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予你第九十五章 渔村冰原（十一）
大和末子将木朵请了进来，轻声细语地说道：“请坐吧，我先给您倒杯水。” 她快步来到凉子的房间，柔声叮嘱道：“凉子，要好好完成作业才能和八时一起玩哦！”随后，又转身看向一旁的八时：“八时，如果凉子又什么不会的，你和她多讨论一会儿哦，我先和相田小姐聊聊。” “好的！”俩孩子乖巧地应道。 “真听话，待会儿给你俩吃我烤的鱼饼。” 此话一出，可算是把两人的馋虫给勾起来了，他俩干劲十足，让木朵不得不感叹，这就是深谙正反馈之道的资深教师啊。 末子从厨房里带出一壶热水，递给了坐在客厅的木朵。 待大和末子坐定，木朵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个贤惠而美丽的女人，微笑着问道：“大和女士，打扰您了，我们现在能开始了吗？” “可以，相田小姐，您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这个岛上的土着神明的传说。” “传说啊，”大和末子说着，不自觉地微扬起了头，“的确是有的，不过，这座岛上关于神明的传说很多，您想要了解哪一个呢？” “有很多神明吗？”木朵惊道，“可是我刚才问的时候，村里人都没提到啊。” “呵呵，”末子轻笑两声，“那是自然，对于岛上的土着神明，村里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呢。” 看着末子高深莫测的微笑，木朵道：“看来，我是找对人了，大和女士，您请继续讲。” “岛上流传着两种传说，山里有山神，海中有海神，前者是幼年获得人类救助，从而亲近人类的祝福之神，后者则是被信仰之力逐渐扭曲的灾祸之神。” 她停了下来，似乎在等木朵的提问，而木朵也是很准确地抓住了要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有两个疑问。一，既然山神是祝福之神，为什么村里人会避之唯恐不及呢？二，海神，是如何变成灾祸之神的。” 大和末子笑笑，回道：“这个，恐怕我也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回答，因为我也是根据岛上居民的一些表现和仅存的一些资料来做一些我个人的一些推测。” “愿闻其详。”木朵做出了认真聆听的姿态。 “山神，其实并不是被人们讨厌的，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逐渐忘记了她而已，而那些强大的力量，随着岁月变得模糊，甚至是在尘埃中阴沉暗淡，自然就成了令人生畏的存在，所以，虽然我们的岛上还有神社，却也是荒着的，山，自然也没什么人去探索。” 木朵消化着大和末子这番话中的信息，心中又涌起了些许感慨。 神明是因为信仰获得力量的，而妖也是，一念成神，一念成妖，到底是要如何才能把握好这个尺度，当人类对你的信仰逐渐丧失，坦然接受或是沉迷于执念，获得的信仰之力是善意的还是罪恶的，都是会对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带来影响的吧。 “相田小姐，我想你会想看看这个的。”大和末子不知是在何时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上面是我这几年关于海神的记载，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木朵翻开了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得很详细，“诶，您借给我吗？这可是您尚未发表的研究成果。” 大和末子温和地看着木朵，道：“相田小姐，您是有缘人，我想让您看到真相，也相信您能做到些什么。” 木朵有些迷茫地看着大和末子，她感觉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个普通的村中妇女，也不是个普通的小学教师，就算是作为民俗学家来说也有些不同。 见木朵有些愣神，大和末子笑道：“相田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没，就算觉得，这一切都好顺利啊。没想到您会这么爽快的和我说这么多。” 末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和您聊的，只是，我的家务活实在太多了，所以，暂时只能陪您聊到这里了。” 说这话时，她似乎又像个家庭主妇一般，腼腆而温婉，方才说起山神时的忧郁又化作了眼中的平和与从容。 木朵听了她的话，也很识趣，便微笑着点点头，道：“谢谢您，那么，您去忙吧，我可以先在这里看看您的笔记吗？等您闲下来，我还想和您聊聊。” “当然可以，您先坐着吧，我得去给孩子们烤鱼饼了，抱歉，先失陪了。”她欠了欠身，木朵也报以微笑，看着她灵巧的身影穿梭在厨房中，木朵的心中又泛起了新的感触。 俩孩子那边似乎还要一会儿，木朵便坐在沙发上借着灯光看起了大和末子的笔记。 “海神，是村人幻想的产物，在天气预报系统尚未成熟的时代，出海捕鱼，可以说是生命与运气的较量。 在面对横扫一切的海难，面对那摧枯拉朽简直不可置信的自然力量时，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对于这种自然之力的敬畏与恐惧之情。 而这种情绪在空前高涨之时，便会凝结成真正由信仰孕育的生物，而相应的教徒，也会聚集在他的身边。” “语言和信仰是有力量的，而力量，则是有性质的。很明显，对于海神的信仰，不尽然是定义中的美好。 海神的确庇佑着小岛渔人的出行，但是他也向人们索取着由畏惧催生出的邪恶之果。 每年向海神进贡一位十岁左右的童女，成了村人心照不宣的习俗，这一陋习，传承了近百年，直到明治维新时期，才被强行取缔。而时至今日，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对于海神的信仰之力逐渐衰退，但是，对于那未知力量的畏惧，依旧萦绕在村民们的心中。” 木朵再往后翻了翻，发现大多是从古籍中摘抄下来的关于各地海神的记录。 木朵有些头大，因为这些仅仅是对过去海神传说的记录，并无法解释近来的海难，到底是自然灾害还是真的有海妖作乱，这些，都需要去实际调查。 木朵决定，现在就去山里的神社走一遭，她的直觉告诉她，神社里一定藏着百年前的秘密，而那些，必定与海神是有关系的，毕竟，是同一系的神明，一定，会有着某种联系的。 见木朵猛然起身，大和末子转过身来朝向她问道：“相田小姐？” “大和女士，我想，去山神神社看看。”木朵一脸凝重之色。 “现在吗？”大和末子问道。 木朵点点头。大和末子笑道：“您知道去吗？山里的路况很复杂，很久没人去了，要不，我陪您一起去吧。” 这时，八时突然插话：“末子阿姨，不用麻烦了，我答应好了，我带她去。” 末子看着八时一脸坚定，笑道：“行。” 随后，她走近木朵，低声言道：“相田小姐，我有一事想要请教，请问您是巫者相田一族的传人吗？” “是，是的。您认识我的同僚吗？” “嗯，曾经有幸与门下一位巫女有过一段因缘际遇，那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啊。”大和末子说着，回忆起了什么似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随后她又盯着木朵，为微笑道：“请务必在今天晚上六点之前下山，我会为您和八时准备好晚饭的！” 她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这让木朵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问道：“一定要六点吗？是有什么讲究吗？山上有什么东西吗？” 大和末子笑着答道：“相田小姐，不用担心，如果您在六点之前没有回来，就请您摇动这个铃铛，届时，您自然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