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逆流第27章 粮食
九月初七酉时末后,徐奎带着五百军卒埋伏到了老柳镇东头的一个个宅院当中。 负责粮食押运的王平快步走到院中三块石头成品字的土灶面前,盯着锅中“咕嘟咕嘟”发出声响的铁锅,铁锅另一面的一个民壮有些怯懦地看着王平:“王将军,再等差不多一刻时间饭就好了。” 王平的脸在不远处火把的映照下,透着的不耐让煮饭的汉子战战兢兢! 王平冷哼一声:“饭熟之后,舀一大碗,多放些酱豆送我房中来。” “是,王将军。” 押送粮食的人近五百,卯时初便到粮仓将粮食装上大车,匆匆啃了两个饼,一走就是一天,到了老柳镇之后,吃了热喷喷的饭,轮到上半夜睡觉的人都已沉沉睡去,而被分到值守的人则是靠着墙壁几乎都已进了梦乡。 徐奎带着军卒从镇东头摸了上来之后,只能见到零星的火把劈啪噼啪烧着,一些碎小的炭块掉到地上,溅得火星四射!值守的一个军卒被突然四溅的火星晃了一下,猛地睁开双眼之际,便见脖间被刀锋划过! 一个又一个军卒和民壮在睡梦中被抹了脖子,又或是脖子直接被扭断!王平在屋门被推开的瞬间,一咕噜从床上翻身了地,正待往着床头一侧躲去,却是晚了一步!一柄短刀自腰间没入,穿透了肚子! 徐奎聚拢一众军卒,借着火把的亮光,徐奎在一个个军卒的脸上扫过,看到不少军卒脸色和眼神都不对劲,徐奎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哪怕对方是敌军征召而来的民壮搬夫!若是他们大声叫喊!若是他们四下逃散!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你们好好想想!后果将会怎样!有可能我们这些人要死伤大半!你们告诉我!他们死,跟我们自家弟兄受伤甚至死掉,你们不会不知道该怎么选吧?嗯!” 面对徐奎一通又吼又骂,五百军卒可谓是醍醐灌顶!战场的无情和血腥,在这一刻,才让这些军卒明白其真正的含义。一些军卒已然在后悔,后悔自己在动手的时候,数度手软,甚至动了打晕敌军的念头。若是稍有一个不慎之下,有人大声叫喊,甚至四下逃窜的话,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袍泽必定会有人受伤,甚至死去。很多军卒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却不自知。 “好了!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不想让人把你装在土罐里送回家中,收起你们的仁慈!你们要搞清楚!仁慈要留给我们的家人,留给我们新朋!留给守卫作战的袍泽兄弟!留给我们守护的东承百姓!” “明白没有!” “明白!” “令兵何在?” “卑下在!” “去向将军禀报战况,请将军派人来协助我们将粮食运走。” “得令!” “听我将令,驾车。” 钱磊派来的一千军卒很快与徐奎等人会合之后,护着粮车往着老柳镇东北面而去。 钱磊看着大车里的粮食笑呵呵走到徐奎面前,一拳打在徐奎肩头:“不错!翻山以来的沿此时正在气头上!听着亲卫的禀报,章沿牙关紧咬:“袁致庭根本没有下令让冯德连夜返回,为什么冯德要以军令在身为由连夜离营?” “副帅,要不要末将去把他抓来?” 章沿抬手制止:“不用,既然他们在我们后方,我们便到老虎关等他,看他面对袁致庭时还有话何说。” “是,将军。” 章沿带着亲卫营朝着老虎关不疾不缓行去,哨探一来一回多次均禀报一路未见异样,章沿下令:“马速提快一些,再赶一阵路后休息一阵,刚好避过正午的日头。” 章沿派出的哨骑到老柳镇转了一圈,确认安全之后便回转马头,奔向章沿一行。也就在一队哨骑离开之后,从各个宅院的隐密之处走出一个又一个刀弓齐备的东承军卒。 一刻多后,章沿带兵进入老柳镇,章沿看着寂静的各座宅院,眉头不由拧到了一起!莫名之下,居然心头在一阵阵的发慌,章沿一边在看着路道两边的屋舍,一边凝眉思索着。不会有埋伏吧? “嗖!嗖嗖嗖嗖嗖!” 箭矢的破空声撕破了寂静!章沿大声高呼:“有埋伏!下马!” 紧接着,便听到章沿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嘭一声响,章沿重重跌落马下,战马前颈被射中多箭,狂暴地朝着前方急奔!章沿弯腰侧卧在地,狰狞的脸上已然冷汗涔涔直冒! 章沿翻身想要起身,用力之下,肚腹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章沿的心沉至谷底!今日可能将要交代在此了!好不容易平躺在地,喘着粗气向前看去,便见前军已然乱成一团,七零八落的亲卫营军卒躺了一地,三三两两的箭矢插在军卒的身上,一片片的血花是那样的刺眼!正待扭头看向后军,便见数匹战马嘶呛着朝着自己奔来! 钱磊大声下令:“让骑军追击!