十五
宋夫人自问，她并非重男轻女之人，若是有女儿，也绝不容许任何寒酸之辈来干扰她的成长，正如这么多年来，她自己也从未被男人所左右。 “我从小到大，但凡是您的要求我都会做到，从未懈怠过，但是妈，这次我不能听您的。” “您说我的一切都是宋家给的，那我都不要了可以吗？” 宋晚舟说罢，便将钱包、手表、手机等身上所有能拿的东西全部掏出放在桌子上。 “妈，不介意我穿件衣服走吧？” 没等宋夫人回答，转身就走。 宋晚舟的手刚刚触及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他迅速回头，只见宋夫人已将桌上的花瓶砸得粉碎，手持尖锐的瓷片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宋夫人毫不留情，瓷片已在她脆弱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鲜明的伤口，鲜血正缓缓渗出。 宋晚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站在那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无法做出任何决策。 一旁的阿姨目睹此景，惊恐万分，急忙上前试图劝阻：“夫人！请您冷静些！” 她焦急地转向宋晚舟，喊道：“少爷！您可是夫人的心头肉啊，夫人辛辛苦苦养育了您二十多年，您怎能因为一个女子而让夫人陷入如此险境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宋晚舟在心中呐喊着。 心中如同被撕裂般痛苦，一边是他深爱的恋人，一边是他至亲的母亲。人们常说，他宋家少爷命好，生来便拥有一切，可此刻他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法抉择。 他深知母亲的强势与执着，也明白她对宋家的牵挂与不舍。 他望着母亲那坚定的眼神和脖颈上越来越深的伤口，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奈。 宋晚舟不敢拿母亲的生命去赌，眼中一片灰败。 “妈，我听您的。” 宋晚舟就站在门口，但却再也踏不出去一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宋夫人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瓷片一扔，不容置喙：“好，你现在就去跟她说清楚。” 阿姨连忙拿出药箱给宋夫人伤口做处理，又联系私人医生，又指挥其他人收拾满地瓷片，忙的不可开交。 宋晚舟低着的头没有再抬起，低声应了句：“好。”便出了门。 辛离回到家便睡了一觉，来缓解糟糕的情绪。 她知道宋晚舟会来找她，但却没想到这么快。 开门之际，宋晚舟的身影映入眼帘，辛离原以为他是担忧自己，才如此迅速地赶来。 毕竟八年来，无论何事，宋晚舟总是将她的感受放在首位，她深信两人的情感坚如磐石。 “晚舟，你别担心，我” 辛离话未说完，却被宋晚舟打断。 “阿离，我们分手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辛离一时愣住，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宋晚舟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湿润的睫毛，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重复：“我说，我们分手吧。” 辛离无法再自欺欺人，她站在那里，仿佛时间停滞，直到一分钟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宋晚舟深知辛离对他的爱意，他知道，若说自己是被逼无奈，辛离定会拒绝分手，甚至可能为了他，不顾一切地坚守。 但他也深爱着辛离，不愿让她继续无名无分地受委屈。 自己已经耽误了她八年，若是不能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就不该再继续耽误下去。 他以为只要两人相爱，母亲便会接受辛离。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他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和懦弱，无法保护心爱之人。 辛离同样了解宋晚舟，八年的时光里，他始终如一地待她好，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这 突如其来的分手，她知道必有隐情。 “晚舟，宋夫人逼你的，对吗？” 辛离虽尽量保持理智，但听到“分手”二字从宋晚舟口中说出，心中仍是难掩的悲痛。 宋晚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觉得母亲说的对。你确实给不了我什么帮助，我不如母亲的能力强，偌大的宋家我一个人支撑不起来。我需要一个可以帮助我的妻子，而这个人不是你。” 说到最后，宋晚舟心痛到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剜出。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时间仿佛凝固。 过了许久，辛离才僵硬地开口：“好，我知道了。” 宋晚舟想要像当初告白时那样轻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他低声说：“照顾好自己。” 辛离觉得再多留一秒，眼泪便会夺眶而出。她迅速关上门，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这一晚，两人虽隔着一道房门，却都在无声地哭泣，不知过了多久。 年关将至，宋晚舟与辛离分手已经三个月了，这段时间两人没有再联系，辛离也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她没有时间沉溺于失恋的伤痛中，她还要工作，还要挣钱给奶奶养老。 辛离在春节期间回到了奶奶家，陪伴奶奶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年。然而，初三刚过，她就得匆匆返回工作岗位。 “阿离，怎么这么早就走啊？不能多留几天陪陪奶奶吗？” 奶奶的头发已经斑白，身形也变得佝偻，她希望辛离能多陪陪她。 辛离轻轻握住奶奶的手，温柔地说：“奶奶，我得回去工作了，下个月休假我就回来看您。还有啊，我现在已经上班了，能养得起咱们家。您年纪大了，就不要再去捡废品卖了，我会担心的。” 奶奶听后笑呵呵地拍了拍辛离的手背：“阿离长大了，知道心疼奶奶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苦日子过惯了，一下子也改不过来。” 辛离深知奶奶这些年是如何节俭度日，将自己养大的。她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再劝也是徒劳。 她曾提议将奶奶接到南城生活，但奶奶却表示自己在镇子里住惯了，大城市反而觉得不自在。辛离也只能尊重奶奶的决定。 “好吧，那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及时给我打电话知道吗？”辛离叮嘱道。 “知道知道，快走吧，下次早点回来啊！”奶奶催促着。 “好，奶奶再见！”