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曦何昔第116章 罗帕寄情（二）
郑嬷嬷推开门，轻轻的走进屋中，一切动作都是那样的轻柔，生怕打破了眼前的和谐。 尽管郑嬷嬷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翼翼、轻手轻脚，但依然还是将沈梦曦给惊动了。沈梦曦看向郑嬷嬷的方向，满心欢喜地对郑嬷嬷说道：“嬷嬷您终于来啦！还以为嬷嬷今天不会过来了。” 郑嬷嬷双膝跪地，低头向沈梦曦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口中说道：“老奴拜见王妃！老奴前来向您报到。唉，人年纪大了不中用啦，遇到点事儿这脑子就转不过弯来。这不，紧赶慢赶地还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来见您，请王妃恕罪！”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颤抖着身子，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嬷嬷快快请起，万万不可如此作态啊！今后这梦华阁里里外外诸多事宜，都还要仰仗嬷嬷多多提点教导呢。”沈梦曦轻声说道，目光随即落在一旁的檀云身上。檀云心领神会，立刻迈步向前，稳稳地扶住郑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她搀起身来。 郑嬷嬷十分恭敬道：“劳王妃如此信任，老奴定当竭尽所能。” “好了，嬷嬷，您忙碌一整天也累坏了吧？就让檀云带着您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随后便早些歇息去吧！”沈梦曦轻轻摆了摆手，眼神温和地看着眼前这位年事已高却仍尽心尽力的嬷嬷，微笑着说道。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一阵春风拂过众人耳畔，让人不禁心生愉悦之情。说完这番话后，沈梦曦再次挥动右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去。 第二日清晨，天际尚未泛起鱼肚白，万籁俱寂之时，郑嬷嬷已然悠悠转醒。寅时三刻，正是常人酣眠正浓之际，但于郑嬷嬷而言，每日此时苏醒已成惯例，而此般作息亦乃王府对待仆役之基本准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一习惯已伴随郑嬷嬷度过大半人生。自年少踏入王府那刻起，她便深知身为下人须严格遵循府规，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乃分内之事。数十载如一日，无论风霜雨雪或晴空万里，郑嬷嬷始终坚守这份责任与使命。 此刻，屋内一片静谧，仅有窗外微弱风声相伴。郑嬷嬷轻轻翻身下床，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到睡梦中的他人。她披衣而起，未及梳洗便移步至窗前，推开窗户透气。清新冷冽之空气扑面而来，令其精神为之一振。 立于窗边片刻后，郑嬷嬷回首环视四周，确认屋内并无异样，方才转身离去。步履稳健且轻盈，几无声响地穿梭于廊道之间。沿途所见无非熟悉景致：寂静长廊、昏暗灯火以及紧闭房门……一切皆显得那么安宁祥和。 须臾间，郑嬷嬷抵达目的地——厨房。此地虽无白日喧嚣繁忙景象，却也透着一股井然有序氛围。锅碗瓢盆摆放整齐，柴米油盐一应俱全；炉灶内余烬尚存，似在诉说昨夜忙碌情形。 东方渐露曙光之际，其他仆人亦陆续醒来，各司其职投入新一天劳作之中。她们陆续出现在院子里，看见郑嬷嬷那一刻，众人满脸震惊。 “嬷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一个下人突然问道。 “所有人都起来了吧！你们好意思问啊，一个个的怎么才起来，都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都过了卯时了吧！这个点才起，你们是想干嘛呀！别忘了你们是来王府干什么的，既然是来做下人的，就该遵守下人的规矩，这里不是给你们享福的。”郑嬷嬷不悦的说道，似乎被这群人气的不轻“你们也真是够行的，我今早起来时，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你们是想干什么，王妃平时就这么教育你们的。” “回嬷嬷的话，平日里只要我们不犯下大错，王妃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过多地管束我们。然而近来，王妃对我们这些下人管的就更少了，甚至有时连院里的基本事务都过问的少了。” “所以，你们是还没断奶吗？王妃不管你们，你们便可以放纵了，这话倒是说得理直气壮。你们可知道整个王府，就咱们梦华阁的下人是起的最晚的。”郑嬷嬷越说越生气，真是一改往日的和善形象。 “这个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王府里的下人基本在卯时之前都会完成起床。奴婢们也深知我们的做法是不妥的，所以按照其他院里的标准坚持了一段时间，或许是没有人督促，没多久，便懈怠了。”檀香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而谦逊地回答道。 “看来各位要学的还有很多啊！既然王爷把老身调来了梦华阁，那这梦华阁的规矩就得立起来了，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从今天开始这梦华阁的掌事嬷嬷就是我了。就这起床问题，从明日起在寅时三刻之前必须完成起床，然后到这儿来集合，老身给你们安排任务。你们的卖身契，昨晚王妃已经交给老身了，这院里大概有多少人，都有谁，老身也大致清楚了。今后，你们当中若是有人不按规矩办事，或者想要一仆二主的，老身有权利将她发卖了。” “是，奴婢知道了。”底下一群人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郑嬷嬷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她恶狠狠地盯着下方的众人，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清楚了，那就别再傻愣愣地杵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不赶紧各忙各的事情去？等会儿主子们就要起身了，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好好准备着，要是有谁敢出半点差错，可别怪我老婆子对你们不客气！” 说完，郑嬷嬷用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然后，她转过身，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就在众人都认为郑嬷嬷会就此转身离去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她脚步一滞，竟又缓缓地转过身来。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惑。 郑嬷嬷那原本严肃的面容此刻显得越发凝重，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仿佛在审视着什么。