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夫15
这么个团圆的日子，她跟陈庆半路母子，周远却更是可怜，只能对着个牛。 </p>
“阿庆，我去叫周远一起来吃饭吧。”孙大娘心生不忍。 </p>
陈庆低着头，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p>
孙大娘出去之后，周远来得很快，手里还提着个酒坛子，陈庆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他今天做得要比平日里都多一些，应该是够吃的。 </p>
他们坐在院子里，今天不用燃灯，月亮把地上照得亮如白昼。 </p>
“婶子，多谢你，不然我今晚就真的只能一个人了。”周远看了陈庆一眼，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p>
陈庆垂下眼睛，心里有点堵，他把自己面前的红烧肉往周远那边推了推。 </p>
周远端起酒杯，手遮住了自己唇边的笑。 </p>
陈庆的话不多，多数时间都是周远和孙大娘在说话，可令陈庆意外的是，周远并没有再跟孙大娘说军营里孟涛的事情，孙大娘也没问，说的都是些村里的家长里短，只是没想到，孙大娘说什么，周远都能接得上。 </p>
“周远啊，我上次找花媒婆，她说你也有成家的打算啦？”孙大娘陪着周远喝了点。 </p>
周远看了一眼陈庆，然后朝孙大娘点了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但我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p>
孙大娘合掌：“你的条件这么好，谁还能不答应你啊，不答应你，就是没眼光。” </p>
周远笑起来，又问陈庆：“婶子说得对吗？” </p>
陈庆把头埋得很低，不说话，在心里骂他不要脸。 </p>
这顿饭吃到了月上中天，孙大娘喝得正好，又看着一轮圆月有点思念孟涛和亡夫，她能在陈庆的面前哭，但周远毕竟隔着一层，她抹了把脸，跟陈庆说自己喝多要回房间休息，陈庆暂时忘了自己脚还伤着要起身去扶他，落地的一瞬间脚踝疼了起来，周远眼疾手快大手撑住他的腰，好在没摔下地，把一桌没吃完的菜毁了。 </p>
孙大娘看陈庆没事，然后才回到房间里。 </p>
院子里的周远和陈庆两个人面面相觑，陈庆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用气势一点：“时间不早了。” </p>
周远站起身来：“那我回去了。” </p>
陈庆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没松得太彻底，周远又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一桌残羹冷炙：“帮你收拾了吧。” </p>
陈庆赶紧摇头：“我自己能收拾，你赶紧走！” </p>
周远不听他的，趁着陈庆脚行动不方便，三下五除二地把桌子收拾了，就是洗碗的时候，用了半桶水，心疼得陈庆直咬牙。 </p>
注意到陈庆的目光，周远看着水缸里没多少的水了，也觉得自己好像做得不太对，但转念一想，他又问陈庆：“要不我这会儿去帮你挑两桶水回来？” </p>
陈庆眼不见心不烦，转过身不去看他。 </p>
月光从头顶倾泻，陈庆有点困了，但周远还在他家院子里，怕他说什么不要脸的话，陈庆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p>
“好了。”周远站起身来，“这下真的要走了。” </p>
陈庆的气还是不敢松得太快，看着周远走出院子，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结果周远站在院墙外面，等着蹦出来锁门的陈庆，说：“对了，你做的月饼很好吃，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月饼。” </p>
陈庆握着他家的门板，上面有点毛刺扎在陈庆的手心里，不疼，但有点痒，他在想周远的从前，从他听来的那些信息，他跟着祖母长大，十二三岁就去了军营，在战争最激烈的那几年他的生活里应该只有战争，杀戮，军营那样的地方，应该是没有月饼的。 </p>
“家里还有剩下的，我跟娘都不是很爱吃。我拿给你吧。”陈庆想蹦着回去给他拿月饼。 </p>
周远重新走到他的面前，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考虑好了吗？如果你考虑好了，我就请花婶子上门提亲了。” </p>
陈庆：！！！ </p>
“你别说话！”陈庆气急败坏，果然刚才就不该心软，他压低了声音，“我娘听见怎么办！” </p>
周远挑眉：“可是婶子总要知道的，她以后还要坐高堂呢。” </p>
陈庆：啊啊啊啊！疯了吧。 </p>
孙家人来得意料之外, 又在情理之中。 </p>
那日孙家人出门之后就再没回去，孙老太太头一日还能稳得住，想着要办事总得花上点时间。 </p>
可两三天过去了, 出门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她这才开始急了，叫自己的二儿媳妇出去打探消息, 只是二儿媳妇还没走出门, 门外就开始吵嚷。 </p>
