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当神医[清穿]第155章 十五岁的夏天
因为在宫里养成了四点起的作息,两个皇子虽然在路途上劳累,但也没有起很晚。夏季东边天空刚刚泛白,二人便洗漱完毕披着褂子在常家的宅邸晃荡起来。先去停放运银车的院子看了眼,确认了那十五万两白银安然无恙;接着就是去探视随行军士。
军士人多,连着马齐所带的户部的人手,住了常家宅邸的前两进不说,还将主宅旁边的十来间民居也给占满了。此时从主宅大门出去,就能看见拂晓的晨光里,晃荡着上衣的军士或者穿长袍的书吏蹲在街边排水口边上漱口洗脸。也有那动作快的,已经端了一碗豆浆或者卷着个油饼在外头吃早饭了。
泼水声、呼朋唤友声、器皿相撞的“乒乓”声……汇成一幅人间烟火画。
四阿哥和八阿哥就沿着街一路走过去,确认了随行人员中无人病倒,有小恙的也已经喝了药,这才算将心收回到了肚子里。昨天抵达时候天色已晚兼人困马乏,大家都忙着吃饭睡觉,如今确认了钱没事,人也没事,自然是为平安度过去了一个困乏之夜而高兴的。
“这常家村倒真是民风淳朴,回头还要好好答谢人家才是。”四大爷刚刚感叹完,就听见远处村道上传来争执声。还没等将士们收拾好跟着两个主子爷去看情况,就见一堆人朝着主宅飞奔而来。
小八爷拽拽哥哥的衣摆,把他从主宅门口拉到一个适合吃瓜看戏的位置上:“四哥,你今儿是不是时运不太好啊?”怎么刚说出口的话就惨遭打脸?
四阿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八弟头上敲了一下。不过他转头就叮嘱了身旁的人:“跟马齐大人说一声,请他派人看好银车。”自打佟皇贵妃去了,四阿哥就一个人在宫廷中谨慎过日,德妃偶尔的照拂,到底是比不上从前养母的无微不至的。于是这位四大爷的思路也就有些阴谋论,这看着是有什么纠纷,但万一是□□,实则冲着那些赈灾银两来的呢?
小八爷没四哥那么多心思,他是个直觉派,看事件的主角自己决定信不信的那种。如今这眨眼的功夫人群到了近前,哎,其实也说不上人群,只是前头一个少年在飞奔,后面两三个人想扯住他罢了。
“你不要命了,敢冲撞京里的大官。”小八爷隐隐就听到这么一句,带着乡音并不清楚。不过等到少年冲到主宅门口“扑通”一声跪下,那几个村民见已经无法阻拦,也不再喊了,战战兢兢地上前来,一副“要完了要完了”的样子。
“大爷爷替我做主啊!我叔叔们要吃绝户!”少年喊道,然后就“咚”地一声磕在地面上。
常家大宅的男主人,少年口中的大爷爷,也就是昨天夜里招待钦差一行的族长,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然而此时整个人都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抖了起来:“金娃,你……你也不看看……贵人在这里……”
“主人家不用顾忌着我们。这是你家的家务事,该怎么断就怎么断。”小八爷开口说,“爷还没见过民间断案,哈哈,正好瞧个新鲜。”
他一番看好戏的纨绔发言,倒是让常家大爷爷镇定了几分。老人家最怕的就是贵人一个不高兴,觉得晦气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然而既然贵人想看断案,也没表现出对谁的偏向,那他自然得表现得讲事实讲证据判公正才行。这看上去就是个被家里保护得过好的公子哥儿,这种公子哥儿自己搞特权是一回事,但若是看到其他人欺凌弱小肯定是不会高兴的,类似于“你什么东西凭什么比小爷更狂”的心态。
看八弟扮演纨绔子弟的四爷心里头十分明白,小八爷如此一讲,这桩家务事想掩盖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在真相不明的情况下最大限度保护了弱者的利益。不得不说,他八弟讲话的水平真是一绝,虽然他自己有时候识别不清别人的虚情假意,但但凡他想通过语言达到什么目的,总是能瞬间戳中他人的软肋,也不知是运气还是天赋。
这种说话的本事连康熙爷都常常被哄得开怀大笑的,一个把自己放在低位的乡老怎么招架得住?只见常家大爷爷已经按照小八爷的暗示当街审问起情况来了。
“金娃,你爹不幸在地震中出了意外,这事儿长辈们都很心痛。但你是男丁,再几年成人了继承你爹的店面也是顺理成章,哪来的吃绝户一说呢?”