然后，她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对众人说道：“你们其他人都先退下吧，檀云留下。”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响，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被点到名字的檀云更是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站在原地。其他丫鬟们则纷纷低头，不敢与郑嬷嬷对视，默默地退出房间，只剩下檀云和郑嬷嬷两人独处一室。 待众人走后，郑嬷嬷才慢慢地走到檀云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和疑惑。她微微弯下腰来，靠近檀云，轻声问道：“你是怎么一回事？”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耐心和关怀。郑嬷嬷的语气很温和，仿佛在询问一个受了伤的孩子，让人不禁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 “我……奴婢今天寅时就已经醒过来了，但看到时间尚早姐妹们都还睡着，也就想着跟着大家一起再多贪睡一会儿吧，毕竟平日里做活计也累得很呢！结果这一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呀，竟然已经到了卯时啦！”檀云小心翼翼的解释着，越到后面越有些底气不足了，声音也小了下来。 “哎！”一声叹息从郑嬷嬷口中传出，她那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和责备之色。她的目光落在眼前檀云身上，缓缓说道：“老身记得昨日便已提醒过你，可如今观之，你似乎并未将老身所言谨记于心啊！”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仿佛是对年轻人的一种警示与告诫。 “嬷嬷，对不起。昨天奴婢是认真听你说了，可是听完之后我就侥幸的想着，你是在启明轩做事的，无论怎么说你都管不到梦华阁来。就算来了梦华阁，奴婢想着你怎么也得适应一两日吧！根本没想到你今天就会……所以就……左耳进右耳出了。谁料……檀云自知犯了错，还请嬷嬷责罚。”说话时檀云一直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她不敢抬头，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引起郑嬷嬷的注意。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手心里也全是汗水，湿漉漉的让人难受。 然而，尽管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想象郑嬷嬷此刻的表情会是怎样的严厉和冷漠。她知道自己犯了错，可能会受到惩罚，也许是一顿责骂，或者更严重的后果。一想到这些，檀云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她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止，或者让自己消失在这个地方。可是现实却无法改变，她只能默默地等待着郑嬷嬷的发落，祈祷着一切都能好起来。 “丫头啊！我看你平日里也算得上聪明伶俐，怎会犯下如此糊涂之事？幸而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犯错了便在此处跪着，倒也没有完全糊涂到家。今日午饭前你都不许起身，好好反省反省，也给自己长长教训！下次可别抱这种佼幸了。”郑嬷嬷的语气严厉异常，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仿佛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一般。 “是……”檀云微微颤抖着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绝望和无奈。她缓缓地弯下膝盖，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身上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沉重而艰难，仿佛在与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随着膝盖与地面的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檀云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低着头，不敢直视眼前的人或物，似乎害怕看到自己悲惨的结局。此刻，她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任凭命运的摆布。 “檀云啊！老身方才已然言明，往昔之事便不再追究了。但你是否想过，为何独独对你施以责罚呢？”老太太的声音不高，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无法忽视。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令人不敢直视。 “回嬷嬷，奴婢……知道的。奴……奴婢错在明知故犯，昨天嬷嬷已经苦口婆心的提醒过奴婢，可今天奴婢还是犯错了。对于梦华阁的其他人来说，他们是第一次，可对于奴婢来说就已经算是……屡教不改了，所以……奴婢该罚。”檀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带着哭腔道。 “嗯，不错啊。最起码还晓得自身错在什么地方了，这便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啦。不过，下跪这件事依然不可避免哦。嬷嬷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这样好啦，就先跪着两个时辰看看吧！” 此时此刻，天际方才微微发亮，太阳尚未升起，这对于檀云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难熬的时刻了。然而，尽管身上的状况还算乐观，但她的膝盖下方却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这条步道是由各种颜色的鹅卵石铺成的，脚踏上去感觉尚可，但若要跪在其上，稍作停留，便必然会磨损掉一层皮。 饭桌上，沈梦曦看见郑嬷嬷端着菜上来，好奇的问：“嬷嬷，今天你怎么亲自端着菜来了，这些事交给檀云去做就好。檀云呢！怎么一早就不见她？” “别动，小心烫着自己啊，王妃您安心坐着就行。这些粗活杂务就让老奴来做吧，没事的，多活动活动对身体也有好处呢。”不得不说，这郑嬷嬷不愧是在王府里服务多年的老人了，遇到事情一点儿都不慌张。听到沈梦曦询问起檀云的情况，郑嬷嬷一脸平静地回答道：“王妃请恕罪，老奴昨天已经提醒过云姑娘了，但她似乎并未把老奴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今天早上老奴就自作主张地惩罚了她。这会儿她正跪在花园里反省思过呢！” “该，我赎什么罪，我还得感谢嬷嬷呢！这丫头啊早该管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