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光爝火第157章 倾九渊的心意
倾九渊的出现着实让人意外,不光是苏清绝,还有柳溪客。 柳溪客原当男子是其他结缘之人,也未当回事儿,直到身边人问出:“你怎来了?”时,顿时呆住了。 两男一女……这是什么天杀的桥段? 他快速回神,背过身子将莲花宝典拿出来翻看。 与此同时,倾九渊走了过来:“有一事。” 有一事……今早那一问他并未作答,而是让自己滚出去,眼下突然出现,可是有了答复? 苏清绝接话问道:“何事?” 倾九渊未答,视线一低,落在那低矮之人身上。 紫檀颇有眼力见的一把抄起柳溪客,也不管认识与否,直接带着人从心水亭上跳了下去,顿时惹来一片惊呼。 倾九渊转身道:“跟上。” 苏清绝压下疑惑,移步跟上,忽又见墙壁上的提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又是何意? 看来行走俗世,肚中没点文墨是不行的,她匆匆一瞥,足下未停。 两人一道下了心水亭,走至一端,借了条船行于镜湖之上。 临近傍晚,天色渐暗,湖上亮起几点灯火映在湖面上,随着水波缓缓浮动。 苏清绝心下怀事,又见他一路一言不发,便主动询问道:“去何地?” “……” “今早我所说一事你可想好了?” “……” “不言我便当你应了?” “……” 苏清绝一连几问石沉大海,随即话语一顿,看着站于不远处的人道:“你是哑巴吗?” 话音一落,一记眼刀飞来:“活腻了?” “当然不是。”苏清绝看他一眼,移开视线,看向湖面:“今日你得知他出现时,为何没有怀疑我二人会趁你沉睡对你图谋不轨?” 倾九渊知晓此人的机敏,然今日那番交谈一人为掩饰昨夜所行未及深思熟虑,一人因表露心迹过于震惊忘记掩饰,待都察觉不对时已经迟了。 不过,过去几个时辰,也足够让两人想好应对之策。 “昨夜玉琉光出现时本君并未沉睡。” 苏清绝微垂眼帘,这句答复是诸多预料之中她最不想见到,亦最无法施于应对的局面。 关于自己所下咒印,关于昨夜与玉琉光的相处皆被他看在眼里,她抿了唇,缄默不语。 倾九渊见她未追问也未惊讶便知此人已经有所察觉,只是那面上的漠然与昨夜轻言温语之人简直判若两人,直叫人生了火气。 他径直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垂首之人:“何故不接着问?苏清绝,你怕了。” 话音分外笃定,苏清绝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抬眸看去:“既是心知肚明之事,便无再问的必要。” “是吗?” 倾九渊看着她不起波澜、漠不关心的眼,火气愈发盛了:“本君却觉很有必要,昨夜识海所见与今日突然表露心迹,苏清绝,想以自身困住本君,本君便给你这个机会。”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却是有所妥协。 苏清绝心下惊讶,正欲询问,却见居高临下之人忽然近身。 她心下一凛,快速朝后一仰,正欲起身,不想后颈被人扣在了手里。 那只手冰冷刺骨,苏清绝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 未及开口,冰冷的唇紧紧贴了上来,狂乱的厮磨像暴风疾驰般让人措手不及。 她微微睁大了眼,一息后,抬手推拒开来。 倾九渊快速抬手拦下,长臂环上她的腰迹,大力一拦,将人抵在了怀中,一双眼死死盯着她,唇上也发起狠来。 圈在身上力道极大,像是要将人折断一般,苏清绝挣脱不得,登时无名火起,一簇神火便出现在了指尖。 定神间,忽而对上一双幽深的眼,那双眼似乎有多种情绪交缠在一起。 有挣扎,有不甘,有愤怒,有难过……一时叫人心生不忍。 自见到识海深处的那道身影起,她适才知晓当日此人为何要让自己找出不舍之物来。 找了很久的人终于得见,却与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大失所望在所难免,心中那份执念自然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倾九渊与幽萤有所同也有所不同,而自己与他们其实都没有过多的纠葛。 除却幽萤,以倾九渊的脾性,又怎会让自己为此事困扰? 为所谋之事能顺利一些,她借此表露心迹,牵制一二,只不想自一开始就被看在眼里。 想及此,神色一暗,她张口一咬,顿时血腥之气充斥着唇齿之间。 倾九渊皱了眉头,目里也冷了三分颜色,他深深看了眼那双填满愤怒的眼,松了手。 