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逆流第97章 第一刀
黄品良和贺晨在董向飞一众护从保护下来到大校场,朱良栋快步上前:“下官见过两位大人!” 贺晨上前扶了一把:“朱大人当是彻夜未眠,辛苦你了。” 朱良栋抬头看向贺晨和黄品良:“两位大人辗转二十余里,身心俱疲,比下官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位大人请坐。” 黄品良看向木头搭建的一个两尺余高的台子:“朱大人请!” 朱良栋待黄品良和贺晨落座,朝柳武下令:“柳大人,带人犯。” 随着被抓捕的十五家主家男丁被带至台下,小声交耳的百姓们都停下交谈,目不转睛看向台上的贺晨三人和台下一众人犯! 贺晨朝朱良栋点头之后,朱良栋带着二十个衙差径直走到百姓们对面,朱良栋轻咳两声,咽了咽唾沫:“各位清水父老!” 二十衙差整齐划一地重复了一遍朱良栋的话。 “天光才亮之时,想必大家都听到被抓的那些人当中有人高喊,说是官府为了他们的家产,胡乱扣罪名抓拿他们!要是没有证据,官府怎么可能抓人?被抓的十五家人,串连在一起开办着金柳岭的煤山,金柳岭上有一村子叫做小柏村,年前连天的雨水导致小柏村东面滑了坡,煤山上的管事前往查看路道,无意当中发现小柏村下方有着很多煤,于是将此事报给了主家,这十五家人商量之后,先是诓骗小柏村的百姓,需要小柏村这片地来堆煤……” 朱良栋说上一两句便停顿下来,好让二十个衙差将自己的话吼给百姓听,当百姓听到管事招供,其带人趁着小柏村百姓抢收玉米疲累之下,半夜出动了十余人点了小柏村!在点了小柏村之后,管事将带来的人分散在小柏村四周,但凡有人侥幸逃出,便会被打翻之后再往火场里丢! 听到这里,大校场上的百姓沉默了下来!无不感到全身在发寒! 朱良栋声音已然有些嘶哑:“各位父老!你们回头想一想!这十五家人往前的多年里边,你们知道的,你们遭受过的,他们是良善之人吗?他们之前嚷嚷说官府会一步步来伤害你们!你们信吗?” 前排的百姓们都直勾勾看着朱良栋,后边一些的百姓更是从缝隙里探出头来看向朱良栋! “我们本就同宗同祖!自从本官奉皇命来到清水县做县令起,官府所有颁发的政令,可比大南皇朝要好?官府对于诉状案判可有不公不明?这些人用心歹毒,无非就是想要挑动你们敌视官府,甚至哄闹起来!” 朱良栋环视着一众百姓:“从今日起,被拿办的这十五家人,以往对你们的恶毒,你们都可向官府上告,自有官府为你们做主,官府一定会还给你们公道。” “各位父老都回家去吧。官府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罪恶之人!被拿办的这十五家人自上而下,接下来官府将一一甄别,无罪的将释放。官府将一应案情审理之后,将会全城进行通告。” 黄品良看着陆续离开大校场的百姓,微微点头:“贺大人,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南州有望呐!” 朱良栋回到台子下禀:“两位大人,还请移步县衙奉茶。” “不了,朱大人,本官要陪内侍大人赶往曲江。” 朱良栋一听就急了:“大人,现下上千人被扣押在大校场,若是两位大人不在衙中坐镇,下官如何能办好这么大摊事?” 黄品良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朱良栋:“朱大人呐!你这样跟上官说话,还真让某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朱良栋脸上一红:“内侍大人,还请恕下官无礼之罪。” “无妨,哪来的失礼之罪。贺大人,朱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涉及上千人,一旦我们带着人离开,朱大人能用的人手实是少了些。” 贺晨看向台下跪着的上百人,只见一众老少俱都抬头看向台上的自己几人,眼中除了一脸的乞求之外,还有着深深的恐惧。 七个吏员脸上都流淌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贺晨眼神淡漠扫视一圈之后陪在黄品良身边下了台子。 就在贺晨两人走下台子,就待转身之际,一老者颤声大喊:“三位大人还请留步。” 黄品良和贺晨双双转身看向开口的老者,只见老者声泪俱下:“三位大人,我们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还请三位大人念在我们这些人家的儿孙一辈毫不知情之下,放他们一条生路。” 老者说完便磕头顶地不起,嘴中连连哭喊:“请三位大人高抬贵手!放我无罪家人一条生路。” 因为老者的开口,一众年长者皆开口求饶不止。 “朱大人,将一干主犯带至营中议事处来。” 朱良栋吩咐柳武一通之后,引着贺晨和黄品良朝着营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中,十五家主事人依旧被下令跪在厅中一侧,衙中两个吏员很快提来热水,又冲泡了茶水才退了出去。 “各位,本官也不想祸及无辜,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本官只想问你们一句,金柳岭上的小柏村纵火一案,是否经过你们商议下的决定?” 起初开口向贺晨求情的老者开口:“不敢隐瞒大人,确实是经过我们十五家共同商议决定的。” 随着老者承认下来,其余一众想着狡辩之人都被噎住了!都恨恨看向老者,贺晨见状:“各位不必心怀侥幸!被抓捕的谢家管事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楚,单说你们决定火烧小柏村,夺走一百三十四条人命,你们十五家的主事人就注定无一能够逃脱皇朝律法的裁决!本官实是难以理解,凭各位积累的家财产业,足以富贵一生,为何能对上百人命淡漠至此!