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作者：小夜微冷）第136章136
他无奈一笑，将帕子擩在我手里，摩挲着我的腿，沉默了良久，才道：“先说小木头中毒的事，的确是曹兰青手笔。当初你和胡马都发觉孩子不对劲儿，是朕疏忽了，觉着是你太多心多疑，可朕还是让人彻查勤政殿，这才发现照顾小木头的乳娘被人下了毒，孩子吃她的奶，自然也中毒了。”&lt;/p&gt; 我冷声喝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照顾孩子的乳娘、嬷嬷太监都是查了几代么，奶娘怎会中毒！”&lt;/p&gt;</p>
“是曹兰青买通了洒扫的小太监，那个太监把药下在奶娘的饭食里。大人身子强健，没察觉到不对劲儿，孩子就……”&lt;/p&gt;</p>
李昭吞吞吐吐地说话，不太敢看我。&lt;/p&gt;</p>
“什么毒！”&lt;/p&gt;</p>
我恨得拧了几下他的胳膊，质问。&lt;/p&gt;</p>
“倒也不是毒，就是通肠利便的药，就是药性太过寒凉，孩子吃了容易拉肚子。”李昭一五一十地给我交代。&lt;/p&gt;</p>
我恨得泣不成声：“到现在你还替曹兰青遮掩是么？哦，明白了，她到底是你身边十多年的枕边人，去年又有了什么李冕事，你觉得亏欠了她，是吧，所以瞒得一丝风都没透露出来。”&lt;/p&gt;</p>
“不是啊。”&lt;/p&gt;</p>
李昭忙道：“朕这不是要查清楚么，看看这里头只有曹兰青一人涉及，还是有什么旁人协同，并且这事也给了朕一个警醒，朕得好好清理下勤政殿。”&lt;/p&gt;</p>
说这话的时候，李昭轻轻地抚着我的背，柔声道：“目前曹氏对这事供认不讳，说看到小木头就让她想起冕儿，冕儿若是没薨，也该和小木头一样大，她见朕如此疼爱小木头，心生怨恨，就、就……”&lt;/p&gt;</p>
“哦，你就心软，放过她了。”&lt;/p&gt;</p>
我冷笑数声，打开他伏在我腿上的双臂。&lt;/p&gt;</p>
“不是，真不是。”&lt;/p&gt;</p>
李昭起身，立在我身边，温柔地揽住我的身子，柔声道：“所有涉及下毒的人，朕全都严刑拷打过，而她，朕将她禁足在寝宫里，日日掌嘴。”&lt;/p&gt;</p>
“呵。”&lt;/p&gt;</p>
我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原来给儿子下的不是砒.霜和鹤顶红，没把他毒死，就只是禁足掌嘴就了事啊。到底我不如她貌美体贴、李睦也不如李钰重要，你遮遮掩掩地把事压下来，可不就是想保住她们母子么。”&lt;/p&gt;</p>
“不是这样，嗨，今儿朕就实话跟你说。”&lt;/p&gt;</p>
李昭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诚挚道：“朕的确顾及了钰儿几分。自打去年三王之乱后，曹氏脑子就不太正常，偏激易怒，经常私下打骂钰儿，钰儿是个孝顺孩子，心疼他母亲，什么都没说，一直默默承受着。朕处死曹氏容易，可就怕钰儿心里有什么，再说，这事虽然曹氏交代了，可朕还有些疑惑，总觉得她可能被什么人怂恿了，问了很多次，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胡说八道，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她自己买通太监干的，一会儿狞笑着说皇后贵妃指使的她，最后居然还说李冕给她托梦的，说是他被咱儿子客死的，让他娘一定要报仇。”&lt;/p&gt;</p>
李昭苦笑了声，犹豫了良久，才道：“至于为何不告诉你，哎，当初是朕狠心从你这里把孩子抱走，朕、朕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照顾好孩子，没想到最后真出事了。朕实在对不住你，想着孩子的身子慢慢恢复了，兴许就能糊弄过去，你也不会怪朕……朕其实有时候真是挺怕你的……”&lt;/p&gt;</p>
我斜眼瞪他。&lt;/p&gt;</p>
这时候的我已经要气疯了，他居然还能有条理得将事分个先后，一件件一桩桩地说。&lt;/p&gt;</p>
天色渐晚，屋里很快就黑成一片。&lt;/p&gt;</p>
我们俩谁都不说话。&lt;/p&gt;</p>
