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夫39
陈庆没理他,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周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陈庆解开他的绷带。 </p>
鲜红的血,有些泛白的肉,还有隐约能看得见的骨头。 </p>
陈庆的眼眶发红,拿着伤药瓶子的手有些抖,但药都稳稳当当地敷在了他的伤口处,他又细心地给他把绷带缠上,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p>
做完这些,陈庆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理周远,顾自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p>
等他处理完之后,回到屋里,以前他们睡觉都是周远睡外侧,他总是说怕陈庆乱翻掉下床。 </p>
今天陈庆把他赶到床里侧,自己睡在外侧,也不理人,只留给周远一个后脑勺。 </p>
本来连日奔波为的就是抱着夫郎好好睡一觉,但现在手伤着,虽然周小远精神着,但他不敢乱来。 </p>
于是他凑到陈庆的背后,轻轻戳了戳他的腰:“阿庆,我错了,别生气了。” </p>
陈庆还是不理他,把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 </p>
看来气得真不轻。 </p>
“阿庆,我都很久没见过你了。”周远知道怎么拿捏陈庆,“我一路上都很想你。” </p>
这样的说辞陈庆上一次就听过了,这次就无动于衷:“好好休息。” </p>
周远又挪到陈庆的另一边:“阿庆都不看我。” </p>
陈庆被迫与他对视,随后又翻身,还是不看他,撇嘴:“那你跟我说,遇到劫匪到底是什么样?” </p>
镖局死人的事情他没敢跟陈庆说,怕他害怕难过。 </p>
但陈庆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许多,他能在双亲去世之后还坚强地生活下来,就证明他不是个胆小懦弱的样子。 </p>
“这次的事情里,我们镖局死了两个人。” </p>
陈庆原本就是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话之后,顿了一下又转过身,额头贴在他的手臂上。 </p>
周远拍着他的背,他的声音很低沉,哼着一首陈庆从没听过的曲调,陈庆上一次听曲,还是小的时候小爹哄他睡觉的时候轻声哼的歌。 </p>
“这是什么曲子”陈庆吸了吸鼻子。 </p>
周远说:“是战场上,安抚亡魂的调子,我们每个人都会。” </p>
陈庆又摸到他身上的疤,新的旧的都有,他问:“你那时,有好朋友吗” </p>
周远摇头:“没有,太累了。” </p>
主要还是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死,也不必徒增别人的伤心。 </p>
就连跟孟启他们,也是在他们回来之后,几顿酒喝下去,才有的交情。 </p>
“阿庆,死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周远还是没忍住,“阿庆你能从爹爹和小爹的离世之后,一个人虽然辛苦,但还是挺过来了,我知道你很坚强。” </p>
陈庆摇头:“我不坚强,我很害怕。” </p>
“你问我有没有朋友,我们那个时候,都不敢交朋友。”周远叹了口气,“怕哪一天起来,朋友就不在了,我们要接受的生离死别太多了。” </p>
周远的手搭在他的身上:“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无往不利,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会回到你的身边,但如果有一天死亡真的降临在我身上,你也要相信,人死后有亡魂,我不进地狱,只在人间飘荡,你虽然看不见我,但我依然在你身边。” </p>
第62章 </p>
陈庆趴在他的肩头上, 眼泪穿过他的衣衫,落在他的皮肤上,周远只觉得他的眼泪太烫, 烫得他整个人都手足无措:“阿庆,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p>
陈庆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p>
“我知道你选择做这个, 受伤在所难免, 只是今天突然出事,我没有一点准备。”陈庆的鼻音很重, 他哭得很急。 </p>
“是我错了。”周远懊恼, 只要他再细心一点,这些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怪他自傲。 </p>
“那两个人,家里怎么办呢?”陈庆还是心软。 </p>
“镖局都有章程的。”周远的心里也不好受,“会给他们家里补偿的。” </p>
周远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心口, 让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p>