那叫金娃的少年额头红彤彤一片,挺着后背道:“大爷爷,我爹名下两家杂货铺。我爹……不幸的消息传来,我就去找两家店的账簿,小的那家新店账簿还在,大的那间铺子,账簿还有账上剩下的五百两银子一起不翼而飞。当时在杂货铺里知道账簿和藏银位置的除了我爹就只有我两个叔叔了。我逼问账房先生逼问得急了,他才招供是二叔将银子和账册提走了,店中的伙计每人封了六两的封口费,谎称我爹临终前将铺子交给了他。”
四阿哥揣着手,他现在倒是对这桩家务事有些兴趣了。这一老一少都是条理分明的人。没有什么哭天抢地的废话,一是一,二是二,将商户人家中相对复杂的财产纠纷讲得清清楚楚。可见常氏家族能够经商致富,基因里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常家族长脸色严肃起来,显然这不是个小数目,在清朝初期白银还没泛滥的时候,三百两可以买一个九品官当了。而五百两,只怕是拥有两家店铺的金娃家几十年的积蓄了。何况,金娃的叔叔不是光想要银子啊,他连下银子的母鸡也想一并收入囊中。“金娃,你将事情闹将出来,可是掌握了证据?”
少年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刚刚追赶他的几个男子。“他们就是人证,都是铺子里良心未泯的伙计,其中一人是账房。”
那几个成年男子明显比不上金娃的气势,这个时候腿都要软了,目光不停地在族长和四周的看好戏的兵丁身上漂移。金娃这个少年人反倒是一群人中掌握气氛的那个人。“你们不要怕,你们揭露阴谋,上对得起公道,下对得起我爹的在天之灵。贵人在这里,只会因为你们说谎而罚你们,难道会因为你们说真话而罚你们吗?”
金娃的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三个男子“扑通”一声跪下。“贵人饶命啊,小的猪油蒙了心。主要是大家伙儿都收了,我们也不敢不收。”言罢,一人交出一个沉甸甸亮闪闪的大银元宝。
这种店铺中的伙计,平时结工资都是用铜钱的。这种分量的银子,已经是他们三四个月的工资总和了,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大爷爷请看,这种六两一个的银元宝,印有六六大顺的蝙蝠纹,只有‘昌泰银铺’才会出,谁用五百两的银票在他们那儿换了银元宝,官府一查便知。此为物证。这三人在此,此为人证。至于店铺中其他伙计我也心里有数:王才家无余财突然说要盖新房;贾豹子欠了岳父的三两银子突然还上了……”金娃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侃侃而谈,似乎将店中的伙计的情况都记得滚瓜烂熟。
事情到这里几乎石锤。而少年的二叔还没有登场。
常家族长看少年的眼中欣慰中带着审视:“既然如此,那便喊你二叔来对峙。”
金娃给他大爷爷磕头道谢,然后说:“二叔昨天买了一车好酒,现在还醉着。我爹知道他嗜酒,看他钱财一直看得紧,他本该没有银子买五十年的女儿红的。此外,我三叔可能知道什么,至今没说话恐怕是二叔许了他田地。但三叔这个人胆小,若是知道后果承担不起,定会松口。不过就算三叔不开口,我也有旁的证据——出事前一天,村里给三奶奶庆祝七十大寿,我爹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让我继承两家铺子的,叔叔们想拿走铺子,左不过说事发突然而我尚未成年,爹爹临死前放心不下,才先将铺子交给二叔打理。然而我爹被地震时落下的房梁直接砸……砸到了头,看尸体就知道,他……说不了临终遗言的呜呜呜……”
好家伙!这下连小系统都直呼好家伙了。从尸检、物证、人证、旁证面面俱到,还预测了一波对手的操作,这少年放在哪个时代都可以当个刑侦人才了!
而反观少年的叔叔们呢,一个步履轻浮一个满脸心虚地姗姗来迟,开口就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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