我坐着，他站着，各自沉默。&lt;/p&gt;</p>
和我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曹兰青谋害我儿子的原因无非那几个，还有依照李昭对我坦白的，曹氏现在已经在清醒和疯癫中间徘徊。&lt;/p&gt;</p>
而李昭。&lt;/p&gt;</p>
哎，有时候男人和女人的思维还是很不一样的。&lt;/p&gt;</p>
我能理解他怕我像今日这样担心恐惧，估计是想把儿子这事彻彻底底解决后，等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我原委真相，那时我也会好接受些。&lt;/p&gt;</p>
其实他的顾虑也没错，万一曹氏背后还有人怂恿？还没有彻底查清前，的确不好打草惊蛇。且去年，到底是他亲手用曹氏腹中之子设局，如今心软几分，也能想来。&lt;/p&gt;</p>
可道理是这样，我怎么那么恨呢。&lt;/p&gt;</p>
我理解曹氏，更理解李昭。可不管曹氏多可怜，或者她背后还有什么人。只要她把手伸向我儿子，那我就不会原谅。&lt;/p&gt;</p>
等黑暗吞没书房最后一丝光亮时，我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今儿我去瞧了朱九龄，他说，当初很想把九思偷走，可又怕儿子跟了他，会不学无术，变成另一个负心薄情的登徒子，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堂堂江州刺史，功名利禄皆有，妻子儿女在侧。我对他说，我真的能理解你。”&lt;/p&gt;</p>
“妍妍……”&lt;/p&gt;</p>
“你让我说完。”&lt;/p&gt;</p>
我已经没了最初的那种盛怒，冷静了很多，可仍鼻头发酸，哽咽不已：“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昭，这也是我的实话，你好好听着。一开始我想让他当小皇子，有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但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健健壮壮长大，旁的什么都不重要，哪怕他跟着我当个没名分没父皇的商户子，哪怕他长大后会埋怨我，只要他好好的，我绝不后悔。”&lt;/p&gt;</p>
说罢这话，我起身离开。&lt;/p&gt;</p>
在开门出去的时候，我瞧见他默默地坐到我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双手用力搓脸，胳膊肘支撑在两腿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什么。&lt;/p&gt;</p>
大雪纷飞，小院的屋檐下摇曳着琉璃宫灯，昏黄灯影落在雪上，暖了方寸之地。&lt;/p&gt;</p>
我双手搓着发凉的胳膊，疾步往上房行去。&lt;/p&gt;</p>
刚进去，就闻见股浓郁的药味。&lt;/p&gt;</p>
朝前瞧去，内室的角落里现支了个大屏风，屏风后头搬了张桌子，桌上放了个极大极深的木盆，睦儿此时脱得光溜溜的，坐在木盆里，胡马和太医两个并排立在桌前，挽起袖子，给孩子洗药浴。&lt;/p&gt;</p>
这傻孩子不知道自己身子怎么了，只觉得玩水高兴，小手拍打着水，瞧见我了，笑得眼睛完成小月牙，简直比画上的年画娃娃还好看。&lt;/p&gt;</p>
“哎呀，小木头在做什么呀。”&lt;/p&gt;</p>
我挽起袖子，忙过去接替太医的位置，并把老太医打发了出去。&lt;/p&gt;</p>
我从后背托住儿子，撩起水，给他擦洗身子和头，嘟着嘴逗他：“原来在洗澡澡呀。”&lt;/p&gt;</p>
睦儿从盆中捞起小木马，举高递给我，嘴里含含糊糊地喊：“妈、妈。”&lt;/p&gt;</p>
我莞尔一笑，轻拧了下他的耳朵，柔声道：“你是叫我，还是叫胡马大伴？还是说手里的这个小马呀？”&lt;/p&gt;</p>
睦儿眨着圆鼓鼓的眼睛，不自觉地往我这边靠，用小马砸水玩儿。&lt;/p&gt;</p>
我忍着难受，低声咒骂了句：“贱婢！”&lt;/p&g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