陈庆听着他蓬勃的心跳声,耳边是周远轻哼的曲子,慢慢地睡着了。 </p>
周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 也慢慢睡着了。 </p>
之后的日子, 周远开启了自己养伤的生活。 </p>
早上他醒了之后,旁边的床铺早就已经凉了下来,他侧头, 就看见了陈庆放在床头的鸡蛋羹。 </p>
他两口吃完鸡蛋羹,穿好衣裳下床, 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 水缸也是满满当当,只不见了一个陈庆。 </p>
他溜达着去隔壁娘亲家里, 孙大娘正在后面喂鸡,看到他便说:“阿庆跟李欣上山捡柴火去了。” </p>
周远愣在原地,因为他记得陈庆之前说,想跟他一起上山捡柴火,因为周远个子高,能够帮他拿到很多高树上的枯枝。 </p>
周远从孙大娘家离开,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在生气啊。 </p>
山上,李欣砍倒一根枯树,折成小节之后装进背篓里:“他没大事就行,我娘还说要过来看他,我说我先来看。” </p>
“戚书宁怎么回来啦?”陈庆在一边耙松针,一边问。 </p>
“他说山长说他聪慧,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眼看着也快过年了,所以就让他回来了。”李欣说。 </p>
这些话是戚书宁这么说的,但李欣有些不信,他总觉得戚书宁看起来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这些话更可能是戚书宁自己编的,为的就是不想上学。 </p>
“他能考第三呢。”陈庆说,“第三很厉害啊。”他没上过学,也不识字,只知道能做官能考功名的都很了不起。 </p>
也是因为戚书宁有了个秀才的功名,所以李欣家里的赋税又减了一些,他们家先前因为给张茵治病,已经差不多快要花空了积蓄,这些日子他跟李铁匠两个人打铁,也算是赚了点钱,至少这个年能好好过了。 </p>
“他也就这点优点了。”李欣说,“傻不愣登。” </p>
陈庆看出他说这话,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倒有些娇嗔一般,想起他们先前是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冲喜的说法成亲,现在一年快过去了,也不知道两个人现在感情怎么样。 </p>
“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p>
冲喜的事情只有陈庆一个知情者,陈庆自然是关心李欣的感情情况。 </p>
李欣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有些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 </p>
尤其是这次在云溪镇,戚书宁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虽然戚书宁偶尔不靠谱,但在大事上还是能够做到他所做的。 </p>
陈庆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要是戚书宁继续考,以后岂不是要做官?那你不是就得跟他一起走?” </p>
李欣的笑容僵在嘴角:“应该不会吧?他那么傻呵呵的人,还能做官呢?他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还不懂呢。” </p>
陈庆也只是随口一说,随后两个人谁也没再提这件事,他们装着满满的柴火下了山。 </p>
在山脚下两个人分开,陈庆回到家里,周远在院子里踱步,看到他背着满满当当的柴火想去接,被陈庆拦住:“手上有伤,别动了。” </p>
周远跟在他的身后:“咱们家可以买炭火,不用再上山去见捡柴火啦。” </p>
陈庆回过头:“能省一点是一点。” </p>
“阿庆,不要生气了。”周远知道他还是在生气自己受伤的事情。 </p>
陈庆一边干活一边看他:“我没生气。你去歇着吧,中午给你炖骨汤?你去屠户那里买点骨头?” </p>
周远没办法,只能听他的话,去屠户那里买肉,路上遇到出门的张茵,张茵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听欣欣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p>
“没事的干娘。”周远笑着说,“就是阿庆有点难过。” </p>
“阿庆也不容易,你好好哄哄他。”张茵现在身体很好,不想以前只是待在家里,她最近都跟着孙大娘一起,在村里打牌,比从前开朗了很多。 </p>
“我知道的干娘,您这是去哪?”周远问。 </p>
“书宁不是回来了,我去他们家里看看,欣欣不会做饭。”张茵笑着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