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逆流第33章 一声声叹
庞溪跟着瞿随一路往外走着,瞿随饶有意味看着庞溪:“庞兄,若说吃晚饭的话,现在为时尚早,可若说吃午饭,我家中可没有准备。” “瞿兄,你还不了解我?你我这么多年来,几时见我挑剔过?” 瞿随无言以对,庞溪说的不错,其家中本非权贵之家,父母对其家教又很是严厉,从来没有见过庞溪对吃食和穿衣挑剔讲究过。 瞿随眼中毫无掩饰的赞赏和敬佩,让庞溪心里也很是暖和,两人同殿为臣多年以来,性情相近,惺惺相惜! “庞兄,晚饭想要什么菜来下酒,一会回到府中,我好吩咐管家去采买。” 庞溪呵呵一笑:“没那么多讲究,买条鱼回来煮一锅,配上你府上的大酱,汤里煮豆腐和白菜,嗯,还有芋头(土豆),撒上葱花、芫荽,简直是绝配!还有便是让你府上厨娘卤上猪头肉,顺带卤点猪大肠。” 瞿随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听着庞溪点菜。 “瞿兄,你府上养的老母鸡煮一只囫囵的,像往常一样,手撕兑着清汤端上来。我再想想,长生果(花生)炸一盘,就这些。” “好,都给你备上。” 宫中大监胡林笑呵呵向辰光帝禀报着:“吾皇陛下,瞿公和庞公肯定又凑一块去喝酒去了。” 辰光帝似笑非笑看向胡林:“你呀,今日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我们去了,他们始终放不开。其实朕对他俩总凑一块喝酒,谈天说地很是羡慕。” 胡林眼中泛起浓浓的心痛,辰光帝从成年至今,很多时候自己都陪着辰光帝,辰光帝羡慕瞿随和庞溪两人有着高洁淡雅的友情,可以随性吃喝说话!辰光帝想像普通人一样感受烟火气息,想做一个征战四方的将军,带领千军万马看遍大好山河!可是,辰光皇帝往往只能是低仰头望着天空去想像。 张鸿平府中,换上常服之后,坐到偏厅之中足有丈长的茶桌主位上,大管家亲自提着铜壶放到一块洁白的帕子上。 张鸿平提起铜壶,往着茶壶里慢条斯理冲着滚烫的热水,洗茶,暖杯,又洗了一遍,之后倒了一杯凑到鼻间轻轻嗅了嗅。 轻轻朝着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脸惬意! 张鸿平品了约莫一刻时间的茶,大管家引着左朋策到了茶桌一面。 “朋策,请坐。” 张鸿平语气很是柔和,目光平静。 给左朋策倒上茶水:“尝尝,老夫下朝之后,总喜欢自己冲一壶茶,慢饮细品。政务纷杂,应接不暇之下,能够静下心来品茶,未尝不是好事。” 左朋策笑着点头:“张兄所言有理,朋策受教了。” 张鸿平笑呵呵摇了摇头:“谈不上的,朋策。” 左朋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张鸿平待左朋策放下茶杯,微微前倾身子要给左朋策倒茶,左朋策连忙端起茶杯凑到茶壶水嘴之下。 “朋策历来都是这么细致。” “张兄赞誉了,朋策比之张兄,相差甚远,还需要张兄多多提点。” 张鸿平摆了摆手:“朋策过谦了,朋策执掌户部,户部在你主理之下,井井有条,偌大皇朝,千头万绪的,若非国之大才,难以胜任!” “都是仰仗张兄提携,朋策铭记于心。” “为东承和陛下选才,也是老夫本分,朋策没有让老夫失望,且增光不少。” “朋策惶恐!” “今日邀朋策过府一叙,倒也没有重要之事,老夫日前听说,令郎与朝中几位大人的公子在海州意欲染指铁矿?” 左朋策听了张鸿平的话,瞬时全身绷得紧紧的,额头已然冒出细汗。 张鸿平平静注视着左朋策的反应:“朋策,我们过着的生活,已是皇朝当中最为顶尖的那一小部分,家中后辈只要不出现大的行差踏错,足可稳稳当当在各部衙门谋得一官半职,金银钱财,虽说能够让生活更加奢华,但是,却也要防着被钱财迷了心智。” 