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院里见南山四、林中穿梭
虎啸声持续了很久,吓得李竹不敢入睡,生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不用醒来了。 火堆被重新点燃,李竹只在火光映照的地方活动,什么枯枝烂叶、糟朽木头,统统被她扒到一块儿,用来给火堆加料。 虎啸声消失,猿猴又开始啼鸣,声音瘆人,李竹只能闭眼养神以待天明,是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捱到约摸卯时,密林里有些起雾,却不再是黑暗,李竹从包袱里取出一双旧布鞋穿上,把裤脚用布条绑紧,衣袖口也系好,这才起身。 她拿出夜里编好的草绳,把大块的木头绑在一块儿,拖在后头拉着走。 循着光亮的地方走着,身后被拖动的木柴发出“沙沙”的声音,李竹手里不知何时拣了根长长的木棍,拿在手里敲敲打打前方的草丛。 走到她走不动,她清理出一块够自己盘腿坐下的地方,取出包袱里的油纸包,拿出一张饼子,对半撕开,犹豫了下,把那半张又对半撕开,只留了那么一小块,其他的仍旧小心的用油纸包包好,放进包袱。 饼子是出嫁前日她在家里灶房偷烙的,把家里后娘私藏的白面都取了出来,油、盐不要钱似的用,足足摊了十张比她脸还大的鸡蛋饼。 是的,家里的鸡蛋也被她敲了约摸一半。 反正爹跟后娘已经拿她卖了五两银子了,她吃些白面饼子、用些鸡蛋,也不必心疼。 就是水囊太大,全灌满了鼓鼓囊囊的,太过显眼,她只灌了一半水进去,此时还是扁扁的,也不知这水能不能撑到她走出这山林。 李竹不知道如何辨别方向,只能先往草木稀疏的、看得见土地的地方走。 她在村里时常上山,却不敢深入,也听一起进山砍柴、找草药的同伴们说过,在山里,要走看得见的“路”,别管是不是路,你得看得见夯实的地。 若是走的地方是茂密的草丛,那你无法辨别自己走的到底是不是草地,很有可能那草丛里就是某条蛇的栖身地,也可能是什么被掩盖的洞口,很危险。 待李竹把第一张白面饼子全部吃完,水也喝了第五口时,她终于看见了被人为砍过的树桩,这代表,她总算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了。 但天色渐暗,已近黄昏,夜间不能贸然在山林里行走,李竹只能再次寻找一个能过夜的地方。 此时她手里拉着的木柴已经只剩两根了,其他的都被她做了记号后丢在行进的路上草丛里,也有几根她没丢,歇脚的时候就用小斧头砍开,做成两面尖头的木棍,绑在小腿处。 这斧头是真的很小,也不知是她爹在何处寻摸到的,反正这男人从未干过活,这斧头一到李家,就成了小小的李竹的专属。 李竹用它劈了许多年的柴,这回出逃,她除了带上些石片、一把剪刀,身边最防身的用具,就是这斧头了。 就在这木桩边,李竹砍开茎秆粗大的、形似小野树的野草,杂草也都拔了个干净。 还带着青色的杂草、野草都是点燃不了的,李竹把它们抖落抖落,虫子、杂枝被抖落干净,整齐的铺在地上,取暖是不行,聊胜于无吧。 两根剩下的木柴表面的树皮被砍下来,李竹打算用它们来引火,木柴还是太少,烧不了一整夜,李竹可不想快出山了结果冻死在这山里。 找了半天,李竹找了团干松毛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快要到人多的地方,这块地方的枯枝、干柴都被拾的干净,松毛看着还是这两日才掉落被晒干的,也不多,让李竹好歹有些收获。 无法,李竹举起斧头,砍了不少小树枝回来。 “唉,这可怎么过夜,离着明日还有那么久呀!”逃了两日的李竹此时有些崩溃,苦恼的用双手搓了搓脸,却又被自己粗糙的手搓的生疼,只得默默的又放下。 握拳掐了掐手心,李竹把刚找到的干松毛与砍好的树枝捆好,起身,趁着此刻前路还能看清,决定咬牙再走一段。 走了不多时,她又瞧见有砍伐痕迹的树木桩子,心中微微放松些,脚步却不敢停。 刚刚她走着走着,鬼使神差的往身后的山林里看,却见里头一片漆黑,心上一紧,更是不敢多停留。 山里黑的比外头早,难怪她越往外走天越亮些。 不过再亮的天此刻也快暗下来了,山外的黄昏更亮眼些,李竹抬眼向远处望去,隐隐有炊烟升起,她还听见了溪水流动的声音。 循着溪水声,李竹找了过去,见着个河滩,水流清澈,就着水面,她见到自己的头发短到肩头,因为两日没有打理,又被汗水打湿,此时乱成一团。 她拿出剪刀,就着溪水把那头发剪得更短些,一直剪到耳边才停手,把剪刀放在溪水里过了两下,冲洗干净,放进包袱。 水囊被灌满水,李竹手伸进包袱握紧斧头把手,顺着已经被人踩实的小路走着。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李竹到了刚刚见到的有炊烟的地方。 这个村,其实也看不大出是个村子,倒塌的房屋废墟比完好的房子多,即便天已经黑了,李竹也能看见那院里比人高的杂草。 偶有几声虫鸣,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凄凉。 这看着就凄凉的地方,居然还有人住吗? 李竹有些害怕,斧头把手被握的更紧,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往刚刚路过的小溪走去。 刚刚她注意过,小溪边也有些树枝,足够她取火过个夜。 她已经从山里走了出来,如今正是晚春夏初的时候,在茂密的树林里不取暖不行,但在外头,熬一熬,顶多就是受些风,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往她在家受寒也是熬一熬就好的。 小溪边石头不少,李竹找了棵大树避风,捡来石块堆成个圈,干松毛跟小树枝被放在最下头,两根木柴被架起来。 火燃的很快,李竹就着火光找到个平坦些的石板,仍旧用石头架起来,挪了两根燃的正欢的木棍过来,怀里的白面饼子被小心放上去炙烤。 可惜水不能烧开,李竹轻轻叹口气。 她不能喝生水或是井水,一喝就肚子疼,在家即便日子过的再苦,她也得用自己藏起来的瓦罐把水烧开了再喝,反正家里的柴都是她打的,自己藏一些拿出来用,爹跟后娘也发觉不了。 水囊里原本那半囊水是她烧开后放进去的,刚刚看见小溪太过高兴,以为进了村好歹能讨个瓦罐烧些热水喝,装了半囊水进去,这下可怎么办? 李竹拿出鼓鼓的水囊看了半晌,喝一点,应该不会疼吧?说不定她长大了,喝生水已经不会闹肚子了呢? 片刻,面如菜色的李竹从草丛里起身,腿已经蹲麻了,老天爷,她下回一定一定不再喝生水了! 李竹现在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两日奔波、穿梭在山林里,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刚刚还闹肚子,此时她真的虚弱的不行。 靠在大树边的李竹还以为自己今夜还是睡不着,谁知靠着靠着,伴着不知何处的山间小虫的声响,很快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