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保卫战:浪人之影第83章 武士之道·其四
武士之道·其四·罗生门! 牧野听说过罗生门的故事,黑松选择以这座屹立百年的古城大门作为了结宿命的战场,再适合不过。 夜色如墨,一轮冷月高悬,银辉洒落,却似乎被这古老石门上的岁月痕迹吸收,变得黯淡无光。 四周的水雾缓缓升腾,为身边的石门、城楼与远处幽深的竹林均蒙上一层神秘的白色烟纱,使得这古老的废墟增出几分萧瑟庄严。 风穿过城门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是过往英灵的哀叹,又或是对即将到来决斗的预兆。 牧野站在罗生门前,目光穿过那层层叠叠的过往楼阁,回忆起那流传甚广的故事。 曾经,一名来自遥远利尼维亚的商人,在这扇饱经风霜的大门前,以一袋金币与一份热食施舍流落此地的东国浪人。 那名衣衫褴褛的流浪者,眼中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与对未来的不确定,接受了这份陌生人的善意。 他活了下来,并且凭借自己坚韧的意志和卓越的武艺,在这片异乡土地上成功谋得一席之地。 二十五个岁月轮转后,当年的浪人已成长为一位声名显赫的富商,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发现那位曾给予他重生机会的商人,竟沦落为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面对这世事无常,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报答了那份跨越时间与身份的恩情。罗生门,从此成为了友情、仁慈与因果轮回的象征。 然而,时光荏苒,命运的车轮不曾停歇。不久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饥荒席卷了这片土地,人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这扇见证过无数温情故事的古城门,亦未能逃脱被阴暗笼罩的命运。 走私犯、黑市商人纷纷看中了这里隐蔽又易于交易的环境,开始在这里进行药品、枪支,甚至人口皮肉的非法买卖。 罗生门下,曾经的仁慈与友情被贪婪和背叛所替代,每一砖每一瓦都似乎承载着罪恶与痛苦的重量,让它逐渐成为了人们口中禁忌的存在。 “故事…都是人来书写的…” 此刻,牧野站在这历史与罪恶交错的门前,心中五味杂陈。 “来吧…我们的故事…该画上句号了…” 他的剑已出鞘,寒光在夜色中闪烁,那是他唯一的伙伴,至少今时今日是这样。他不被允许有任何战友、仆从尾随,他只能单独前来。 他知道,今晚的对决不仅仅是源于个人恩怨,更是为了给警署中苦苦等待的阿斯拉一个交代,给尤伦卡与雷琳的安全一个交代。 夜风更加猛烈,吹动着他的衣襟与发梢。 它们似乎在提醒着他,决战的时刻已然临近。 四周的竹林在风中摇曳,发出兽群迁徙般的诡异啸响。 牧野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后沉重呼出,他感受着周遭的一切—湿润的空气、远处传来的夜鸟啼鸣、以及脚下坚实的土地。 他睁开眼,眼神坚毅,怀疑、恐惧与烦恼烟消云散。 身着银甲的鬼面武士,挣脱妻子的阻拦,在石田家族死士们的护送下抵达牧野身前—不—他的妻子阻拦着他—黑松,他不能这样,会有人因而丧命! “可你担心的是他,不是我,是么?” 盔甲下的黑松,冰冷的五指如鹰爪般咬上玲子的左肩。另一只手则被他平放于腰间待命,随时准备通过名为村正地妖刀,斩下牧野的首级。 “不,黑松,我是在担心你们两个,你们全部!” “收手吧,黑松,这真的值得吗?啊—” 玲子的脸颊,挨上两阵响脆的巴掌。口中渗出血泡的白衣女人,在黑衣死士的护送下坐上岩台。那不是在请求她配合,而是一种无声命令。 “用女人来做文章,黑松,那就是你的本事?”牧野还是出于礼貌,对面前的银甲武者浅浅鞠躬。但是,只是礼貌,不再有敬意。 “等你在我身前落败,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也会为她的傲慢反思终生。”黑松也对牧野俯下身去。礼毕,他的双手,也纷纷搭上属于自己的刀镡。 明富家主不知何时于罗生门顶现身。依旧是那苍老有力的声音,这一次,他是监视者的同时,也是规则的宣告与执行人。 在他口中,这是一场完全遵循传统,跟随武士之道的决斗。 牧野不会有外援,黑松的家臣也不得插手。牧野不可使用火器,黑松也不得通过妖刀村正的刃背取胜。 “战争很快就会结束。”黑松说出这句挑衅时,眼睛下意识斜向身后的玲子。 “等你住院的时候,你会想起这句话的。”牧野自然不会放过反唇讥语的机会。 水中的胧月因微风晃动,河川下的游鱼跃出水面。 雾汽落上竹叶,凝聚为体积较大的水珠后结为霜层。 牧野与黑松,两位武士,一黑一银,仿佛是夜与昼的化身,站立在河岸两侧,彼此凝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张力。 河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们的衣摆,却无法拂去那沉重的杀气。 “预—备—”明富家主口中,喊出第一轮回合即将启程的前兆。 牧野手中紧握的钢刀,虽非名器,却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恰似其主人的意志,坚不可摧。 而黑松,身披银甲,名为村正的诡刃,刀光如电,每次挥舞都将划破夜空的寂静,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风在此刻停息。 两人相对而立,只剩下心跳与呼吸的节奏在耳边回响。 “开始!”明富家主发出刀刃开闸的信号。 战斗一触即发,黑松首先发难,他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全身肌肉绷紧,脚下一蹬,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携带着村正的凛冽风声,直冲向牧野。 这一击,势大力沉,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化作一条嗜血渴肉的黑龙,将对手一分为二。 面对这凶猛的攻势,牧野却显得异常冷静。 他身形微侧,轻巧地避开锋芒,同时利用黑松冲击的余力,以一种看似柔和实则精妙绝伦的手法,轻轻一拨,将那雷霆万钧的力量引向一边,借力打力,使黑松的攻击失之毫厘,收效甚微。 这一招,正是他在阿斯拉的训练下所习得的精髓:以守代攻,以静制动是在和风细雨中,寻找那击碎岩石、致命一击的机会。 黑松攻势未减,接连几刀,或是横扫,或是直劈,每一击都力图置牧野于死地。 然而,牧野就像水面的浮萍,无论黑松如何狂风骤雨般地攻击,他都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活轻巧闪避。 同时,他巧妙引导着黑松的力量,使之逐渐消耗。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交织,刀光剑影,如同文乐舞剧,又比舞蹈更加真实残酷。 随着时间推移,黑松的攻击渐渐显得力不从心,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动作也不复之前的迅猛。 汗水沿着银甲滴落,与月光下的河面融为一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不解—为何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对手,竟能如此轻松地化解他的攻势? 牧野见时机已到,也不再一味防守。 他抓住黑松一次攻击后的空隙,身形似鬼魅般欺近,钢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简洁而致命的弧线,精准切向黑松的胸甲。 只听一声脆响,绳索与金属片甲断裂的回音。 黑松的银色胸甲被一分为二。碎片散落在地,映衬月光,显得格外刺目。 这一刻,时间再度凝固。黑松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破碎的胸甲,随后目光转向牧野,那双眼中既有震撼也有恐惧。 而河对岸的罗生门上,家主明富与他的家臣们正默默注视着这场战争。 他们的眼中既有忧虑,也有释然:这场战斗不仅是两位武士之间的较量,更是对家族荣耀的一次考验。 牧野收刀入鞘,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就此站在原地,等待黑松的下一步行动。他为黑松做出最后的让步:投降吧,让尤伦卡与雷琳回来,这是他,是黑松挽回武士名誉最后的机会。 银色假面下,黑松的眼神闪烁着决绝与不屈,他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倾泻爆发的洪口。 他口中吐出一串低沉而恶毒的咒骂,投降?这个词在他的字典里不存在。若要他选择投降,那他宁可亲身步入死亡。 “不过…在我走之前…” “牧野…你得先下去等我…!” 