左朋策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胆敢染指铁矿,并且还被次辅大人得知,当下只能是连连向张鸿平保证:“张兄,此事朋策确实不知,都是家中那逆子胡作非为,朋策一会回府之后便让府中下人前往海州,纵是绑也要将那逆子绑回应城,还望张兄救我一家性命。” 张鸿平四平八稳:“既然邀你过府相叙,自然便是要在事情未到不可挽回之际,将令郎,还有其他几位大人的公子从这漩涡当中摘出来,朋策不必过于忧心,如同适才你所说一般,一会回府之后,让人赶紧去海州处理此事。” “是,张兄。感谢张兄再造之恩!朋策这便告退了。” “去吧。” 左朋策离开之后,大管家返回到偏厅。 “德良,你安排之人,让其离海州越远越好!就算他们想要查证,届时只会是这几家的公子,中了别人圈套,所以,你该知道这事万不可有疏漏。” “是,老爷。” 张鸿平挑了挑眉:“让庆安来一趟。” “是,老爷。” 张鸿平的长子张庆安恭恭敬敬朝着张鸿平施了一礼:“父亲,不知传唤孩儿,有何吩咐?” 张鸿平指了指左朋策坐过的椅子:“坐下说话。” “是,父亲。” “那女子是否依为父之意作了安排?” 张庆安重重点了点头:“孩儿已经按照父亲之意安排妥当。” 张鸿平轻叹:“段清自为你产下一女,虽再无所出,但你要明白,段清端庄贤淑,明晓事理,情爱之事,当多顾虑段清感受,更何况你那礼部右侍郎的岳父,若非碍于情面,早就到府中来问责于你了!” “是,孩儿糊涂!谢父亲宽宥。” “你终是我张家嫡长子,你弟弟一心扑在军中,张家里里外外的这么多人和事,总归要你操持,当家的主母,不但出身要尊贵,其人品心性和处事才能同样重要!段清便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你自己当明白分寸该如何把握。若是段清与你能有男丁降生,不论是张家,还是段家,都将皆大欢喜!是否明白为父之意?” “孩儿明白了。” “去多陪陪段清,你那两房妾室,告诉她们最好安分一些。至于薛梅那边,吩咐几个老婆子好生照顾着,等产子之后,再议她后续如何安排一事。” “是,父亲。” 大管家再次来到偏厅,快步来到张鸿平对面禀报:“老爷,庆妃派人送来信件。” 说完,大管家杨德海从袍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双手递往张鸿平手中。 张鸿平展开信件打量几眼,将信件放到身旁的炭炉里焚成灰烬:“饭后我再回信给思儿。” “是,老爷。我去招呼宫中来人。” 张鸿平眉头深锁,自己这个外孙,终是还年轻,沉不住气!如今皇帝已然将平江、曲江、清水、跑鹿四县命名南州,其用意已然明明白白,庞印名正言顺在南境将会编练一支新军,庞印在军中可再续辉煌十年,皇帝多了一个庞印辅佐,几个皇子可争取的助力,自然便少了一个。吏治方面,皇帝给出的示意更是再明显不过,瞿随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其在朝堂的影响力,无与伦比!南州官吏的任命名单中,都将是皇帝的人!此时,自己的这个外孙,东承的二皇子景浩却想着让外公尽力安插自己人进去,终是急躁了些。 十月十七,自宫中出来三个太监,三人虽谈不上壮硕,但举止步伐透出的矫健,可以看出这三人并非普通太监那般文弱。 三个太监与暗鹰的一支小队会合之后,策马扬鞭出城而去。 袁致庭率着残部在两峰关休整了四日之后,灰溜溜率军往着自己原来的驻地返去,袁致庭在短短两月间,可谓是眼睛看得见的在衰老!日日夜夜苦思冥想之下,始终不能找到一个理由,洗脱自己的罪名!童南征率领镇北军已然攻下东承的两座城关,自己带着援军加入之后,情势急转直下,不但被东承将两座城关又抢了回去不说,镇北军的两位大帅还饮恨西归,最要命的是,清水和跑鹿两关居然被攻夺,十数年来,从未有过的败绩,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让袁致庭每每闭眼,不久后便从梦中惊醒! 