辛离说完，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奶奶一个人，她佝偻着身子，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门口。 辛离从高铁站出来，公司派她去隔壁市出差，准备伸手拦一辆出租车到酒店，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拿起手机手指一划，心不在焉：“喂？” 电话那边是一道好听的女声：“请问是辛离吗？” 辛离换了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继续招出租车，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对，我是辛离，请问您是？” “这里是南城第一医院，白春凤是您的家属吗？” 辛离心中闪过一阵不妙的预感，坐直了身体。 “对，她是我奶奶，我奶奶怎么了？！“ “她遭遇了车祸，现在正在进行抢救” 大脑、耳边一阵嗡鸣，后面的话辛离已经听不见了。 “您好？您还在吗？” 电话里的声音让辛离回过神：“我在！我现在不在南城，现在立刻往回赶，请您们一定要救救我奶奶” 辛离挂了电话，又提着行李转身回到高铁站，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 买票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辛离胡乱用袖子一擦，抖着手刷身份证。 辛离在想：奶奶为什么会在南城？她不是应该在华溪县吗来找我怎么总是不说一声 辛离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她带奶奶来过，奶奶年纪大不太会用手机，一开始好几次辛离下班很晚了，回来才发现奶奶在家门口等着自己。后来便给奶奶一把钥匙，偶尔下班回家就能看到奶奶已经做好饭菜等着自己了。 老人虽说不愿意搬来南城生活，但到底是放不下辛离，南城离华溪县不远，所以她一年总要来看辛离四五次。 辛离想到了宋晚舟，虽说分手已经好几个月了，但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宋晚舟也是习惯使然，没那么快能改掉。 “宋晚舟就在南城他肯定比我快，先拜托他去看看奶奶的情况” 辛离这样想着，冰凉的手指点开通讯录，给宋晚舟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 辛离打了很多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为什么？他从来不会不接电话，就因为分手了？ 辛离思绪很乱，宋晚舟此时就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给了辛离希望，却在一通通打不通的电话中浇灭希望。 “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你以为宋家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害了身边的人。”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让辛离瞬间浑身冰凉，正月的天气很冷，仿佛将辛离的五脏六腑都冻住了。 辛离急匆匆赶到医院，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想问问奶奶的情况。 “请问我奶奶她”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辛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直直的倒了下去。 醒来时她正躺在病房里，恍惚了一下，猛地起身，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跑了出去。 辛离抓住一个护士，面色惨白的问：“我奶奶呢？” “请节哀。” 辛离有些疯狂的抓着护士的手，面如白纸，眼眶猩红：“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奶奶在哪？我不相信！” 辛离前言不搭后语，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更不敢想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阴谋。 一名医生拦住了辛离：“辛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我带你去看。” 奶奶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覆盖着一块白布，显得那么安详，却又那么遥远。辛离站在一旁，神情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 “其实车祸的伤并不能致命，但白女士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加上肇事司机逃逸，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这才” 医生的解释像是飘在空中的风，辛离听不进去，也反应不过来。 人在极度的悲伤之下，大脑似乎会启动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将痛彻心扉的情绪暂时隔离，以免心灵崩溃。 医生递过一个布包，那是奶奶一直珍藏的，用了多年，补丁重重，却仍舍不得丢弃。 此刻，布包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辛离呆愣地接过布包，手指颤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医生轻叹一声，缓缓走出房间，留下辛离和奶奶独自告别。 房间里一片死寂，辛离仿佛置身于一个无人的世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打开布包，里面装着奶奶的身份证、手帕、钱包，还有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已经碎掉的元宵。 元宵元宵正月十五元宵节 奶奶是来给自己送元宵，元宵节要一家人团聚 “阿离，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了？不多在家呆几天吗？” 奶奶留过她的她不留下所以奶奶就来找她了 奶奶挂念她，所以亲手做了元宵。 年迈的老人自己坐车来到南城，只是为了给她煮一碗元宵。 辛离打开袋子，捏着一块碎元宵放进嘴里，生着吃下。 生元宵味道不怎么好 “元宵今天正月十五呀，我在出差哈哈，真好笑。” “宋晚舟我一个毫无背景的人竟敢妄想宋家独子，这就是宋家给我的教训吗宋家的手段真是厉害啊” 辛离神经质般自言自语，又哈哈大笑，她觉得太荒谬了，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自己。 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伤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