你们十五家人,拥有了金柳岭上四处煤山,每年源源不断的金银居然依旧无法满足你们的贪婪!” 贺晨沉沉一叹:“但愿你们的后辈人中,少一些作恶之人,否则!铁律无情。本官给你们指条明路,悉数交代你们的罪行,本官如实禀奏帝都,但凡你们心中牵挂后辈,你们理当知道该怎么做。另外,你们积累一生的家财产业,自此之后能留下几分,同样也要看你们自己。” 一众人犯被带下去之后,黄品良沉吟良久发问:“贺大人在想的是只诛首恶之人?” 贺晨点了点头:“十五户人家一应家小仆从,由朱大人仔细甄别审查,若是作恶不深,留其有用之躯未尝不可。” “发配蛮荒大泽中去?” “正是。” 七月三十晚,风尘仆仆的朱良栋急步走进衙中偏厅,见黄品良和贺晨都在看着案宗,不由身形一顿。 黄品良和贺晨双双抬头,两人同时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朱大人,就等你回来用饭呢。” 朱良栋一听贺晨的调笑,上前行礼:“两位大人,下官已将这十五家人的家财悉数登记在册,请大人过目。” 贺晨接过册目,转而递向黄品良:“内侍大人请过目。” 黄品良伸手一挡:“贺大人,某曾说过,黄白之物某够用,此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这十五家人的家财,不论有是多或少,陛下不会要求南州上交分毫,南州正值急需大笔银钱之际,贺大人尽管自行安排便是。” 贺晨一听黄品良所言,只能是将册录打开看了起来。 “没有想到,这十五家人居然积累了这么多银钱!足足一百三十六万八千三百四十五两!” 贺晨合上账册递给朱良栋:“册录中的藏品字画等物,详细造册,待案情告一段落之后,发卖出去。至于其宅院铺产田地,认真清查之后先行封存。” “是,大人。” 三人到饭厅匆匆用过晚饭,又回到偏厅落座。 “朱大人,明日从集市多采购些肉食送到东大营,此次若没有一千轻骑鼎力相帮,单凭官衙还真无力控制局面,另外便是拿些银钱出来奖赏将士和衙差。” 朱良栋听了贺晨所言,不禁连连点头应承下来。 “大人,不知将士和衙差赏银怎么定?” 贺晨略作思索之后:“将士衙差皆以五两银子以作奖赏,至于将官便以十两银子奖赏下去即可。” 贺晨说完之后,看向黄品良:“内侍大人,下官这般定赏不知是否妥当?” 黄品良摇头轻笑:“你呀!在某面前大可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要想马儿跑,马儿腹中必有料,否则谁愿冒着死伤的危险冲锋陷阵,奋勇当先?” “是,内侍大人,下官受教了。” 黄品良端起茶杯小口饮着:“此次你府中的府兵还有州衙的官军在南州全境潜查暗访,可都算得是将生死抛在了脑后!也许大多人没有经历生死之局面时,未必明白其中凶险,但凶险却无处不在!但愿他们都能有惊无险吧。所以,他们的奖赏切不可忘,更不可薄待。” 贺晨和朱良栋齐齐看向黄品良,两人不约而同朝黄品良郑重行了一礼! 黄品良看向面色凝重的贺晨:“贺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自从贺大人安排府兵和府军成队对南州全境进行探访之时前,想来贺大人已然深思熟虑!人性本善,同样也带着恶!小到一个村落,对于为恶之人,尤其是为富不仁的那些人,百姓大多心知肚明,可奈何身单力薄,有几人有胆量去碰撞?一个村落的富户尚有攀附之人,更何况那些有一定权势之人!哪家不是爪牙数十,乃至上百!贺大人,任重而道远呐!” 见贺晨连连点头,黄品良心中很是欣慰! 在黄品良心中,贺晨是一块璞玉!相处这一段时日以来,贺晨的人品心性,让黄品良很是欣赏,这也是黄品良愿意把一些心里话说出来的根本原因。 黄品良将杯中茶水喝完:“某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你们有事,就再商议一番。” 贺晨和朱良栋送着黄品良出屋,衙中小吏带着黄品良离去之后,两人复又回到偏厅。 “大人,清水县此番剿除这些恶人,固然让人拍手称快!但后续的影响也不可不防呐,大人。” 贺晨长长一叹:“各方利益纠葛,姻亲师友相连之下,此番这般大的举动,后续可能的反扑是必然。可若是放任不管之下,官府立于何地?更别谈及百姓如何过活了。水至清则无鱼,我们时常挂在口边的海宴河清虽说美好,从古至今却从未实现过。” 朱良栋目光灼灼看着贺晨,却见贺晨起身面向院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每一个为官之人的心愿,区别只在于,受不受不得住钱财美色的诱惑!也在于,陷于钱财美色的程度有多深而已。” 朱良栋心头震骇不已!贺大人这般直言不讳,究竟为何?是别有深意,还是感慨率性之言? “朱大人,本官明白!此次府兵和府军当中,有兄弟,甚至不在少数将再也不能回来!” 朱良栋缓步走到贺晨身侧,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终只是一声轻叹! “南州,若在短期之内再历战乱,想要恢复民生,恐难比登天!大南、振昌、北洪、北宇、西明、同光,这些个国家,无不对我东承皇朝虎视眈眈!南州若是生乱,生出大乱,对于这些国家而言,便是天赐良机!清水县和鹿县,铲除为富不仁的这些人,势在必行!” 朱良栋听了贺晨不急不缓的这番言词,心头震颤不已! “只有让百姓感受到,官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在意公正和律法,都在意百姓的日子过得是否比以往要好,才能让百姓愿意紧紧依附。” 贺晨转身看着朱良栋:“明日便向全城通报,拿办的一干人犯,悉数发往蛮荒大泽中去。” 朱良栋迎上贺晨的目光,轻声发问:“大人之意是?悉数服役?” 贺晨点了点头:“蛮荒大泽缺人,缺很多的人!” “下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