大南帝都宣城,快马飞传入殿的战报,让福明帝眼前一黑,随即晕倒在了龙案之后的软垫上。 福明帝已经六十有二,长年累月的操劳,福明帝已然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本想着让倾向于二儿子的童南征率军北征,从而顺利将太子扶上皇位,哪曾想到!这么一战,损兵折将数万不说,童南征和章沿这两位镇北军的主帅双双饮恨西归,更让福明帝难以接受的是,清水关和跑鹿关落进了东承大军手中! 史书将如何书写自己?自己英明神武的一生,居然画上这么一个败笔!福明帝万分悲愤!福明帝万分不甘!可以预见,镇北军已然算是彻头彻尾的废了!这罪名终将落在自己头上!本来的大好局面,已下东承两城之地,若非袁致庭从中搅局掣肘,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福明帝从未想过让童南征和章沿死,福明帝更是不愿相信,一众大臣口口声声说东承辰光帝软弱无能,国事朝政皆已被一众重臣分权在手,吏治腐败,军纪涣散…… 福明帝在看着战报的同时,万千忿念同时涌上心头,再也不能承受之下晕了过去! 一众朝臣吓得两股颤颤!全都跪伏在地高呼:“陛下!陛下!陛下!” 大南首辅林章及一众朝臣目送福明帝被放到御辇上送往后宫,林章强自镇定着将战报告知了两位次辅,六部尚书。 “诸位同僚,未曾想局势居然恶化至此,如今事态已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诸位都说一说应对之策。” 次辅陶东阳一脸沉重:“东承大军在大肆加固跑鹿关的城墙,其意图已明,作好应对我大军反扑的万全准备!退一步讲,纵使东承无意再往南下,我军想要夺回跑鹿关所需付出的代价将极其沉重!严冬已至,纵是要战也是过年开春以后,我们目前必须决策的事,便是还能不能战的问题。” 次辅王其兴一听陶东阳所言,脸色越变越差:“陶大人!何为能不能战?” 陶东阳眉头一挑,已显不耐:“王大人!我之所言有错否?我朝中有多少重臣误判了东承之国力和军力?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朝中形势更是不容乐观!你告诉我,哪头轻?哪头重?” 王其兴重重哼了一声,坐到椅子上扭过头去。 六部尚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插话。 林章徐徐开口:“王大人,陶大人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虽说言词之中多少有些消极,但却是不争的事实!陛下恢复安康之前,我们首要之务,须以维系朝中稳定为重中之重!是以,此等情形之下,战与不战确实须谨慎看待。” “我也只是接受不了我军战败之事实,尤其童南征和章沿两位大帅魂断东承!” “此战,我军折损太过,镇北军哪怕回撤了近三万人,但明显这三万人已经废了,镇北军也算得是废了。” 兵部尚书郭华这话说出之后,众人脸色一变再变! 林章沉沉一叹:“本官意见是先停战议和吧。” 林章此言一出,九人当中除了王其兴而外,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只要林章说出这句话就好,毕竟这话换做别人来说,后果是不一样的。 王其兴攥紧了手不甘问:“林公认为和谈派何人前往?” “本官意见是兵部和礼部各出一位侍郎。” 王其兴和其余人都认同林章提议。 “先到宫中为陛下祈福吧。” 三大辅臣,六部尚书往着皇宫而去之时,皇宫内外已然暗流汹涌。袁致庭要是知道战报致使福明帝晕厥,他绝对不会安排残部回驻地之后,便急匆匆往着宣城赶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