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兰因(1/1)

作者:慕子归

青山白云传第35章 兰因

一派和气之中,宋夫人眯着老眼,对一旁座上的南宫孤舟笑道: “你看他们,多般配啊” 众人随着老人目光看去,那男子清俊温文,女子弱质纤纤,当真是一对金玉佳偶。 般配是般配只是今日请柬上分明写着“林穆远”,在堂前的人却一眼就瞧明白,那男子绝不是林家的少东家。在座众人皆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儿,强娶悔婚,痴男怨女,什么没见过?可这大婚当日陡然换了新郎官的,倒是头一回见。 众人皆细细打量那南宫孤舟,只见他面色无异,不发一言。宋夫人开口,座旁北枝老人察言观色,登时附和一句: “老夫人说得是。” “哼哼。”宋夫人却也不甚在意,这一双小儿女既然已经到了那堂前,那南宫孤舟即便不愿,也算是默许。她哪管他那爱女究竟身在何方,是死是活——今日他既有所求,便先得遂了自己的意。 听着那喜婆在一旁笑盈盈地道贺,她那面上亦是挂着笑意,念叨着喜婆口中的只言片语。 “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南宫孤舟却肩头一颤,像是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他这细微的动作却被旁人看了个分明。 ——这南宫庄主,似是对这宋家老太太不甚待见啊。 但凡能坐在这正堂之中的宾客,皆系有头有脸的人物,其间不乏看了今晨一出好戏之人。此时听闻那宋夫人笑语,无一不谄笑附和。这位宋老夫人当真是德高望重。且不说她独木而支,将那宋家的基业撑到现在,单说她这李大侠遗孀的身份,便足以令旁人对她高看一眼。 遥想当年,正逢快哉盟盟主身体抱恙,有意让位。楚长风座下弟子有三,大徒弟萧玉京,昂藏七尺,大才盘盘。二徒弟李缘君,一身正气,白璧无瑕。三徒弟宋思行,机敏过人,风流不羁。而楚盟主向来器重大徒弟,自然将那快哉盟主之位交予萧玉京。只是继位前夜,楚盟主忽而走火入魔,爆体而亡。那萧玉京不知去向,据下人说,曾听闻二人夜里起了争执。如此,这失踪的萧玉京便成了众人猜忌的元凶。 而后李缘君陡闻惊变,匆忙赶回来主持大局,代任了这快哉盟盟主之位。彼时西夷各部叛乱起,永昭方一统中州,根基不稳,自然难以抵挡骁勇善战的西夷部族。李大侠率快哉盟众,孤身前往西州游说,以理服人。会群英,止战乱,平民愤。兼之先帝许以厚利,减赋通商,这才让那西夷之祸逐渐平息。其时李大侠这盟主之位已是众望所归,然而他却当众直言,师兄萧玉京才应是正统,再者师父尸骨未寒,师兄不知去向,定要先与师兄询问真相,再作定夺。他一番陈辞,无不发自肺腑。众人虽抱憾,却更为其风骨而倾倒。只是李大侠所言不无道理,楚盟主血案尚悬,萧玉京下落不明,这盟主之位也不便急于一时。 既要寻人,众人便请愿自发寻找萧玉京。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年,竟真在那西夷蛮荒之地找到了萧玉京,只是彼时方才寻到,却见那萧玉京武功尽废,奄奄一息。只匆忙留下一句“小心西夷”,便生生咽了气。西州与永昭方才平息的血仇死灰复燃,其时正逢天雪山无心教势起,无心教新任教主锦瑟掌权之后,做得地以为这女子是来抢亲。 ——毕竟,他连赵姑娘这般女子都不放在眼里,谁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莺莺燕燕? 如此想着,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那少年与那男人说着话。 “吃好”少年方想回答,却忽然反应过来,闷声道“我又不是来吃席的” “呵呵”那男子低笑一声。石溪打眼探视,只见那少年正一手握着羊腿,一手拈着果子,嘴边还挂着一道深深浅浅的酱汁。 结果不言而喻。 那男子蹲下身,为少年擦了擦嘴角污渍,忽而一把将他举在肩头。 “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若给你看看有没有熟人?” 石溪只觉那少年坐在男人臂膊之上,那双明眸却瞬而睁大,方想惊呼,却因着那席间场面俨然收声。 石溪心中生疑,不就是举高,有必要这么惊讶么?等以后长大了,还不是一样能看得到?再转眼望去,那堂前却嘈杂一片,议论声起。 “来人。”只听那宋夫人沉声道,“将她拖下去。” 那红衣女子单膝跪在堂前,将剑柄点在额前眉心——这是守夜人最重的礼节。 “夫人,不可。”众目睽睽之下,那红衣女子与座上老人遥遥相望,目光坚毅。 宋夫人眼中一片阴霾。她转而望向一旁:“老身说——来人,没听到么?” 侍从仆人拥上前来,正欲将那红衣女子带下去,却身子一顿。 堂中竟无声无息多出数道丝线,生生将那侍从脚步止住。 “阿秀。”宋夫人攥着杖子,那手掌青筋毕露,沉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见春有些茫然地望着那红衣女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与方才临别时有些不同。那是南宫孤舟离去之际—— 其时,那秀娘子正在门边伫立。也不知她听到几何,只见她神色如常,抬头看向南宫孤舟道:“问剑之主,你骗我。”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在下听仆人说的。”南宫孤舟大方点头道:倒是凑巧。兴许是见着秀娘子,夫人高兴,便又好了才是。” 两人在屋中汗颜不已,这南宫孤舟说起胡话当真是面不改色。 阿秀蹙了蹙眉,像是又因着对方所言有些犹疑。只是她又想起老夫人的交代,遂沉声道: “夫人说,此处无需你来费心。” “如此”南宫孤舟了然点头,“那秀娘子觉得呢?” “”阿秀一怔,随即问道,“什么?” “在下道是秀娘子已经听到在下方才所言了。”南宫孤舟意有所指地说道。 “听到了。”阿秀抿了抿唇,隔了半晌,这才低声问道,“这是真的?” “是。”南宫孤舟点了点头,“秀娘子要如实向老夫人回禀么?” 对方思忖片刻,终于抬头望向他。 “我会考虑。” 顾见春与赵青木心中一紧,若是被老夫人知道,岂不是前功尽弃,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南宫孤舟忽而笑了笑,“秀娘子如此大才,何以屈居人下?” 阿秀目光一凝,解释道:“我说了,我并非为了这位置。若是她想” “她不想。”南宫孤舟蓦然开口将她打断,“连自己守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这守夜人,当真是做得糊里糊涂。” “我”阿秀张了张口,却头一回因对方所言而失了气势。 “天色不早了,宾客将至,在下告辞。” 南宫孤舟说罢,便抬步离开,只将几人留在这里。 思绪回转,只听那阿秀忽而朗声说道:“夫人,谁也不能替我。” “哦?”宋夫人老眼一眯,顿时回道,“谁教你这么说的?” “此乃阿秀肺腑之言,望夫人明鉴。”阿秀丝毫不惧对方那充满威压的目光,以剑指眉,手中丝线却丝丝缕缕,罗网密布,暗藏锋芒。 “阿秀,你误会了,老身并无此意。在宋家后辈之中,你是最为出色的,谁也不会代替你的位置。”那宋夫人捏了捏杖子,强压心中怒意,温声宽慰道,“今日大喜行礼,莫说这些。” 阿秀见她一副慈态,神色松动,方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身旁一道惊呼。 “啊——” 宋夫人显然也察觉到那异状,顿时勃然大怒道:“阿秀!勿要执迷不悟!” “我?”阿秀一愣,像是不太明白对方那无端怒意从何而来。只是眼前一花,她当胸接下对方一杖,登时吐出一口血,萎靡在地。 “血”人群之中,惊呼此起彼伏。 阿秀目光一凝。血? 自然不会是说她的血。 “滴答——” 那丝线之上,滚落一滴黏稠的猩红液体。 “血!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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