钳制的力道撤去,苏清绝抹了把嘴,皱眉看着他受伤的地方,不悦道:“你思春了?” 那举止颇显嫌弃,倾九渊目色一沉,继而闻言,面上直接黑了,伸手一推,将人推进了湖水中。 苏清绝没想到他还会出手,怒火更盛,她浮出水面,气道:“你发什么疯?别欺人太甚了!” 倾九渊垂首看她:“苏清绝,为何发疯你是真不知还是不敢想?到底是谁欺人太甚了?” 他的神色与语气忽然平静得让人心慌,苏清绝眨了下眼,沉默片刻,道:“无缘无故,为何要想?你不该……” “我心悦你。” 已经滚到舌尖的问话被忽然打断,寥寥四字直露心迹,让听得人呆了一呆。 苏清绝动了动唇,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回应,只得低头避开那让人心乱如麻的眼,一面擦拭着脸上的水,一面道:“骗我很有趣?” 两人相处一路,常有剑拔弩张的时候,这心悦一事根本无从说起,若非一人表露心意,倾九渊又何尝发现得了? 可如今既然让他知道了,此事就不会轻易过去。 “苏清绝,我说过,你非与人长久之人,我寻了千年才知是你,且前有瑶池鲛人,后有倾心之人,我又将置于何地?如此,还想让我对你和颜悦色?” 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奇怪,难道一路针对是在……吃味? 苏清绝震惊了,抬眼看他。 暮色苍苍茫茫,掩去他面上的神情,只听那低沉的声音复又道:“我不知你与玉琉光的干系,若非禁制你不会跟我一路,苏清绝,我所不舍之物已经寻到,你我一约既成。” 此约既成,他便不会再想着覆灭此境,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苏清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前事不知,只当他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忽然得知倾心自己,着实让人有些无措。 而他做此决定至于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自身的本意眼下是无论如何问不出口了。 “如此便恭喜你了,你想说的话可是说完了?” 倾九渊微一颔首。 “既说完了我可能上船?” 这与交谈一事毫无关系的一问让一直在等她回应心意的倾九渊冷了脸:“你怕是还未泡够。” 苏清绝怎不知他的意思? 见避无可避,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意我已知晓,我心系幽萤,自然对你会有偏顾,可你要的情谊我给不了。” 倾九渊既已决定将心意摊开来,便已预料到此了,只亲耳听到总是不同。 那声音犹如箭雨,字字锥心,将他的心意硬生生戳成了千孔石。 他缓缓起身:“换作金郁琉就给得了了?” “金郁琉是最像他之人,不过我给了,他不要,便罢了。” 苏清绝仰面看他:“如他所言,往后所遇千万人,总会再遇到令你倾心之人,何必执着于当下?” 心有执念谈何放下? 倾九渊自嘲一笑,道:“你放得下?” “放不下又如何?”苏清绝坦然道:“情之一字强求不得。” 她的话像是已经认了命,也想说服旁人认命,可若认命便不是倾九渊了。 “我若执意强求呢?” 苏清绝心口一滞,心系求而不得之人,两人是何等的相似。 相望片刻,她转过身,朝与之相反的方向游去。 此举深深刺痛了倾九渊的眼,他握紧了拳,紧紧盯着离开的身影。 视线犹如实质让苏清绝如芒在背,可她却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身来。 该断不断,反受其乱,此前不知心意,两人相处尚能自在一些,如今明了心意,再同行下去彼此只会愈加不快,能避则避罢。 然不等游上岸,后襟忽而一紧,很快被人提了起来。 “本君方才可是说了有事?” 见他恢复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莫不是已经想通了? 苏清绝心下一松,也似如常道:“何事?” “寻物” 说着倾九渊松了手,取出一副面具覆于面上。 苏清绝一瞥面具,想起他唇上的伤,只觉嘴里的血腥之气又重了起来,便不欲多问,走到另一头打理衣衫。 倾九渊余光一瞥,负手而立,看向悬于半空的残月。 一念成执,便是识尽世间千千万万人,却皆不是心念之人,谁会舍得只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