就在黑松的决心达到顶点的刹那,牧野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切,他并未给予黑松以喘息的机会,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迎上了这绝望的反击。 两人的距离在眨眼间缩短,妖刀村正的刃背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银弧,它没有直接指向牧野的要害,却巧妙地在牧野的衣袖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不仅是对牧野让步的回击,更是黑松内心深处对“尊严”的扞卫。 紧接着,比任何精灵法术更诡异的蓝色火焰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它们沿着那细微的伤口蔓延开来,不仅吞噬着布料,甚至开始啃噬空气中的尘埃。 火焰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刺眼,伴随着衣物纤维在火焰中发出的尖锐哀鸣,整个场面变得既神秘又恐怖。 这蓝色火焰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能够无视水的存在,它在牧野的外衣上肆虐,将衣物变成了一片燃烧的海洋。 牧野在火焰触及肌肤前迅速作出反应,他果断地脱下外衣,任由那燃烧的衣物滑落,掉入河中。 河水接纳了这件熊熊燃烧的大衣,但它未能立即熄灭那不祥的蓝色火焰。 相反,衣物在水中继续燃烧,发出嘶嘶的声响,冒出阵阵气泡与蒸腾的雾气,仿佛连河水也无法熄灭这诅咒之火的愤怒。 河面上升腾起一片烟雾,遮蔽了部分月光,使得原本清冷的夜景被增刻几分诡异与不安。死亡,妖刀村正的刀语是死亡。 牧野站立在河边,裸露的双臂在月光下显得坚韧有力,他没有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丝毫动摇,眼神依旧坚定。 而黑松,则在这一系列变故中显得有些愕然,仿佛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技高一筹的对手,更是一颗不可征服的心灵。 可刃已出鞘,可妖刀村正已准备好嗜血狩猎。 “你这胜之不武,不择手段的小人!” 牧野挥刃袭去,可他的刀刃,眨眼间也化作村正刃背口下的灰食。 那火焰险些烧上他的掌心。 黑松的尖叫,成为打破这致命寂静的先锋。 他的左臂被忍镖刺穿,手中的刀刃,在明富将其收入封鞘后不再燃烧。明富对黑松的评价只有一条:他这样的无耻之徒,永不会再有继承家族意志的机会。 牧野是胜利者,在黑松选择以妖刀村正的堕落灵火,欲要取走其性命时依然选择遵守规则。这场决斗,牧野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那么,尤伦卡和雷琳…她们…”牧野站在原地,看着捂住伤口的黑松被两位家臣带回阴影。牧野的视线,也随之望向石门上的红甲武士。 “黎明前她们会被释放。”在烟雾与迷香散布后,红甲武士,黑松与忍者,他们在绝妙的隐秘技术中化为过往的泡影。 牧野倒是有些羡慕他们撤离时的效率。 可是玲子,她还坐在那里。 牧野知道,是时候解开心中的疑惑了。 为什么,玲子还是问出萦绕其心头的最终问题。 为什么牧野要选择离开?他知道玲子这些年过着怎样的日子么? “不,玲子。我当初是个…是个懦夫…” “可我保证…今后我不会再不辞而别…” “我曾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坦白…我畏惧黑松口中那场夺权战争…” “我害怕它波及到我们…尤其是…你…” 牧野又对玲子亮出他的钢爪:看,他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是他现在有足够多的力量能让黑松付出代价。他们可以让他屈服,让玲子有自己的生活。 可玲子的选择,是就此离开。 不是为了报复,只是她知道牧野只能将她救出这座囚笼。可是她要做的不仅是让自己独善其身,黑松的战争会染指整个芸州。 玲子所能做到的,只有同牧野告别,去安抚自己丈夫失落的心。 黑松会被家族驱逐,可他还是她的丈夫。 是时候同彼此告别,是时候去面对新的生活了。 …… …… 一个礼拜过后。 “呐,头儿,这是你的咖啡。” “半块方糖,没有奶泡。请在十分钟内完成早点,之后我们还有为期两个小时的射击训练。” 尤伦卡为牧野端上一只茶杯。 牧野没有过多的奢望,他只希望自己的余生都能像今天早上这样平静,不再被过去和罪恶束缚缠绕。 不再会有过去的债券,寻到未来昔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