两百骑往着北追,两百骑往着南追!不得让一人活着传信给童南征和老虎关的敌军!” “是!” 章沿脸色寡白!,胸腹部大口大口喘息着,听着那刀锋划过自己同袍脖子传来的划拉声,章沿想要张口大喊,却怎么也办不到! 钱磊看着章沿:“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章沿口中吐出,剧烈的抽动之下,两口鲜血吐出之时,悉数灌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钱磊沉叹一声:“看来,纵然你想说,你也说不出来了。” 钱磊走到章沿身侧,伸手探向章沿的侧袋,章沿想要伸手阻拦,却被钱磊一把抓住,扯下侧袋,打开看着名牌,钱磊一阵恍惚,这家伙居然真是一个大人物! 钱磊看着眼睛睁得老大的章沿:“本将钱磊,敬你是英雄!一会我们会好生收殓你们。” 半个时辰之后,一骑兵策马找到钱磊:“将军,昨日送粮的队伍正在朝着这边而来。” 钱磊吸溜了一下嘴唇,舌头往着唇上扫了扫:“这是他们的命呐!儿郎们!杀吧,杀干净之后,赶紧收拾。” 童南征很是突然地将茶杯放下:“运粮队还没到?” “元帅,还没有。” 童南征霍地起身走向帐外,看向老虎关方向,心中的不安,眼中的焦虑,看得亲卫暗自心惊!很少见到童南征这般乱了分寸。 童南征回到帐中,定定坐着,一坐便是一刻多,亲卫看着童南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是不敢开口。 难道章沿出事了?不可能!章沿不可能那么容易出事呢? 运粮队为什么还没到?难道又是袁致庭授意而为?若是袁致庭授意这般做,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章沿在路上与送粮队相遇,之后盛怒之下教训了送粮队一顿?可纵是章沿这般做了,送粮队不是更该加速送粮到营中? 难道袁致庭没有派出送粮队? “传我帅令!着一千骑军出营,前往老柳镇外接应送粮队。” “是!大帅。” 童南征派出的一千骑军抵达老柳镇时,北风中夹杂的血腥味仍然浓烈!齐诚查几处民宅之后,果断召骑军回撤。 “大帅,末将担忧老柳镇有埋伏,是以率军撤了回来。” “确定战斗是在你们到前不久结束的?” “正是,多处血渍还未透。” 童南征的心不断在往下沉!可以断定,有敌军的一支军队摸到了老柳镇一带,粮食被劫,送粮的人肯定已经被杀,童南征最关心的是,章沿呢?若是章沿也被截杀,那么敌军至少来了千人以上,重点是,章沿会出事吗?童南征不愿相信章沿出事,更不敢相信章沿出事!一时之间,童南征陷入了沉默,心有些乱了。 童南征看向齐诚:“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遵令!” 钱磊自从齐诚带着骑兵回撤之后,果断派出五十人撒到老柳镇北面,盯死了敌军大营的方向,若是有敌军来袭,以便向钱磊示警。 “我们得将粮食赶紧安置好,那些挑出来的屋舍,记住一定要先垫高一些,再把粮食堆在上面,最后才是让屋舍倒塌下来。切记,粮食不能堆多了,免得还要去掩盖,反倒可能漏了相。” “将军,我们也就找了三十多处破败的房屋,这一夜之间都倒塌了,会不会反倒给了敌军提醒?” “不管了!只能希望敌军进老柳镇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屋舍,再说这些屋舍都是快要倒塌的,如果被发现了,只能说童南征运气好!堆不下的粮食就搬到山里去藏起来。” 一众小将只得连连应声。 “还有一点!尽快将粮食安置之后,我们得转移到付家村南面去!只有到了那个地方,才能避开敌军明日对我们的搜剿,同时我们得冒险再试一把!” 钱磊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小将:“别怂!童南征纵是派出大军搜剿我们,其范围暂时会在老柳镇周边展开,我们可以连夜赶至付家村以南,约莫还可以休息两个时辰,若是能够将敌军的粮食再劫下一批,童南征的军中可就无粮下锅了!” 童南征大帐中,童南征脸上很是平静!一众将领都期期看着童南征。 “诸位,镇北军在风雨里矗立数十年!我们多少将士埋骨大南北境!七月出征以来,将士用命相搏,夺下了曲江城,取得了老虎关,我们镇北军如今只余五万不到!足有近四万人长眠地下。” “军中粮食已断!” 一众不知情的将领哗然!却没敢反应过大。 “本帅不知袁大将军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但是明日吃一顿之后,我们不得不撤军,只有我们撤到老虎关内,才有粮食。” 童南征的话里透着无尽的悲凉!何曾想过,同殿为臣,只为排除异己,却以粮食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