孙大太太拄着拐杖开门意见，就看见是大孙子孙伟的岳丈家来人, 她重新带上笑容：“不知亲家今日上门所为何事？阿伟有事出了门, 尚未归家。” </p>
她年轻的时候出身还好，说话也带着些文绉绉的语气,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再这样说话，听得让人烦。 </p>
那人劈头盖脸便骂：“我当然知道他还没回来, 人这会儿还在县衙大牢里蹲着呢，可不是回不来。” </p>
他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砸在孙家剩下的人的身上，孙老太太的脚步都不稳了, 她急忙上前去, 抓住未来亲家的手臂：“你，你说什么？” </p>
那人怕自己推开她骨头折了还得找自己，他有些费劲地把自己的手抽开, 而这会儿，四周的邻居都伸着头看热闹。 </p>
他就更大声了一些：“现在都传到我们村里了, 你们家苛待自己家这么多年都没联系的姑奶奶, 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想偷人家儿子的抚恤金, 发卖人家的夫郎！你们家这门亲我们是不敢结的。” </p>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两银子：“这是你家当时给小女买过的东西，那些东西已经用还给你们也不合适，这是折算出来的钱，还给你家了。今后两家就再无任何瓜葛了。” </p>
“不是，亲家，这……” </p>
那人似乎也不想跟他多话，给完钱之后就走，走的时候就在庆幸还好没有那么着急地定下亲事，他回头看了一眼孙家的房子，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对。 </p>
一大家子人挤在这个连个院子都没有的房子里，那孙老太太一脸凶相，这家人还能做出这种事情，以后闺女嫁进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呢。 </p>
孙老太太整个人都气血上涌，快要晕倒的时候二儿媳扶住她：“娘，怎么回事啊？” </p>
孙老太太看着家里的剩下几个人，男人都出去了，她跺了一下拐杖：“我去县衙！” </p>
孙家剩下的人除了几个年纪小的，这会儿都跟着孙老太太去了县城，到了县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p>
原来是孙翠为了那夫郎报了官，县令竟然把他们家的人都打了板子，还要关一旬！ </p>
马上就要秋种了，家里能干活的人都被关了起来，这秋种可是关乎到明年一家人的生计，现在家里的人怎么可能种得完这么多的地！ </p>
孙老太太毕竟算是有些见识，最后她花了五两银子，把被关起来的家里的男人都赎了出来。 </p>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孙康他们被打了板子，又没有及时上药，孙老太太无奈，吩咐给他们都买了伤药，又是一大笔花销。 </p>
她气得牙都快咬碎了，这一遭没弄到钱不说，还花出去了快十两银子，这钱必须让孙翠出来，不仅这十两银子，还有孙伟的婚事，还有他们来年的收成，全部都要孙翠来赔偿。 </p>
中秋第二日下起了雨，陈庆跟孙大娘在屋里选种子，不仅有他家的，还有周远的。 </p>
孙大娘把簸箕从陈庆腿上拿开，让他开始做衣服：“这不除了你的，还有周远的。” </p>
陈庆看着放在他床头的那两匹布：“我没有他的尺寸，怎么做啊？” </p>
孙大娘说：“那问问他不就行了。” </p>
陈庆哦了一声，摆弄他的线，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雨滴落在屋顶的声音。 </p>
倒也算是闲适安逸。 </p>
只是这样的闲适，在门口一声响之后被彻底打破。 </p>
孙大娘和陈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终于来了而后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p>
孙大娘从堂屋走出去，就看到一向不出门的孙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和两个哥儿，气势汹汹地站在他们家门前。 </p>
孙大娘没有想到孙老太太会亲自上门来，看着眼前的人，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孙大娘不上门，孙老太太更不可能纡尊降贵来看她。 </p>
“孙翠，你好得很呐。”孙老太太恶狠狠地盯着孙大娘，像是要啖她的血肉一般，“把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儿送进大牢，你还真是我的好女儿。” </p>
孙大娘的目光里一片平静，也许她早年的时候，还对孙老太太有些幻想，但在那年之后，她就再也对她不抱期望：“我当然不好，我要是好的话，还会让娘把我扫地出门说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p>